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青玉案 作者:妖曦瑾 文案: 他自幼喜欢主子,但主子一直喜欢的是女人。 他本要自绝了念想,再不要想入非非,可他生死之间,反而主子的态度大变。 九世纠葛,九世纠缠,追溯到源头,全然是不堪。 在他们的勾心斗角,棋局博弈之间,他最多算是一颗棋子。 罢了罢了...还是死心吧。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厉青岩,厉轩 ┃ 配角:厉青字辈,神佛仙魔 ┃ 其它:   ☆、第 1 章   长安城内外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繁华匆忙。   一个发须有些斑白,看上去略略上了年岁道士模样的人,怀抱着一把浮尘,也不嫌地上尘土重,坐在路上的石阶上,捻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人来人往。似乎是在等着谁,还是在这人海中找谁,在寻求着什么解答。   大约是人的终点在哪里,起点在哪里,这种问题吧。   不过,能知道答案的,除非是天上观看人间起伏命运的神仙吧。   厉青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主子在家忙着,身为下属他心有不甘,却不能上前阻止,索性躲出来吧,不要凑热闹了。   风尘之事,男女之事,才是正事。虽然想是这样想,心里还是有别扭。   自从数年前朝堂波动,江湖动荡,老爷夫人避居关外,现在关内厉家,指的就是厉轩带头的厉家,关外厉家马场指的才是老爷。主子的兄弟一入江湖不见踪影,许久才有消息传来。   主子没了人约束,形迹越□□荡不羁,风流倜傥生性浪荡,最喜流连风月场所,本是自小就知道的事情。老爷夫人操心不得,数度来信催促主子回塞外成亲,都被主子搪塞或其他方式的婉拒了。   不过,主子开始认真了吧。这是主子第一次把一个女子接回家中。   主子…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收心了,想必不日老爷夫人会回来,替主子操办婚事了吧。   哪怕只是妾室,想必也会让老爷夫人欣慰。   厉青岩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他暗恋主子。   他自小同主子一同长大,从哪年开始记不清了,感情一直存在着。   厉青岩苦笑,不伦恋,不什么恋,不什么恋,都是哈。   现在民风虽然略略开放,但也没有达到男子成亲而不被指指点点的程度,再者,他和主子是泥云之别,这样的痴心妄想,简直会被人笑掉牙。   厉青岩觉得很烦,不自觉坚持了这么久的感情,甚至不知道存在的意义。不可以表白,不敢去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藏匿着自己的眼神和心意,把难过风轻云淡的藏匿,因为不会有后续的事情,这样存在的感情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换位思考,厉青岩想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纠结的存在,却是实打实的亲身经历着。厉青岩略略有些惆怅嗟叹道,他虽然是表面无动于衷着,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最是不好过了。   猛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厉青岩被人召唤回了神思,下意识拔剑回手。转头看去,剑横在一个白胡子道士模样的人的脖子上,大惊失色的对着厉青岩哇哇叫着。   “这位少侠,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灾。老夫一片好心想要点拨一二救你,你怎可如此对我?”老道这话说的语气有些夸张,略带几分痛心疾首。   厉青岩懒得理会这些江湖术士的废话,见他没有威胁,收了剑转身要走。   道士不放弃的追在他的身后,执着的继续碎碎念道:“这位少侠留步!老夫看你面相端正,骨骼清奇,必是有机缘的人呀!你身上有故事的呀!!!你难道不想听吗???”   江湖骗子。   厉青岩在心里下了定义,冷哼一声,懒得和他纠缠大步流星向前走,想要甩开老道的步伐。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道看着历青岩毫不迟疑,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直跳脚。   “你不日有血光之灾,老夫就在这等着!等着!!!”   “你要是出事记得回来找老夫呀!!!老夫天天都在这里!就在这等着!”   好啰嗦。   “老夫在这等着你回来找老夫!!记住喽!!!”   老道声音歇斯底里近乎咆哮,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起来,痛苦的干咳起来,仍旧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吼着。   厉青岩未曾回头,不予置否,隔着许远,尚能听到老道歇斯底里的声音。   “等着!!!”   厉青岩刚迈进厉府大门,早有弟兄脸上写着莫名的兴奋凑了过来,神秘兮兮道:“青岩,你见到主子今天接回来的那个女人了吗?”   厉青岩摇了摇头。   这群兄弟诡异的互相交换个眼神,七嘴八舌的各自嚷开了:“你是没见到,那叫一个水灵!”   “何止水灵!你看那眉眼!简直是在勾人魂魄呀!”   “那是你想的多!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仙女…”   看看看看厉青虎笑的一脸陶醉,像一个花痴,只差嘴边流口水。厉青岩腹诽。   “你家仙女举止轻浮,衣服就那么一点?”厉青旭嗤笑。   厉青虎瞪他:“你怎么那么俗不可耐?”   “真难为你了,字都不认识几个,居然还知道俗不可耐?”   “再怎么样也比你好吧!看见女人就想发情的种狗!”厉清晓气鼓鼓的帮着厉青虎说话。   “这是男人的原始本能!”厉青旭振振有词,转弯继续道:“你看见美女你不发情,这事我一直纳闷了,你是不是…”   厉青旭故意拖长音,引得兄弟们侧目关注,才大声笑道:“你是不是不举呀!”   厉青晓涨红了脸,恼怒骂道“你不举!你全家都不举!”   厉青旭笑道:“我家人举不举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举就行了!”   众人哄然大笑。   生逢乱世,这些兄弟都是自小失去父母的孤儿,很多尚在襁褓中便被抱回了府里收养,大多不记得生身父母是谁,具体出生日期出生地点一律不知,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记得。   厉青岩也是其中一个。   厉青岩心里叹道,谁说只有女人八卦?男人呱噪起来才更像是鸭子。   懒得看他们打闹,想转身回房,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厉青岩犹如雷击。   “又是谁在背后嚼我舌根?”   厉青岩神思一凛,忙大声提醒道:“主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身后兄弟听见厉青岩的话,忙闭嘴收敛神情,乖乖的在墙角站了一排。   厉轩转过游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排的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这些大男人嘴怎么那么碎?”   众人垂下头,不敢答话。   厉轩与青字辈自小一起长大,虽然年岁大了心中明白有主仆界限,但是平日人后,谁都不曾太把界限太放在心上过。   “是不是最近日子太过安逸,消停了?正好我最近打算向苗疆派人,看你们挺清闲的,谁举个手先去吧?”   站在队伍最末尾的厉清晓小步小步往后面挪,看着状况差不多了,转身就跑。   厉轩转头看着厉清晓跑掉,转过头来挑眉看着面前众人。众人一面陪着笑脸,一面脚下生风,陆陆续续不断趁机转身逃跑。   最后,只剩下厉青岩一个。   这些没义气的人!厉青岩心里暗暗骂着,也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主子,这次苗疆任务,派给我吧。”   厉轩继续挑眉,五官本来端正,略一挑眉,有一种桀骜感,再一挑眉,有种让人莫名想要发笑的冲动。   “去就去吧,主子我也是临行作乐。只是,这一次事关重大,你务必万般小心仔细打点打点,我也要去的。”   厉青岩一惊,还是垂下头,拱手道:“是。”   他定会打点妥当。   ☆、第 2 章   不过三日,厉青岩已经把所有事情打点妥当。一干众人收拾好了行装,勒马在府门口,单等厉轩出发。   定准的出发时辰已经过了一刻,主子还没有出来。   厉青岩笔直的站在府门口,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曾动过。   啧啧,厉府怎么会出厉青岩这个怪胎。   厉青虎看着厉青岩的背影,无聊的抓够了耳朵之后,跳下马匹,晃到厉青岩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低声私语道:“主子…怎么还没出来?”   厉青岩也是不解。   主子一向最是守时早到,怎么今天一反常态?   厉青岩不敢大意,一步并三步的往主子住处走。   走到主子寝室门口,厉青岩试探的敲门问道:“主子,时辰到了。”   听不到屋内有应的声音,厉青岩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让心内惴惴不安,也只有硬着头皮敲门继续道:“主子,到了时辰,该出发了。不然时辰来不及,可要露宿了。”   厉轩无奈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且进来吧。”   厉青岩应诺一声,也不知该放松警惕还是更加小心。   推门而入看到花娘眼眶中分明有泪,可怜楚楚的坐在床上,厉轩眉目带愁站在床边,衣袖被花娘紧紧的握在手里,是怎么也不肯松手的。   厉青岩不着痕迹的长吁了一口气,只是他胡思乱想。   “你且松手,我不过数日便会回来了。”厉轩好生劝着。   花娘泫然欲涕,如梨花带雨一般,让人从心底觉得柔弱惹人怜,带点特有娇嗔道:“你这么走了,我可是不依的。”   “你且安心在府上住下,我不过月余会回来的。”厉轩好言安抚道。   “没名没分的,这算什么事。”花娘面色含嗔。   厉青岩也看明白了,不过是情人之间闹别扭的事,纵横情场数载的厉如何看不明白。   刚不过是太在意了,失了分寸。   厉轩顺势坐在床上,把花娘揽在怀里伸出两指,轻掐她的脸颊,笑道:“小美人,可是要我帮你带什么回来?”   “你好坏!奴家心里全是你了,你就这么把奴家扔下了!”花娘紧紧攀住厉轩的脖颈,略略带些委屈的道。   “我这是不得以呀,不然我宁愿日日在你这温柔乡,到死也不出来!”厉轩笑着在花娘颈侧咬了一口。   花娘轻呼,粉拳作势作势要捶打他:“哎呀你好坏!”   “我有多坏你又不是不知道…”厉轩低声调笑。   花娘这方才破涕为笑。   厉青岩看不下去,虽然知道应该拱手祝福主子,美人在侧,说几句祝福讨喜的话。可真的这样直视的时候,心里那种无法忽视的感觉,真的是说也说不明白的苦涩。   厉青岩躬身准备退出去等着,他不想被主子看明白他的笑容中有所勉强。   厉轩喊住厉青岩,制止了厉青岩想要退出去的想法,对怀里的花娘笑道:“你放心在这里住着,等着我回来。”厉轩站起身整理衣衫,回头看到花娘不甘愿的妥协的神情,笑了笑,亲了亲花娘的额头,低声在花娘耳边道:“放心等着我回来罢。”   花娘拽着厉轩的衣角,满脸满眼不舍跟着两人送出了卧房。   “乖。”厉轩握住花娘拽着衣角的双手,温声道:“回去等我。”   花娘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默默松了手,哽咽着道个恩字,也不回屋内,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   厉轩一步三回头的对着花娘笑着挥挥手,示意无事,看着她泪眼婆娑的送他出门。   转过游廊,离开了花娘的视线。厉轩面色一正,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加紧步伐,大步向门口走去。   “可都准备妥当?”   厉青岩牢牢跟住厉轩的步伐,垂首恭敬道:“总共带了十四个人,府中高手带了十个,门下弟子带了四个。”   “都是谁?”   “厉青辈,虎,夏,冬,夏。厉志辈,一,五,七,九。另外两个琴,笛。门下弟子,赵井志,王金福,赵年刚,张福全。”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到了门口。门外小厮极有眼色,把马匹迁到厉面前。   看着厉轩跃身上马的潇洒样子,厉青岩几乎痴了。他虽是看惯了,每次看还是觉得不舍转目。   厉轩没听见厉青岩上马的声音,略带不满回头问道:“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   厉青岩被惊回神,方觉自己的失态,忙上马跟在了厉青岩的身后。   厉轩拽紧缰绳,任马匹慢慢踱着。一干众人默默的拽紧缰绳在后面跟着。   刚出城门,厉轩高高扬起马鞭,重重抽下,马匹吃痛,嘶鸣一声,奔腾开来。   厉青岩放开缰绳,任马匹驰骋,追着前面的步伐。   厉轩所骑乘马匹,本就名贵,脚力较好。   一众只得快马加鞭,不敢松懈。众人不牢牢跟着,只怕要跟丢了。虽主子虽和善,不会真正严厉责罚,可真误了事情,这么多兄弟看着,终究脸面上是下不来台。   主子此次行动,相较往次更加赶,赶路更加拼命。每次不过白日赶路,到了合适的地点休息,第二次再次出发。此次竟是白日不断奔走,路上厉轩临时加买二十匹马匹。夜晚如遇合适地方,整顿休息。如果没有,快马加鞭,直至深夜。如果还没有客栈,那么随机露宿野外。   几次深夜去敲客栈的门,都被当成了强盗夜袭,引得客栈的人惊恐不已,失声尖叫。   也是,众人心中郁闷,疲惫奔波,都带着一脸的不耐和不要来和我说话的煞气。   再者,边塞本乱,越向苗疆行来,越觉世道动荡不安。   这次临时跟着主子出来,谁也不知道主子到底要过来办什么事情。   主子虽然为人随和,但是一向神出鬼没,很少和下属提及究竟在做什么事情,但是总也不会让他们担心,可这是,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反常。尤其近半年来,看着主子的脸色,总是黑了又青,青了又紫,他们虽然担心,可也不敢去问,到底是怎么了。   有苦也不敢说出来,有话也不敢问,都憋在了心里,暗地里叫苦不迭。只盼着这次任务早日结束,安生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厉青岩这段时间比他们要累,白日照常赶路,如果遇到住宿野外情况,还要轮班休息。厉青岩见各位兄弟眼下已经一片青,心中不忍,索性自己独自支撑。   厉青岩见主子的精神也不是太好,也是在勉强支撑着,心中疑问也总是说不出来。嘲笑想到,主子答应了花娘,月内定然往返。   厉青岩这样找自己了个理由。   不过十日,一行众人进到了苗疆附近城镇。   众人打着哈欠,勒马前行实在无心打量街边不同于中土的异域风情,只想快快找一个客栈休整,应付明天。   哪知,厉轩带着众人在这住了下来。每日白日出门,深夜回来,忙的看不到人。   一晃过去了七天。   众人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下一站,每日睡睡吃吃,窝在客栈里打发时间,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厉青岩不知道主子在寻找什么,想开口帮忙,总是等不到人。   当真是不知,如若是这样,主子何必要带他们出来。   深夜,厉青岩已经睡下,恍惚间感觉,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除了主子和青虎还有他,其他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   厉青岩不声张,悄悄握住手边长剑。   来人到了他床边,他刚想动手,那人按住他的手,悄声道:“莫要出声!是我!”   厉青岩皱眉,听出了这是厉轩的声音。   “主子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听我说完。你明日不要声张,悄悄叫上厉青虎,子时混到去我房间等我。”   厉青岩心里不敢猜测,应下了。   白天抽了个时间,递了个口信给厉青虎。厉青虎心里明白了,两人也不敢多言,匆匆散了。   到了晚上,厉青虎乘人不备,混进了厉的房间。   不敢点亮烛火,两人干巴巴的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的等着。   半响,厉青虎迟疑开口:“主子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   “…困了…”   “少来。”厉青岩不留情面拆穿:“你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别想躲懒。”   厉青虎嘿嘿笑了,露出虎牙:“这是苗疆诶,主子这次太反常了,我心里没谱。”   “我心里也没谱。”厉青岩坦言。   “你不是跟在主子身边出任务最多的吗?”厉青虎纳罕。   “主子岂是你我可以私下揣测的?”厉青岩不露痕迹瞪了厉青虎一眼,小心打量四周:“也不知道主子在不在附近,你就敢胡说!”   厉青虎自悔失言,他天生是这种性格。尤其这几天放松的过了头,忘了度,现下不敢随口胡说了。   ☆、第 3 章   丑时的更鼓打过,两人强迫自己继续保持着清醒,静默等待。   忽地,窗外闪进一个黑影。   两人不敢大意,低声喝道:“谁?”   “轻声!”厉轩轻斥。   两人黑夜中躬身行礼:“主子!”   厉轩虚浮一把:“哪来这么多虚礼,时辰不早了,你们随我过来。”   厉青虎厉青岩屏气凝神,跟着主子踩着窗檐一跃而下,借力跟着主子的步调一路前进。   三人于屋檐上不断奔走,脚下步履不敢过重,这里不比荒郊野外,唯恐惊倒别人。   不是战备期间,只是有宵禁,路上有将士查问未归的人,城墙上反倒没人戍守。趁着墙下守备换班的同档,三人摸上城墙,准备翻身跃下。   厉轩回手和两人要绳子,两人解开腰上绑缚绳子,紧紧系在一起,用力的拉扯看有没有绑好,确定后再交给主子。厉轩找了个结实牢靠的地方,牢牢绑住,手拿绳子,一跃而下。   厉青岩忙跟着跃下城墙,中间借绳子力,才没有一摔到底,绳子末尾城墙高度已过一半有余,厉青岩狠一狠心,不敢睁眼,纵身跃下。   哪知道还没落地,感觉被人接住。厉青岩急忙睁眼,正看到主子似笑非笑看着他。   好死不死,落在了主子的怀里。   厉青岩忙跳了下来,单膝跪地请罪道:“奴才学艺不精!主子受累!”   一面厉青虎已经跳了下来,兴许是崴了脚,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厉轩也不看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城墙悠悠叹道:“不怪你,这城墙…是高了些。”   厉青虎没有看懂局势,忍不住抱怨道:“何止高了些,主子,这不是挑战人的极限嘛?我要是没刚才没拽紧绳子,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摔得稀巴烂的尸体啦!”   厉青虎想了想,肯定的继续道:“不!哪里还是尸体,分明就是碎肉!对!会摔成碎肉!”   厉青岩看着厉青虎嘴里没规矩,心里着急想要制止,转念想到自己还跪在地上。厉青虎这个没大脑的一向又是看不懂人的眼色,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厉青岩心头。主子明明是看咱们两个不顶事啊!能力不足啊!!!你倒是没心没肺啊!为人奴才基本的素养呢?厉青岩愤恨的要捶胸顿足了。   厉青虎顺势坐在地上,大有要耍赖不起来的架势。   厉轩不出声的笑够了,板起脸淡淡问了厉青虎一句:“脚还有事吗?”   厉青虎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大事。”   “没事那继续走吧,路还远着。”   厉轩斜眼看了厉青岩,淡淡的不悦弥漫开来:“你这是还没跪够吗?还不起来?”   厉青岩忙站起来,恭恭敬敬道:“主子。”   厉轩转身走了,厉青虎走到厉青岩身边,手臂给了他一拐子:“你这表忠心的愚忠情节,不能看看场合吗?”   厉青岩瞪了他一眼,忙跟了上去。   出城不过一条几里长的官道,然后是山壑丘陵。   夜半进入了深林,虽是习武之人,视力较好,也不太能看清脚下的路。三人不敢大意用轻功,苗疆的树林里,谁知道树上脚下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路崎岖,厉轩好像很熟的样子,轻车熟路的一直在前面带路走。   厉青虎厉青岩二人在后面牢牢跟着,山路坎坷崎岖,越来越不好走,偶尔的虎啸狼嗥,听的人心里发慌。偏生还有摄魂铃的声音,远处不断响起,听得背后直冒冷汗。   厉青虎和厉青岩不敢出言抱怨,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的往一起靠了靠,咬着牙硬着头皮跟在厉轩的身后,继续前进。厉青岩偷偷的看着主子背影,主子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专注的往前走。   山路崎岖,越来越偏,已经无路可走。   厉轩挥舞着长剑,劈了一地的树杈,继续前进。   厉青岩和厉青虎有心上前去做这劳动力,厉轩默默的把两人拦在身后。两人一琢磨,自己也不知道路,还往前凑,可不就是添乱嘛。两人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装作看路边的风景,没看见主子的体力劳动。硬撑着觉得不尴尬。   恩,这苗疆的夜色真是好看…   都看不清路…   厉青虎此刻不敢和厉青岩搭话,不用看也知道,厉青岩此刻内心全是自责,怨身为下属没有为主子出力,倒要主子一人开路。   内心有多少害怕都硬撑了下来,斜着眼睛不敢错开眼珠就怕跟丢了,被这两人扔在山里了,或者,被狼捡去了。   别看着厉青虎人高马大,胆小倒也是小的可以。   厉青虎刚想要偷偷的拽住厉青岩衣角。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厉青岩下意识的想要挡在厉轩身前,回头巡视看见主子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得退后几步,三人神思紧绷,小心的打量着四处。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过来:“你们三个也忒有趣,如此惜命还不如转头回去。”   原来是个女子。   厉青岩不敢大意。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巾帼英雄,江湖上有多少女中豪杰。   厉轩整顿一下,正色正言道:“泸州厉轩特来求见。”   “管你是谁,说不见就是不见!”那女子声音中带着一股刁蛮。   厉青岩大约第一次见自家主子面带急躁,声线不稳:“我千里迢迢前来,诚心诚意只求见到尊者一面。”   “不见!”那声音软糯,说出的话却是决绝,毫无回转余地:“我师傅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莫要纠缠!”   厉轩索性长揖到底:“我今日不见你师傅是不肯回去的,烦请你通传。”   “你是肯定见不到我师傅的了,你却是执意如此…”   “孽啊,孽啊…”那软糯女生悠悠叹道,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感。   “我师傅说了,命不可轻易勘破,叫你莫信别人妄言,你执意如此…”   厉青岩心里诧异,悄悄的抬起一点头打量着四周。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厉青岩大惊失色,忙扑上厉轩。   前方数枚暗器破空而来,厉青岩来不及反应,唯有以身相护。   数位暗器尽数落在了厉青岩身上,厉青岩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身体软软倒了下去。厉轩才回过神,忙回手扶住。   “厉某前来,不过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何止如此?”厉轩望空厉声问道。   “三日之后家师也许归来。”那女子声音中带着顽皮笑意:“不过,此镖虽一时三刻要不了他的命,三日时间可为他寻求解药,你看是要留下来等着可遇不可求的家师。”   “山路崎岖,若是独独一人带他下山,也不知可不可以支撑回去,还是半路再出什么事呀。”   那女子分明已有所指。   厉青岩此刻脸色发青,厉青虎和厉轩一人托住他一面臂膀,整个人仍旧不受控制的往下瘫倒。   厉轩咬牙,一字一顿发狠道:“下山!”   那女子咯咯笑开:“既是下去了,下次上来也不许寻着这条路了。你还记着规矩?我记得和你说过不许仗着人多硬闯,你要是敢闯,我叫你来几个,葬命几个。”   厉咬紧牙关,权当没有听到这段威胁,与厉青虎扶着厉青岩,颤颤巍巍的往山下走。   那女子一袭红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上,荡着双脚。看着三个人慢慢走远,从树上蹦了下去,往竹林深处的小屋走去。   “师傅,按你的吩咐把那个人赶走啦!”那女子撅着个嘴,明显的不开心。   细细看着,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眉眼精致,却非美艳两个字可以形容。   屋中坐着的不过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偏生长得格外妖孽。头上束冠,眉长入鬓,这样热的天气居然裹了一件狐裘。   那男子正低头不知道写着什么,细长的丹凤眼紧紧的盯着笔下,漫不经心应了一句:“赶走就好。”   “有一个被飞镖扎伤啦!”   男子手一抖,一点顺势写成了一撇。男子顾不得了,惊诧抬头问道:“伤的是谁?你的御镖术不是学的大成了?”   “不是厉轩啦。”   男子埋怨的看了女子一眼,低头想着要怎么补救这幅字,自己还是很满意很喜欢的。   那女子继续道:“是他身边那个,你叫我留意来的,厉青岩。”   男子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伤了他?”男子瞪大眼睛看这着女子,声音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飞镖打的是厉轩嘛,谁知道厉青岩跳出来以身相护,,我总不能叫飞镖转个弯再飞回来…”女子委屈道。   男子在屋中不断踱步,面色难看,片刻之后回神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女子忙解释道:“那飞镖也是我随身带着玩儿的,不过是我随手调的用来毒老鼠的啦!”   男子刚刚有一点定神,女子继续嘀咕道:“不过…剂量可能有一点点大…”   男子不禁头疼,扶住额,唉声道:“红菱,你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不过是两个凡人,不紧要的事,师傅你居然凶我…”话正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男子不禁气弱:“这哪里是两个凡人啊,是两个我得罪不起的人。”   诶?红菱不哭了,扑闪着眼睛,一脸好奇看着男子。   男子顾不得红菱的好奇,仍旧沉溺在思绪中苦笑着:“罢了罢了,当他们命中有此一劫吧。”   话虽如此说了,可当男子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一只毛笔,沾了沾墨,却是迟疑半响没有下笔。   男子怔怔的看着笔墨,仿佛自言自语道:“若这样结束了,也不知好还是不好…那面…会怎么说那…”   结束?有的时候真的是结束吗?      ☆、第 4 章   厉轩和厉青虎轮流用轻功,将厉青岩背出森林,沿着官路一路行回,着实没了什么力气,只得扶着厉青岩磕磕绊绊走到城门口。   蓦然发现,城门开了。   两人这才恍惚惊觉,天色早已大亮。   厉轩唤了厉青虎,厉青虎魂不守舍的答应一声,一夜变数对于厉青虎冲击颇大。   “我背着厉青岩慢慢走着,你回去把人都给我叫起来,该干嘛干嘛去!”难得见到主子面露疲惫,眼底一片青色。   厉青虎想来想去,总是觉得不妥,道:“主子,我背着青岩吧,您回去叫他们起来,好去睡一觉休整一下,看主子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吧。”   “厉青岩都要没命了,我休息干嘛?”厉轩气息不稳,轻斥道:“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厉青虎再不敢多言,帮忙把厉青岩抬到厉的背上,反复确定主子背稳了,才敢松开。   厉轩不放心,道:“解开他的腰带,和我绑在一起。”   厉青虎忙照做。   “回去叫他们起来,不要找便宜的医馆,叫他们去找苗疆高人,放心,爷把钱带够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请来,这次的差事办好,回去之后爷有重赏!”   面对主子的反复嘱托,厉青虎一一认真答应表示记下了,心里感叹,难怪青岩如此为主子分忧,怎么早没发现主子这么有情有义?   厉轩瞪了走神的厉青虎一眼,厉青虎尴尬笑了,不好意思的摸摸了摸头,转身狂奔着离开了厉轩的视线。   厉轩的腰又往下弯了弯,只怕背着的厉青岩掉了下来。   “你可得活下来,不然,这份人情,我找谁要去?”   厉轩仿佛自言自语般,脚步未停慢腾腾向客栈行来。   厉家的办事效率从来都不是吹出来的,几盏茶之后的功夫,厉轩迈进客栈时,看见大厅内坐的满满背着药匣的人。   看着身着劲装的神情凝重的主子,背上软软的嘴唇青紫,意识昏迷的青岩,在场的人心里皆有疑虑,却知不能问出口。   厉青虎匆匆回来,言明要让各人出门寻找名医大夫,将主子的要求和赏金说了说,并未说明怎么回事,即便心存疑问,还是踏踏实实去办事了。   主子这次,反常得很。   厉轩背着厉青岩温吞吞的迈上客栈上楼台阶,木质台阶发出吱呀声音,方才问道:“所有的大夫都在这里了?”   厉青夏忙应道:“除了在客栈的门下弟子和我,其他人尚在外面继续寻找。”   厉轩不发一言,转身继续上楼。   赵井志忙伸手示意厉青夏,叫大夫跟上去啊。   以前这种事都是厉青岩办的,再不济还有厉青虎,现在厉青夏手脚发乱,全靠别人提点。   眼见着厉青夏招呼着大夫依次上去,赵井志只好跟在厉轩身后上楼去了。   厉轩将厉青岩背到自己房门前,扬头示意赵井志开门。   赵井志几乎傻眼,几秒之后勉强回神把门推开。   厉轩不再看他,抬脚进去,站在床边继续目光炯炯看着赵井志,好似平静无波眼神可以传达什么信息。   赵井志彻底傻眼,这算什么情况,你猜我要你干嘛?   主子办事他没跟着去,不知道主子受了什么刺激变成这样了?连话也吝于说了,这么反常?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玩儿大家猜猜看能不能猜出来的游戏,厉轩终于开口。   “我叫你过来,把带子解开,让厉青岩躺下。”   赵井志长舒一口气,赶忙上前解带子。厉青虎为了绑紧,系的是死结,赵井志半天也解不开。出乎意料的是,主子并未催促,耐心背着厉青岩,静默等着他把带子解开。   赵井志气郁,想索性上牙咬开算了,一想才想起,身上还有把小匕首,掏了出来割开了带子。   两人扶着厉青岩躺着下去,此刻厉青岩脸上透着青黑色,竟是出气比进气多了。   厉轩站在床边,目色深沉的看着大夫皱紧眉头依次给厉青岩诊治,多半都是摇头晃脑说没得救回来了,更直接的叫准备后事,看着厉青岩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垂头叹气的神情。   还有一部分夸下海口说没事,要服用什么什么药,什么什么汤,先付多少多少银子,保准毫发无伤。这些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厉家这些年,一群血气方刚的小子收拾了多少骗子。   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夫,厉青夏心情愈发忐忑,他虽不通晓医术,但能看明,躺在床上的青岩只怕越来越不好了,门口的厉青夏红了眼眶。   终究有两个靠谱的,在汤药剂量上叫不准,两人在一边认真研究着。   还是有希望的。厉轩心里存着一丝希冀。   厉青虎从外面赶了回来,不知受了什么挫折耷拉个脑袋,见到厉青夏守在门口红了眼眶,登时嚎啕大哭起来。   厉青夏傻了眼,不是,你哭啥呢。   厉轩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心烦意乱的喝道:“哭什么哭?人还没事,你哭什么哭?”   一句话骂的厉青虎有点蒙,厉青夏忙暗示道,屋里还没事,厉青虎慢慢缓过神。   “你那没有信你就回来了?”厉轩语气中带些责备问道。   厉青虎顾不得擦眼泪忙回道:“冬,科已经过去了,我先回来看看。”   厉轩不可置否嗯了一声。   旁边两位商量了半天也不敢轻易给出一个结论,厉轩眉头紧皱,端着茶杯一直在喝水,他的耐性在一点点消耗,却只能隐忍不发,因无力做出什么改变,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厉青秋有心叫主子去吃点什么休息一下,此刻也不敢张嘴。   两位的争吵渐渐进入白热化,争得面红耳赤,各执一词固执己见。   厉轩神情冷静的打量着两位,心里揣摩着谁更值得相信,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屋外厉青虎欢呼的声音传来:“主子!高人请来了!”   厉轩大喜过望,正往门口走去迎接,猛地反应过来,自持身份退到桌子旁边,两只手背在身后,绞着衣袖坐立不安。   门外人在厉家子弟簇拥下登上楼梯,慢慢行来,厉轩耳里听得明白,心里才分外着急。   那人抬脚入室。   厉轩的心仿佛咯噔一声落了地,忙起身站了起来,见一颤颤巍巍已过古稀样子的白胡子老头,厉轩也不知,这颗心是该放下了还是更该担心,一会老人着急再有点什么事?   猜不明白了。   老人浑身抖啊抖,一步一摇的向厉走了过来。   “你就是找人叫我来的小子?”   “……”   “是。”   厉轩恭敬低头。   “那你告诉我,人在哪呢?”老人睁大眼睛,双眼浑浊仿佛看不清东西,却定定的看着厉轩。   厉轩估摸着老人的牙应该掉的差不多了。   “在床上。”   “那你带我过去。”老头颤颤巍巍伸出手:“人老了,不中用啦,看不太清楚啦…”   厉轩无言,慢慢将老人扶到了床边。   “嗨,我当时什么。”厉轩牵着老人的手,慢慢的引着老人的手扣住了厉青岩的手腕:“不过是老鼠药罢了,你看你们一个个…”   “唉…现在的后辈是越来越不中用啦…”   旁边争执的的两位,见到老人进来,早就围了过来。听见老人这样说,不禁神情中有些难堪,不好意思的摸鼻子挠头。   “罢了罢了,你们两也算孺子可教,没有乱用药。走,你们跟着我走去拿药…”   两人喜上眉梢,忙一左一右扶住老人,往屋外走去。   老人一边颤颤巍巍的走着一边嘴里断断续续的训着,厉轩过于高兴,根本没有仔细听到底在说什么。      ☆、第 5 章   夜半,一室烛火随透进窗棂的风微微摇曳,昏黄暖人心,厉青虎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得正香。   厉青岩缓慢地睁开眼睛,意识恍惚的回来,挣扎想要起身,发现浑身麻痹动弹不得,连转头也无力。厉青岩望着床幔发呆,慢慢回忆起怎么受伤的,主子,主子是否无事?厉青岩忧心想着。   可是,怎么伤这么重?是不是,拖了主子的后腿了。   厉青岩唇角不自觉浮现苦笑,望着床幔继续发呆。   一会,有推门声响起,厉青岩也没有去理会。   直到听见来人说话声音,厉青岩心有点慌乱,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诶诶!”厉轩丝毫不温柔地拍打着厉青虎,低声道:“你这是照看病人,还是放松休息呢?不是说好轮班的吗?”   厉青虎勉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主子,我是真撑不住了…”   厉轩无奈低声道:“你回去睡吧,叫青夏两个时辰之后过来替我。”   厉青虎如蒙大敕,瞬间眼睛亮了起来,人也有了精神,笑眯眯的和厉轩讨价还价道:“主子,我们这几个人,连天转地找大夫熬汤药,这几天腿都要跑断了。虽说主子你也辛苦,你看你精神状态这么好…”   厉青虎故意停顿,不在继续说下去。   厉轩低声笑骂道:“你个懒虫!自己懒就算了,还要带着别人一起下水。”厉轩沉吟片刻,想了想妥协道:“算了,你叫夏多睡一个时辰吧。”   “那可天都亮啦!谢主子啦!”   厉青虎大喜过望,还不等厉轩再说话,一溜烟的跑出门去,再不见人影。   厉轩无奈的晃头,伸手拿过茶杯自斟自饮着。   历青岩听见水声,迟钝想着,是不是该和主子说些什么。接着敏锐地感觉主子在房内脚步很轻地走来走去,微微咪起一只眼睛,想要看向主子有没有怎样,看不到只好不甘心的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头仍是昏得很。   片刻之后,听见厉轩含笑的声音:“醒都醒了,装什么睡?”   不是厉轩有意戳穿,历青岩眼帘紧闭,但眼珠滚来滚去让人无法忽视,根本藏不住。   历青岩尴尬睁开眼睛,低声应道:“主子。”   “嗯。”   历青岩怀疑是否出现幻听了,居然听出一丝……主子欣喜的错觉。   “这两天连着给你灌药,又是解药又是补药的,要是还不醒,我可要去找那几个狗头大夫理论理论了。”   历青岩浑身没力气,又爬不起来,看不到厉轩在什么位置。勉强望着头上方向道:“麻劳烦主子操心了,是青岩办事不利,耽误主子办事,还请主子责罚。”   “爬都爬不起来,就要责罚?你是真觉得主子我救你这条命容易?”   历青岩语塞,沉默一会道:“谢主子救命之恩,青岩日后自当相报。”   厉轩不甚满意,走到历青岩可以看到的位置,低头问他调侃问道:“你连命都是厉家的了,还有什么可以给的?”   历青岩偷偷的瞄了一眼,主子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庞看,心不受控地剧烈跳了一下,忍不住心疼想着,不过几日罢了,主子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历青岩勉强笑道:“主子说话,青岩力所不能及也要做到。”   “你还是好好惜命吧,我可不想为了救你一命费劲心思。”   厉青岩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主子今天…有点反常,平时的主子他已不知如何应付,更不要说这样的主子。   “你要不要出恭?”厉轩问的平淡,一脸淡然若素。   厉青岩羞赧,忙道:“还不用。”   “那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厉轩追问道。   还不等厉青岩答话,厉轩已经转身出去了。厉青岩傻愣愣了一会,回过神时,主子又跑了回来。   “客栈伙计已经睡下了,叫起来也要一会才能吃上,你先喝点水。”   说着话,厉轩坐在床边,把厉青岩扶坐起来,稳稳地圈在怀里。   厉青岩哪还敢抬头了,脸红的不成样子。   “主...主子,这种事还是叫青夏来吧!”   厉轩不满问道:“我也能做,为什么要叫他过来?”   “主子毕竟是主子,奴才不敢越规。”厉青岩低着头诺诺道。   厉轩干脆不管那么多,将杯子放在了厉青岩嘴边,挑眉看着厉青岩为难。   厉青岩看不见厉轩表情,暗自揣度着,这样将主子好意放在一边,好吗?   眼见着主子瘦削细长,骨节分明端着茶杯的手,厉青岩莫名涨红了脸,不敢再看下去,忙避开眼敷衍地抿了口水,厉轩甚是满意。   “你继续躺着吧,一会伙计送上来了,我再扶你起来。”   厉轩小心扶着厉青岩躺了下去,厉青岩眼睛不受控地一直黏在厉轩脸上,思维恍惚,根本没在听厉轩说了什么。   细细看着主子的唇形,好想亲上去…   要不起浑身无力,厉青岩真想伸手给自己一巴掌,要特别重的那种。   把自己抽蒙,将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抽出来。明明中的不是□□,怎么会有这么胆大的妄想…   厉青岩想要把脸埋在了被子里,不敢抬头,生怕撞到主子的目光。   厉轩也不管他,笑咪咪地坐在床边,仔细的捏着厉青岩的手骨,一点点活动着筋骨。厉青岩咬紧牙关,避免发出声音,承认他被捏的很舒服。   片刻之后,门口有着轻微地响动,厉轩过去开门,是小二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熬的浓浓的米汤。   厉轩笑着道了谢,转身回来,将米汤放在厉青岩床边小几上,伸手要将厉青岩扶起来。   厉青岩只恐再被主子圈在怀里,忙婉拒道:“主子,我还不想喝。”   “那你是要等青夏接班来时,再喝吗?”厉轩笑道,转头望向窗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距离青夏起床还要一个多时辰呢。你确定要等?那我便陪你等。”   厉青岩咬咬牙,妥协道:“那...主子...我可以躺着喝吗?”   厉轩笑着否决:“不可以,我扶你起来。”   “可是...可是...”厉青岩有些急了,他实在不知怎么招架现在这样的主子,如同以前一般的疏离冷漠反而让他心里踏实。   “可是什么?”厉轩笑着反问道。   “哎呦...头昏得很...”厉青岩心一横,闭着眼睛装痛苦,索性选择哀兵政策。   厉轩忙不迭地伸手轻轻按揉着厉青岩头上的穴道,轻声问道:“可有没有好一点?”   厉青岩不自居地睁开眼睛,看着主子焦躁惊慌的神情,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主子,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敢想过。   自从那日之后,厉青岩再没有勇气直视主子。   青岩醒后的第二日,厉轩叫厉青冬带着其他弟子先回去,只剩厉青虎和厉青夏跟在这里便好。   厉青冬得了令,有些不放心,再三向主子确认:“主子,您可确定?”   厉轩唇边噙着三分笑意:“没事。”   “那伤了青岩的人...”厉青冬不敢过于直言。   厉轩沉吟一会,无所谓笑道:“不碍事,我不犯人,人不烦我。”   看着厉青冬将信将疑的神情,厉轩笑骂道:“难不成不信主子我?”   厉青冬虽有担忧,看着主子这样,默默将意见吞回了腹中,强装笑意带着一堆人呼啦啦回去了。厉轩负手站在门外,笑眯眯看着马匹越走越远,目光不自觉阴沉许多。   的确不该,因为他的事,叫一干人等白白葬送性命。   是他错了。   回到房间,厉轩不放心厉青岩,推门而入,发现厉青虎居然扶着厉青岩在地上行走,厉轩慌忙喝道:“这是做什么?”   看见主子震惊目光,厉青虎心虚的想要躲闪,碍于厉青岩的身体只好努力降低存在感。   厉青岩忙笑道:“左右也是无事,我在床上呆得无聊,身子沉的很。”   厉轩忙过来扶住厉青岩,有些埋怨的语气道:“那也不能这样不小心。”   厉青虎见主子好似看不到他的存在一般,更不和他计较,尴尬地松手,溜出房门。   厉轩扶着厉青岩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只怕厉青岩佯装无事,有所逞强,担忧的嘀咕着:“你的身体真的好了吗?”   厉青岩笑道:“主子多心了。”   厉青岩被苦药灌得满嘴发苦,自认为这该是他最难熬的日子了,喝药在主子的注目下进行,偷不了一点巧,虽说主子会叫小二弄甜品或者给他糖吃,他还是好想回家。而在厉青岩的各种劝说下,厉轩自是固执不听,等着厉青岩身体好到可以自如下地行走后,又修整了几天,厉轩心内掐算着日子,才决定打道回府。   厉青虎和厉青夏不敢大意的准备着路上的东西,小心谨慎只恐怠慢了厉青岩后,几个人又匆匆的往回赶。   厉青岩心里嘀咕,主子这一趟来苗疆到底是要做什么?   嘀咕也是白嘀咕,不敢于问出口。   至于主子来苗疆的目的,主子好似已然忘在脑后一般,绝口不提。      ☆、第 6 章   厉青夏特意为厉青岩安排稳妥马车,反复琢磨只恐会有颠簸,一向喜欢策马奔腾的主子,怎么这次这么喜欢往马车里躲着?   厉青夏琢磨许久琢磨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戳戳身边的厉青虎,问道:“你说这是咋回事?”   厉青虎顺着厉青夏视线看向马车,耸肩摇头道:“不知道。”   他一向没有大脑,现在居然有人来问他怎么了,岂不是比他更没有大脑?   厉青夏心下纳罕:“主子怎么这么反常…”   “如果青秋来的话,他肯定能想明白。”   厉青虎脸上写满全然的相信和崇拜。   厉青夏也相信。   唔,关键这两个人都是没大脑的,厉青秋在他们心里简直犹如神明一样的存在了。   历青岩怎么觉得,这一次受伤之后,主子看他的眼神变了?   主子的眼神…不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眼睛镶在了他身上的感觉…   “主子?”   厉青岩看着厉轩掀开帘子坐了进来,结巴了。   “嗯。”厉轩高冷的应了一声,盘腿坐在了马车另一侧,闭了眼睛。   厉青岩失神的看着厉轩这张…俊脸…   厉轩偷偷掀了一下眼皮,看着厉青岩正痴痴看他,索性若无其事睁开眼睛,镇定问道:“茶水在哪里?”   天…被主子发现了…   厉青岩手忙脚乱的沏好茶水,忙递了过去。   厉轩高深莫测的看眼厉青岩,轻抿了一口,把茶杯递还给了厉青岩,又闭上了眼睛。   “你喝了吧。”   听见主子风轻云淡的语气,厉青岩的脸瞬间红了,茶杯捏在手里,喝也不对不喝也不对。尴尬的面向窗外,哪里还敢回头。   想着想着,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看自己,回过头去,只是主子在闭眼打坐。   厉青岩暗骂一声多心,转头继续看风景。   还是觉得有人看自己,厉青岩敏锐感知到身后有着灼灼目光,背如针扎。   带着疑虑再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过马车车内,不肯松懈忽略分毫,主子在盘腿打坐嘛。   厉青岩放心了,继续看风景。   不对…还是有人在看着自己。   厉青岩快速的转头,措不及防间,见到主子来不及收拾好的面部表情。   厉青岩傻了,心里在咆哮,主子总睁开眼睛偷偷的看一眼,看一眼这算怎么回事!!   厉轩状若若无其事的继续闭眼装高深,憋得厉青岩一肚子的牢骚不知道怎么发泄。   这一路上,明知医嘱不能吹风受凉。厉青岩尴尬的把帘子掀开一次又一次,哪怕荒山野岭,也很有兴趣的对着大风凌冽昏昏欲睡。   总比回头面对主子意义不明的微笑要来的好!   主子在他背后,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笑看着他,想着这件事,厉青岩不自觉的浑身战栗着,他不敢确认这个眼神什么意思,也不敢确认脑袋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只知身体不受控制的想往主子身边靠,光是想着,眼神都不知道看着哪里才好。   马车偏偏不急不缓的慢慢行着,厉青岩心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三匹马套的马车还跑的这样慢,这样慢!!!白白吃了许多草料!   厉轩的名驹宝马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跟着,时不时跑丢去找草地吃一吃,再撒欢地嘶鸣着跑回来。   可能也总结出了,那一块草地的草更好吃吧,厉青岩自嘲的想着。非但没有开解反而更郁闷,这是塞外有名驹马,这样放任着慢悠悠行着?   家里不是那么多事务吗?为何不快马加鞭赶紧回去?耗在这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点不像是主子的作风…   厉青岩也确实是闲的无聊了,实在不知如何排解,不知自己和自己在内心吵了多少架,如何热火朝天。   日头还高,马车行到一个城镇,厉轩高深莫测状望着天空看了一会,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叫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住下了。   厉青岩掀开车帘,看着主子的举动困惑不解,忙劝阻道:“主子,今日看着日头还可以赶路,我们回家速度已经很慢了,要不要再走到下一个城镇?”   厉轩笑的风轻云淡:“你身子不大好,还是多歇歇吧。”   这颗小心脏呦,不争气的就这样要跳出来了。   看着主子的样子,厉青岩词穷,再也找不出借口的话。闪躲着目光匆匆迈进客栈,借着尿遁为由,躲到了茅厕,也不嫌弃臭气熏天,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   简直…要变成了一颗少女心…   厉青岩拍打着胸膛,嘴边浮现出无奈的笑意,自嘲道:“看不出你这么没出息,这么…喜欢他。”   这种喜从天降的感觉,朦朦胧胧的不真实。   他无法确认主子的眼神什么意思,残存的自尊让他没有办法去问出口,身体不受控制的想往主子身边靠,思绪还要硬生生将本能拽回来,他不是没有眷恋不会不舍。狠下心,想着要把脑袋里稀里糊涂的念头全部甩掉,又是舍不得,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又红。主子和奴才的关系,本就不该有过多牵扯,厉青岩自嘲想着。还好情愫波动总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表露出来真是个笑话了。   厉青岩恍惚想着,如果回府了,是不是一切就该恢复正常了?   可如果恢复正常了,那么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落差?光是想着不由得带了些许的绝望,更想要做些什么。   可却什么也不能做。   缓步行了半月有余,厉青岩的身体也有了大的起色,眼见着泸州近在咫尺,还没进城厉青虎再受不了马车温吞吞速度,说什么也要快马加鞭先行回去。   厉轩大手一挥,将厉青虎厉青夏放行先回去休息,把自己的坐骑带了回去。厉青夏厉青虎如蒙特赦,松开缰绳放任马蹄驰骋,这些日子,主子带着这么慢悠悠的走着,早就憋坏了厉青虎这个急性子。   经常出任务回来,兄弟们早不当回事了,见到主子也就点个头问个好,各忙各的去了。可这次,居然看见厉青山带着人在角门守着。   厉青岩看着主子掀开帘子看见,严肃皱眉的样子,心内困惑不解,也不好说话。   马车停了,厉轩仍旧端坐在马车上巍峨不动。   厉青岩尴尬,想要先下去,却被厉轩回身撰住手腕,用眼神制止,示意他坐回去。   看着主子握住他手腕的手,厉青岩的脸色变了又变,温顺的坐回去了。   厉青山在门口高呼道:“主子!到家啦!”   厉轩慢吞吞的恩了一声。   过了好半响,厉轩才沉稳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厉青山脸上写满殷勤讨好道:“我这几天不出任务,前几天回来的兄弟说着主子这几天回来,我在这已经等了几天啦。”   “你倒是有心。”   厉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厉青岩看着主子脸色,分明写着不开心。   厉青山略微讪讪道:“主子,花娘可是等了你这么多天了。”   厉轩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厉青岩。厉青岩神情恍惚,看着厉轩回头看他,忙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不吭声不肯表态。   “那等我先下马车再说吧。”   厉青山忙殷勤的掀开帘子,看着里面坐着的厉青岩,脸色不好看了些。   他知道厉青岩这次任务受伤偏重,主子也是因为担待他,才回来了迟了,只是没想到,和主子的对话都叫厉青岩听去了。   厉青山心里恨恨的想,他也不知道避个嫌?   倚着门框的厉青秋笑眯眯地从头听到尾,厉青虎那个八婆,刚回来下了马就冲到他房里,告诉他厉青山一直在这等着主子回来。他匆匆的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兴致冲冲过来凑热闹,哪知道赶得刚好。   天道酬勤啊。   厉轩下了马车,看见厉青秋嘴角勾勒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格外刺眼。   这只狐狸,又找到了他的什么笑料?厉轩忍不住提防的看着厉清秋,浑身戒备。   “主子走了这么多天了,好多事还是需要主子做决定的,主子你看,你看处理哪件事?”厉青秋悠悠开嗓,嘴角上挑,眼角斜睨着厉青山,似乎鄙视。   “能决定的你决定,干嘛还要甩包袱给我?”厉轩不开心瘪嘴埋怨。   “呦呦呦,这怎么成?您是当家主子,怎么好越俎代庖呀?”厉青秋语气恭敬的很,面部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讨厌,怎么半个多月变得这么讨厌?”厉轩直言道。   “我深刻意识到为人奴仆当守本分,鞠躬尽瘁,当唯主子马首是瞻。”   厉青岩站在一边,努力的降低存在感。这唇枪舌战,不见血的刀光剑影,太可怕了…清秋和青山不睦已久,这种架势当真…不少见。   不过在主子面前这样闹,还真是不多见。   厉青秋似笑非笑的摇着手里的折扇,看着厉青山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甚是好看。   厉轩不断递眼神给厉青岩,想叫他出来打圆场。厉青岩偏不配合不是翻白眼望天,就是低头专注看地,反正不配合。厉轩没耐何,只好嘻嘻哈哈打着圆场:“要不,等我们吃了饭再说?”   厉青秋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厉轩,摇着纸扇遮住表情,独剩一双嘲讽的眼睛,慢慢往院子里踱去。   厉轩心里叫苦,这些大爷,明明自己是当主子的,却落得这样下场。      ☆、第 7 章   说是那样说的,可看着日头,不到吃饭时辰,一堆琐碎事务等着厉轩处理。   想着青岩跟他去处理琐碎事务,即便厉青山殷勤的跟着他恭维讨好,厉轩心情还是不错的,带着些许笑意迈进院子,措不及防间,被一个远远扑进怀里抱了满怀。   厉轩有些怔然,努力回想着,不知该用何等力道推拒,怀中人抬起头,可怜楚楚的样子让厉轩刹那恍然大悟,哦,是她。   花娘眼中带泪,娇嗔道:“坏人!叫奴家多等了这些日子,晚回来了这样久!”   厉轩瞪瞪得看着不远处躲在柱子后面的厉青秋,眉眼不怀好意的笑。厉轩有些头疼,想要让花娘松手,不要在人前这样拉扯,尝试说道:“你且先松开,我有事和你说。”   “奴家不要!这几日日日思你盼你想你,数着日子,怎么舍得叫奴家放开!”花娘满面羞涩,却是把厉轩抱得更紧,整张脸埋在了厉轩怀里。   厉轩忍不住皱眉,黑了一张脸。   黑了又黑,厉清秋惊奇的发现,原来总自诩无所不能的主子,神情可以这般无奈。   不过,软玉温香美人在侧,主子会怎样呢?厉青秋很是好奇呀。   厉轩心怀忐忑回头望去,厉青岩的神情僵硬着怔然,眼底带着些悲伤的了然,未曾看到脆弱伤心,仿佛都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好似都是意料之中一般,厉轩的心情刹那不好了。   “你且松开,我有话要对你讲。”厉轩虽一向对女人温柔备至,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眼下实在没了好脾气,语气略凶道。   花娘久在风月场所,并非没有眼色之人,见厉轩似乎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放肆下去,乖乖的松开了厉轩,站在了一边。   厉轩低下头看着花娘,很认真的通知语气,对花娘道:“你回去吧。”   啥?厉轩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乎要惊掉了在场人的下巴,包括厉青秋,厉青山,厉青岩。   花娘心下一惊,佯作无知,强作笑意:“回去...回去哪里?坏人,净说些让人摸不清头绪的话。”   “哪里来的,回那里去。”   主子这是要把花娘遣走了,厉青秋盘算着,主子真不留情面呢。   “你在...你在胡说什么呢?”花娘强堆起笑意,眼含热泪,轻咬下唇,葱白十指紧紧绞着月白色缎面袖子,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你回房收拾一下,然后去找厉青秋,银钱我必定不会亏你,望你今日内离去。”   这一举动几乎跌碎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本以为主子就此收心才会带花娘回府,哪知道还是准备游戏花丛吗?   眼见着毫无转圜余地,花娘也不多说什么也不闹,站在厉轩卧房门口如梨花带雨般只是哭。   看得一群大老爷们心肝直颤,萌生的保护欲想扑上去护着。   历青岩有心上去和厉轩说几句话,劝说一二,也不知道开口才好。历青岩心里不由着急,主子的岁数也不小了,不论女人出身,总该有个女人收在房里,替他打点一二。   厉轩不言不语面色冷清的站在门口看着,任凭她哭着也不理她,冷眼看着谁有想要上前安慰的意向,一双眼睛平淡无波的死死瞪着,任凭是谁也没有勇气再上前了。   厉青山有些抹不下脸面,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厉青开,厉青开了然,恭恭敬敬上前道:“主子,毕竟是老主子好意,这样,不太好吧?”   “这是我厉家!当家家主是我厉轩!还轮不到谁替我做主!”厉轩怒道。   甚少见到主子发怒,一干人等不敢答话,皆垂下头去。   不远处厉青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连带着青色,格外好看。   这指桑骂槐的话...也真是将主子惹恼了。   主子会大发雷霆是在厉青秋预料内的,厉青山的手未免伸得太长,厉青秋高深莫测地冷哼着。   不过,他可都听说了,主子不辞辛劳为青岩取药,不惜高价为青岩治病,青岩……   大约能够心想事成了吧。   正是想着,突然发现厉清晓站在门口上蹿下跳,各种大幅度的动作向他招手,想必是觑得院内紧张肃杀的气氛不敢进来,厉青秋无奈,只有迈出院门,厉清晓代替账房传话,说有重要账目需要清算,厉青秋盘算下,今儿主子回来正是要忙得时候,虽然惦记着院中大戏,也只有不情愿的离去了。   花娘心内委屈,她从那个肮脏地方出来,便没有想着回去。厉家家主,即便性情古怪也是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凑近的,偏生喜从天降,她莫名得了这个机会,厉轩知情识趣,格外懂女儿心思,她自认好运到了,如何会不珍惜。   花娘哭了一下午,见事情毫无回转余地,只有哭哭啼啼的收拾东西,转身离开了。   见好就收,厉轩并非小气之人,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有所不甘愿,可到底强过许多,她也真的做不出不顾脸面死缠乱打的纠缠。   历青岩以为主子会就此收心,哪知道还是没有,厉青岩急的团团转,想要伸手拽回花娘,碍于自己唇笨舌愚,急的原地团团转。   厉青秋忙完过来正好赶上好戏散场,看着面容忧虑的厉青岩,不太开心的戳着问道:“主子这可又是怎么了?”   厉青岩苦笑道:“咱们当奴才的,哪里知道主子怎么想的。”   “要不你去劝劝主子?”厉青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次可是从青虎那里,听来了不少值得玩味的事…   “我?”厉青岩傻乎乎的指着自己,看着厉青秋忙推辞道:“不行…我又不会说…”   “哎呀呀,这不是我忙嘛,要不我去说啦。为了主子着想的事,对不对。主子一向对你不错,对不对,你去说你去说。”   厉青秋起劲的撺掇着厉青岩,努力游说。   厉青岩心里犯了嘀咕,有些胆怯想要退缩:“我去说,合适吗?”   “那叫厉青虎去说?”   厉青岩想了想厉青虎的性格…算了。   厉青秋看着厉青岩摇摇头,继续道:“那厉青旭!”   比青虎还不靠谱…   “厉清晓!”   他还是个孩子…   “厉青山!”   厉青岩看了厉青秋一会,闷声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厉青秋心里笑开了花,面上不露声色,语重心长道:“你看,我们是为了主子好嘛。”   老狐狸也就能忽悠忽悠厉青岩这个对他不设防的实在人了。      ☆、第 8 章   厉青岩在书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几次伸出手想要敲门,又缩回来了,因为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他不像厉青秋那般能言会道巧舌如簧,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发呆了好一会,不敢再有一点迟疑,一鼓作气伸手敲门。   “谁?”厉轩很没有耐心的问道。   厉青岩听到主子这样的口气,知道必定是事物繁多,主子处理的心烦,想要…不进去算了。   “谁!”厉轩失掉耐性,吼道。   厉青岩忙道:“主子,青岩。”   屋里沉默了一会,才道:“哦,青岩。你进来吧。”   明显的缓和了口气。   厉青岩连忙推门而入,小心的关上了门,只怕发出太大声响打扰主子。   “你还不回去休息?”厉轩见他进门,停笔笑着问道。   “我还不累…”   “那你找个位置坐一会吧。”   “主子…那个…我是来问问…。”   厉轩扬了扬手里的卷宗,眉眼间略带愁绪问道:“青岩,能否等我先看完再说?”   厉青岩点了点头,默默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厉轩这一忙,忙到了夜深,心满意足伸着懒腰,抬头看见厉青岩坐着椅子上打瞌睡。   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姿势睡,这样多累。厉轩脸上带着自己也不知的满足笑意,不再觉得疲乏,悄悄的走过去,伸手想要抚上厉青岩脸颊。   厉青岩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走了过来,勉强睁开眼睛问道:“主子忙完了?”   厉轩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看着厉青岩眼睛睁睁不开,还是一条缝的状态,心情莫名的好。   “忙完了。”厉轩随口应道。   厉青岩站起身来,迷茫的反应了半天,道:“那不打扰主子了,我回去先睡了。”   困意袭来,厉青岩倒把为什么等到深夜的目的给忘了。   厉轩不想他这样走掉,拉住厉青岩手臂,笑着问道:“你可不饿?”   厉青岩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才回道:“不饿。”   “你晚饭没吃…”   厉青岩这才想起来,为了等厉轩,没吃东西的事。   “太困了,回去睡了…”厉青岩揉着眼睛,困得不行。   “我也还没吃…”厉轩看着厉青岩的眼神里,似乎有东西在流淌。   厉青岩反应过来:“那你快去吃呀!我先回去睡了…”   “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呀…”厉轩不死心,不过是想多看一会厉青岩的这种样子。   从来没见过,觉得新奇。   厉青岩还是没有醒的状态,勉强道:“好吧,好吧,那吃饭吧。”   厉轩内心的小人雀跃的跳了起来,努力的憋着笑,显得笑容更加诡异。   厉青岩未曾发现,先厉轩一步推开门。晚风徐徐,不同于白日的燥热,自带一股凉爽之意。被风一吹,厉青岩清醒了不少。   厉轩熄了烛火,提着灯笼出了门。看见厉青岩站在门口不住地揉眼睛,不由得凑过去,担忧问道:“你是眼睛怎么了?”   “回主子,没事,揉一揉精神些。”   厉轩内心捶胸顿足,早知道就不让他出来了,看,又恢复了那个一本正经的死人脸!刚才迷糊的样子多可爱多可爱!   “走吧。”厉轩抑郁了,闷闷道。   厉青岩伸手拿过厉轩手里的灯笼,走在前面恭敬道:“主子这边。”   厉轩保持着面色正常,实际用力咬得,一口银牙欲碎。   啧,这人当真无趣!   若不是见过他迷糊的样子,肯定这样觉得。厉轩心里盘算着,不行,得多多开发青岩的各种潜质,或者,不知道的一面都得开发出来。   厉青岩看着厉轩皱着眉头,嘴里嘀咕着什么,只当是有很严重的事情,等着处理。也不敢打扰,两个人一路不曾说话的走到了厨房。   厉青岩点燃灯火,看见厉青岩陷入沉思中还是没出来。   “主子?主子?”厉青岩试探性的叫着。   厉轩猛地回神,看着肖想半天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正在面前关切问着:“你先不要想那些事了,先吃饭好不好?”   好啊好啊好啊,厉轩内心的小人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心里异常满足。   “好。”   诺,这是表面。   时辰太晚,值夜的厨娘都回去了。厉青岩知道规矩,主子今儿没吃饭,厨娘们肯定留了东西,自去寻找厨娘温在锅里的饭菜。   厉轩坐在桌子边看着,什么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杂七杂八能想得到的成语全部涌在了大脑里,越看越觉得厉青岩无比赏心悦目,简直陶醉到不行。   厨娘们早已习惯主子总会忙碌到很晚,不按时吃饭,把饭菜乘出一碟碟的,温在大锅里。灶火已经熄了,厉青岩伸手试了试锅子温度,已经凉了。厉青岩皱眉,卷起袖子,伸到锅子试试盘子的温度,还好并不算是太凉。   也不用帕子垫着,厉青岩端起饭菜,分次的送到了桌子上,没注意到厉轩笑的一脸不知名的得意。   厉青岩摆好碗筷,道:“主子,可以吃饭了。”   “哦。”厉轩忙低下头,注意力转移到了桌上的饭菜。   厉轩实在是饿坏了,忙着狼吞虎咽,再也顾不得说话。   第一口饭菜下腹,厉青岩惊觉,居然这样饿了。   一时屋内仅剩两人吃饭夹菜,偶尔碗筷作响,吞咽的声音。   一个养伤的闲人,一个是当家作主的主子,两人都是不担心明日早起的。两人从厨房出来也不拿着灯笼,是要好好的看一看月色,趁着着温润的月色走一走了。   厉青岩想着清秋的嘱托,心里盘算不断,不知怎么张口合适,犹豫又犹豫,权衡半天,斟酌着开口道。   “主子今儿好似心情不好。”   “事务繁多,忙着处理,心情也没不好。”   “主子年岁也不小了,老主人又不在身边,身边怎么也要有个人打理日常起居…”   厉轩脸色一沉,眸色深邃看着厉青岩,冷静问道:“你是想我收个女人在房里?”   厉青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平心而论,他才不想。   可主子年纪到了,总该有个女人…   厉轩贴到厉青岩身前,厉青岩措手不及,大吃一惊,想要往后退去,厉轩紧紧拽住厉青岩手臂,不肯放他躲避分毫,目光灼灼盯着厉青岩。   好似,要看出一个什么结论。   厉青岩的脸一点点红透了,若非月色昏暗,厉青岩当真无处可藏。   厉轩仔仔细细的看遍了,笑道:“仔细看你,才发现你这么好看。”   “主子谬赞。”   在厉青岩心里,主子才是真的好看,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不像自己,似乎总是有带些女气,任凭如何磨练,总缺少阳刚果决。   “真不知道,你若娶妻,当娶何种姿色?”   厉青岩愣了下。   “奴才…没必要娶妻?”   “哦?”厉轩挑眉问道:“为何你要我娶妻,你却不娶?”   “为人奴仆,当尽本分。”厉青岩低低道:“不好拖累别人好人家女儿。”   “那若是好人家儿郎?”   厉青岩的脸红了又红,偏偏主子离得分外近,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他,厉青岩大脑一片空白,词穷的开不了口。   别样情绪弥漫开来。   树影摇曳,微风徐徐,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的不能控制。   半响,厉青岩迟缓地开口道:“那,要看是谁了。”   “如若是我?”   厉青岩忙低下头,恭敬道:“奴才不敢妄言。”   “我准许说。”厉轩笑得得意。   “奴才…没有想过。”   厉青岩的实话实说,似乎让厉轩受到了伤害,不满的皱着眉头,嘟囔着:“那你想想嘛。”   “奴才不敢越规。”   厉轩越来越气:“一直奴才奴才的在称呼,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你的礼数这么多?”   “老主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奴才不敢忘记。”   “合着,你是忠心爱我爹呗,成,明个你去塞外找他好了。”   厉青岩大惊,跪了下去:“不知道奴才犯了什么错,主子这样责罚奴才?主子是打是骂,奴才绝无二话,只是不要把我派到老主人那里!”   厉轩郁闷,嘀咕着:“你这人真是无趣…”   厉青岩垂下头,也觉自己败兴。   厉轩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厉青岩:“跪跪跪,天天就知道跪,除了下跪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吗?你不怕我折寿吗?”   厉青岩听出厉轩似乎带着一点撒娇意思,更不敢说话,站起身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厉轩似乎觉得也是为难了厉青岩这种性格,也不多言语,伸手拽住厉青岩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厉青岩怔怔看着厉轩扣住他手腕的手,被动的跟着厉轩的步伐,脸腾地一下烧成的通红,自觉可以烫熟了鸡蛋。   厉轩的脸上带着隐隐笑意,这样你总是说不出什么,逃不掉了。      ☆、第 9 章   厉轩叫历青岩在府内安心养伤,短期之内并未给他派任务,历青岩天生劳碌命,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几圈,实在呆不住。忍不住的出门,去账房凑到厉青秋面前,厉青秋正在盘算账目,左右手各执一个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口中念念有声。   身旁书桌旁,站着几个账房先生,神情谨慎,也是双手执着双算盘,劈啪作响。几个人抱着本子,拿支毛笔忙不迭的跟着他们嘴里说的数字,笔下飞快记着。   整个账房回荡着算盘的声音,增添了许多紧张感,让人连呼吸也不自觉放慢,只怕惊扰。连着过来结算账目的都在恭谨的排着队。   厉青岩在厉青秋身边站着看了半天,一头雾水看不明白,算盘当真是当真莫测,厉青岩惊叹的看着厉青秋,敬仰之情澎湃如滔滔江水,觉得他格外了不起。   厉青秋抬起眼皮,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肃然问道:“你是过来捣乱的?”   厉青岩自觉帮不上忙,讪讪的退了出来,往厉青虎处行来。   刚进厉青虎院子,看见厉青虎在…劈材…   日头正毒,正是热的不行的时候,仿佛风吹过来都是热的,让人心里更加焦躁不安,恨不得即刻到了寒冬三九方才快意。   厉青虎裸着上身,身上汗珠不断滚落。厉青岩自告奋勇上前要帮他,厉青虎吓得牢牢的把斧子护在了怀中,退后数步,警惕道:“主子可说了,这一个月里,不准你出任务不准你干重活,任何人不许让你帮忙,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我又要滚出门出任务了,我还在家没呆够!”   厉青岩恨恨骂道:“你个恋家的货!平时怎么看不见你这么听主子的话?”   “因情况而异嘛。”厉青虎憨厚笑道:“你受了多重伤我还不知道嘛,我们一堆人几日不眠不休为了你一人生死团团转,尤其主子,更是殚精竭虑的,水米不曾打牙,几夜不曾睡过。现在叫你呆着,你就乖乖养伤好了,千万别觉得好了就逞强,万一再有什么事怎么办?”   厉青岩答不出,嘀咕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有没有那么娇气,我不知道,反正是主子吩咐的。”   厉青虎任凭厉青岩如何恼怒瞪他,抱紧怀里的斧头,傻呵呵的对着他笑着也不回话。厉青岩郁闷,懒得在这大太阳地下和他僵持下去,转身打算回房躺着。   看这情况,主子严令之下,府内其他兄弟知道他受伤,也不给他任何活做。   院内多有百年树,虽是酷暑,仍旧一片阴凉。厉青岩沮丧的沿路缓慢走着走着,半是成荫纳凉,半是心中郁闷,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拐弯走向前厅。   一般这个时辰,主子在前厅处理事情。   主子在忙,忙的没时间看谁进了门,数人鱼贯而入,递牌子或者低声说着什么琐碎的事,厉轩的眉头一直紧皱,保持着冷静果决处理问题。   “主子…”   厉青岩自觉地站在一边良久,时不时为厉轩磨墨加茶水,眼见着日头偏斜,终于觑了个没人的机会,眼巴巴的看着忙碌着的厉轩:“还有什么任务缺人去做?”   “没有。”厉轩头也不抬,回答的干脆利落。   “毕竟家里还有一批都是办事不怎么成熟的,要不要我去提点一二?”厉青岩试探性的找活干。   “不用。”   看着主子笔下刷刷刷的书写着什么,厉青岩忙道:“主子在忙什么,用不用帮忙?”   “书信往来,你也行?”厉轩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厉青岩发窘,他识字不多,又不喜欢识文断字,笔墨一向是他的弱势。   “总有什么活,是我可以干的吧…”厉青岩不死心的嘀咕着。   “你安心静养便好,自己给自己找活做,你是多怕厉家倒了饿到你?”   “我静不下来…真的太无聊了没事做…”厉青岩略略带些埋怨。   “你放心,厉家倒了那天,我也能够养活起你的。”   厉青岩特别不争气的脸刷一下又红了…心里生出嗔意…主子这几天这是怎么了…   以前只见主子和女人调情来着,什么时候见过主子调戏下属,并且乐此不彼,好似很沉溺其中?   “主子乱说,我们身为厉家奴才更应为厉家殚精竭虑。”厉青岩惊觉,是否是主子不经意间的宠溺,居然…自己如此越规了…还撒娇…   厉青岩简直想把自己埋藏起来,再也不出来见人。   “殚精竭虑倒是不必,你少生病,不要受伤,我就要去念阿弥托福了。”   “可是,”厉青岩略微有些抱怨语气:“真的是闲不住...”   “肃清余毒也是需要时日的,你着急什么?”   听着主子面容带笑,却是强硬不肯退步的语气,撒娇的话几乎要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让厉青岩倏然心下一惊。虚应了一声,不想再继续呆下去,只想赶紧跑回去找个没人的角落藏起来。   至于主子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厉青岩一句也没听清了,匆匆敷衍答应了一声就跑了。   所以当厉轩差不多把半个书房搬到了厉青岩的屋里的时候,厉青岩傻眼了,半响无法回神。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厉青岩浑浑噩噩的找回点思绪,小心问道。   “那日我问过你的,你答应了我这才搬过来给你看书的。”厉轩看着厉青岩的脸色,偏偏还要坏心的说几句。   眼见了主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厉青岩还真是无话可说。看着主子这个神情,分明就是故意的,厉青岩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厉轩。   厉轩笑道:“你别这样看我,是你答应的,你可答应了,要看史书的。”   厉青岩的脸苦的就像是刚吃了几斤黄连,他是真的对看书毫无兴趣。主子是知道的…   厉青岩觉得要昏了…   “你说的,你无聊的很。我想着你既然在病中,又无聊的很。趁机把这些书看看,修身养性也是好的,我以后有机会可是要问你的。”   坏人!!!   厉青岩瞪大眼睛,含嗔带怒的瞪着厉轩,厉轩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逗道:“你现在还觉得清闲吗?”   厉青岩幽怨的看了厉轩一眼。   “那要不要,半个月之后我问你…”厉轩迟疑一下,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满意的对厉青岩扬了起来。   “这本史书怎样?讲的不过是本朝的事情,应该不难吧。”   厉青岩心里愤愤想着,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语中带笑是想要看我笑话,哼!   厉青岩下了决定不要再和厉轩说话,无论厉轩怎样要引他开口说话,厉青岩很有原则把头一转,哼!没看见!不说!   厉轩笑的活像是偷吃了鸡的狐狸,逗厉青岩逗出了乐趣,变着花样的想着古怪的法子,看着厉青岩气鼓鼓的把头转了又转,围着厉青岩笑容灿烂的团团转。   厉青秋嘴角含笑,姿态轻松倚着门,看了好一会令人发酸的打情骂俏之后,语带戏虐道:”主子,奴家在前厅等你议事许久,都不见你来,原来在这里调戏小娘子呀…”   厉青岩的脸腾一下红了像是煮熟的龙虾。   厉轩镇定反调戏道:“你不乖乖在前厅等着我去,颠颠跑过来找我,是有多想我?”   厉青秋呸了一声,摆出掐腰怒骂的架势:“你躲懒跑到这里,把一堆事丢给我,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做主你个没良心的,有了钱就出来寻芳觅草,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个家有你,我放心。”厉轩含情脉脉的看着厉青秋,走了过去。   厉青岩招架不住捂住了脸,替这两个没羞没躁的人害羞,无可奈何道:”你们真是没事闲的。”   “你放心养伤,不用管我们。”   厉青秋十分配合的看着厉轩,两人对视不过十秒,忍不住同时别过头不想再看见对方。   “主子,麻烦你下次演什么肉麻的戏份时,去找青岩,不要祸害我们一干无辜。”厉青秋做捧腹呕吐状。   “我这么真心真意,你说我演。”厉轩脸上写着被打击受伤,不敢置信的神情。   厉青秋智障主子玩儿不下去了,换了严肃的表情道:“主子,前厅议事,请。”   厉轩很不舍得扭头看着厉青岩,抛了个媚眼,厉青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等我回来奥~~!!!”厉轩左手紧扣着门框,深情的看着厉青岩挥着右手。   厉青秋翻着白眼,拽走了厉轩。   主子真是爱演,怎么早没有发现厉青岩想起刚才厉轩的样子,嘴角浮出笑容。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主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好像都带着糖。   怎么可能,绝对是胡思乱想。   历青岩晃着头,想摇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主子…会喜欢他...   怎么可能嘛!主子一向喜欢的都是女人,从没有过龙阳之癖的迹象。肯定是想多了…   厉青岩看着这些书,头疼的简直想要裂掉。什么正史,史记番外记载,清一色和历史有关,厉青岩看着书名都头疼。   厉青岩愁啊,拄着下巴坐在书桌前,看着这些书籍,一张脸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成了苦瓜样子。他虽不像厉青虎那般莽汉性格,喜好舞刀弄枪,可也真不像厉清晓那般文文弱弱,像厉青秋那样鬼点子多,习读诗书。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看书。   厉青岩实在对着那满室的正史头疼,闲的受不了,去大街上晃悠。   ☆、第 10 章   历青岩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迈出府门,晃悠悠的来到最繁华的街道,想买点零嘴带回去给兄弟们。那一群馋货,现在整日被憋在家里没时间出门,还不知道如同饿狼,要眼冒红光成什么样子。   左右无事,历青岩漫步而行,细细打量着街边两侧的店铺,往日总有忽略。倏然觑得一个白胡子的老道抱着把浮尘,站在屋檐下笑得无比憨厚,厉青岩觉得格外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出神的的苦苦思索着,白胡子老头已经凑了过来,笑眯眯问道:“找我?”   历青岩傻愣愣的看着白胡子老头,没反应过来。   “活过来了?”   “…………”   “月前我在这里看你面相,命中必有一死劫,可还记得?”   历青岩猛地想起来,这不是那个说他有血光之灾,当时他在心里骂嘴臭那老头嘛。   “怎么?现在想起来找我了?”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带着一丝得意。   “…………”历青岩不知道怎么说好。   “不用害羞!不用害羞!这不是封建迷信,你看我上次说你说的多准嘛。”   白胡子老头继续笑着看着历青岩。   “那我接着上次说的继续说,你看行不。”   老头看着历青岩犹豫,忙道:“不多要!二钱银子就行。”   历青岩看着白胡子老头一把年纪诚挚的不得了小眼神,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你要从哪知道?前世?前前世?还是起始?”   历青岩发蒙,心里有点忐忑:“还可以知道那么远以前的事?”   白胡子老头笑得高深莫测,带着些故意的卖弄玄虚:“命始命终皆有因果。”   历青岩神情中全然的不解,白胡子老头不由得叹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可以叫我元始老头。”白胡子老道选择忽视厉青岩的神情,继续讲了下去:“故事中的两个人,分别是关外王爷和驻守边疆的将士。”   “……”   驻守边疆的将士名叫宋齐。   当时宋是国姓,身份贵重不言而喻。   宋齐家中将门,父亲叔叔家中男眷,尽数丧命于这片土地长久以来不断的争斗中。宋齐是家中最长男丁,到了边关三年也不过二十。   皇上有心叫宋齐接手宋家一切,包括接替象征世代荣耀的将军之位。但宋齐军功不够,虽能继承祖辈爵位,但是职位怎么继承。   皇上派遣宋齐到了边塞,宋齐心中明白陛下为他宋家煞费苦心,苦心孤诣想要周全,暗暗下定决心,付诸行动。宋齐心心念念所盼望的,是可以重新带领宋家军征战沙场,重振宋家军荣耀。   宋齐在边关重镇肯吃亏不畏艰辛,身先士卒厮杀阵前,不断积累军功,功勋卓越,几次带兵打退塞外将领。   边城主帅鄢陵望着宋齐的成长,满意的点头,嘴边浮现强压不下去的笑意,上奏的捷报中,总是着重写着宋齐军功,陛下也感慨宋齐的成长,犹如其父其祖,继家门遗志。   数番特意下旨,夸奖宋齐守护边塞,护卫国家领土,功不可没。   不过三年,宋齐的骁勇善战,响誉关外,令塞外兵马闻风丧胆。   那个白袍小将跃马抖银枪,踌躇满志。   耶律晋勒马站在山上,看着下面厮杀快意,冷笑着看得分明,当中扎眼的那抹白色,真叫人想要除之而后快。   眼见着自己兵马处于下风,耶律晋吩咐随从点燃烟火,告知下面的将士退了。   宋齐手下的兵士踌躇满志,有心想要继续追赶,被宋齐阻拦,宋齐拍马急行,不断高喊着:“穷寇莫追!!”   塞外兵马一向骁勇善战,这次反倒是边打边退。打的太过容易不说,敌军耍花招卖破绽一路退到这个峡谷里,宋齐心有疑问,不敢大意,是咬着牙赌了一次。若是再往下走,真不知道是不是个局了。   耶律晋眼神莫测,见宋齐目光炯炯毫不恋栈,敦促着退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方向身后人笑道:“倒不是个徒有虚名的。”   这位关外王爷名为耶律晋,年龄不过二十有余。   一干兄弟知道,与宋国的战争,是费力不讨好的活,有点什么岔子只会落得骂名。朝中内斗火热,勾心斗角尚且来不及,谁愿意在这个地方分心,后方享福勾心斗角来不及,谁还在乎边塞区区一点兵马。   只有耶律晋一马当亲自荐请缨,来到这,立志攻下宋国。只因耶律晋心里明白,母家身份低微,毫无助益,要想在一众母家显贵的兄弟中,被父皇高看一眼,有所倚重,就一定啃下这块难啃的骨头,攻打宋国突破防线。   耶律晋虽驻守边疆指挥,只做与谋士军师一起在帐内,背后智囊,调动兵马突击袭击骚扰,一向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并不披挂领军上阵。将士中很少有人见到他真实面目,但人尽皆知这位爷神秘莫测,脾气最是不好,一旦得罪刑罚最重,任凭你如何恳切求饶,都不会放过。   他在边关几年,野心勃勃数次攻打宋国边疆,造成边塞动荡,防御戒备加强。   偶尔也会有所收获,勉强撑着功过相抵,才能不在一干兄弟中落得骂名。   眼见着父王的身子一日坏过一日,早被酒色掏空,耶律晋曾默默回想着来到边关几年的事情,盘算心得,心里有了数,最难啃的骨头只怕就是这个宋齐了。   这次也正是为了宋齐这块难缠的骨头而来。   他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啃下宋齐这块骨头。他的身份地位宋家于朝中的影响,格外得到陛下青眼有加,都决定着这边关的兵马部署和军工分配。   耶律晋早就听说过宋齐,宋家。   现任边塞兵马元帅的鄢陵,是宋齐祖父的老部下,一路陪着宋齐父亲,现在带着宋齐,倾尽本事,毫无保留传授给宋齐,兵马元帅这个称呼更像是为宋齐保驾护航。   鄢陵本是跟着宋齐祖父的小将,后来跟着宋齐父亲,宋齐叔父,一个一个陪着宋家人,看着宋家人葬身在这片土地。   鄢陵和宋齐父亲生前本就是至交好友,这就是为何宋齐到边关后,除却家族影响,更得主帅照顾。   宋家世代在这片土地上,不知扰了他耶律家多少好事,耶律晋虽然敬佩宋家为人肝胆,但不为自己所用就该除之而后快,斩草除根。   耶律家面带冷笑,心里自是盘算,如何为之。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幸事,但他不想因此过多消耗时间。      ☆、第 11 章   那日,宋齐在边关镇上遇到了耶律晋,例行盘缠,却稀里糊涂的和耶律晋的手下交上了手。   宋齐带着周瑾并几个兄弟,神情严肃照常巡逻盘查,唯恐有一点疏忽。宋齐生性谨慎,凡事能够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鄢陵格外欣赏宋齐这点。近两年来,塞外骚扰甚重,这边关重镇,人人谨慎,小心防备。只怕一日家园不保,马革裹尸。   耶律晋在城门外,官道边上的茶摊上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宋齐的一举一动。   宋齐警觉,被意义不明的注视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敏锐的目光几次打量身边人群,又无从发现目光从哪里发出。   当时宋齐怎能想到,敌国堂堂边塞主将耶律王爷会坐在路边,如同普通粗汉一样打扮,喝着一枚大铜钱一海碗茶的茶摊上。   耶律晋眉眼带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量着宋齐警惕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递了眼色给谈安,谈安会意,眼见着将士盘查过来,带着手下和盘查的将士胡搅蛮缠起来。   “你们…是什么?”谈安装作听不懂宋语的样子,故意发音带着塞外音调极重。   “我们是例行巡查。”周瑾有礼回道:“请表明身份。”   “是干什么?干什么!”谈安脸上写着蛮横,干脆说起了塞外话:“不要觉得我们不会说宋语!”   “我们不过例行巡查。”宋齐手下将士有略通关外语者,忙上前道。   手下佯作听不懂的样子胡搅蛮缠,驴唇不对马口,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硬生生的能扯到一起。周瑾等将士应付不得,有心分辨,总会被曲解成另一个意思,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   谈安等人见周瑾等人急的额头上出汗,推的动作愈演愈烈,幅度愈来愈大,眼见要上手要厮打起来,周瑾等将士为了自保只好还手。   宋齐见势不好,心内慌张不已,心内恨着自己唇舌笨拙,上前急切的想要劝架,分开撕打在一起的众人。谈安会意的接收到耶律晋别有深意的笑意盈盈的眼眸,顺势将宋齐搅入战局内,宋齐不得已,只有自保。   谈安递了眼神,给几个属下,各自会意,掏出随身兵器,刀刀可以致命向宋齐砍去。   宋齐再无办法,花缨枪舞舞生风,想要吓退对方便好。   却不想奈何对方仗着人多,宋军军令约束,不能滥杀无辜,尤其塞外百姓。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仍旧是气势汹汹的冲上来。   宋齐又不想伤人不占优势,心内急躁,下手难免失了轻重。耶律晋觑得分明,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真要闹起来,离得最近的是宋军,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一声呵斥,叫自己人退下。   耶律晋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如同普通商人一样,带着诚惶诚恐的讨好笑意走到宋齐面前,宋齐警惕不敢大意的打量着卑躬屈膝的耶律晋。   两人一比差不多身高,耶律晋虽故意佝偻着脊背,看上去仍要比宋齐壮,皮肤比宋齐要黑上几个色度。浓眉大眼,带着塞外人特有的特征,一双圆眼黑白分明,看上去真诚的不得了。   耶律齐用流利的宋语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过是塞外搧客,他们和你们语言不通才起了误会纠葛。”   耶律齐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就是有心而为之。   宋齐心思单纯不疑人心,见跟来的兄弟没有损伤,也不计较了。   正是兵荒马乱的动荡时候,宋齐也没有心思过多计较,更不敢于深思,只怕惹出什么更多事端。   自那之后,耶律晋和宋齐算是认识了,最起码是有过了一面之缘。   一日宋齐闲来无事,从军营回家,正在街上正常走着,耶律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猛地拍他肩膀。   宋齐被惊到,下意识回手砍去,掌风可闻,回眸看着笑眯眯的耶律晋并不闪躲,硬生生的收住了攻势,不由得也放松了警惕。   “宋兄今日得空?”   宋齐点头,不过这几日得了空闲来街上转转,被耶律晋逮个正着。   “要不和我喝几杯?闲来无事,只当上次失敬这次陪酒了?”   宋齐忙道:“不用不用,客气客气。”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这等小摩擦没有闹大了,他该念阿弥陀佛了,怎么还会记恨着。   只会后怕呵。   耶律晋笑呵呵的不顾宋齐反对,连拉带拽把他推到了酒馆里。   宋齐不好挣扎,总顾忌着力道,怕失手伤了对方,无奈之下,也就半推半就进去喝酒了。   边镇的酒馆哪里有什么好久,不过是老白干烧刀子二锅头,女儿红已经算是罕物,还得等着挑口有钱的客人。   酒馆老板正守在柜台边拨弄算盘,见到宋齐进来,笑问道:“宋小将军怎么今日得空?”   宋齐难为情的笑笑,酒馆老板也知宋齐性格腼腆,不喜多言,继续笑道:“小将军的酒还有剩,可是今日要喝?”   “不必不必,今日我请。”耶律晋忙制止要说话的宋齐,冲着酒馆老板笑道。   酒馆老板心下颇为纳罕,宋小将军对外族人一向敬而远之,可这人明明是外族长相。今日,是怎么了?   想归想,吩咐了厨子加紧炒菜,快快送上来。总不好叫宋小将军空腹喝酒,伤身。   两人落座,客套了几句,一时尴尬了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好。   “今天天气不错…”   “恩,边关少有的好天气…”   “我昨儿进了一批药材,想回去卖掉。这段时间天气不错,药材不会坏掉才好。”   “恩,你们做生意也有风险呀…”   “走南闯北一走几个月,带了的东西难保不出问题。”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还没想到。”   “哦…”   宋齐本不是多话的人,与耶律晋也并无多熟络,耶律晋另怀心思,也是放不开,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两人各自吃着酒菜,默默喝着闷酒。   ☆、第 12 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推杯换盏一来二去两人都有了醉意,话多了,也熟络了起来。   “还不知你怎么称呼?”宋齐咪了双眼,活像是偷喝了酒的猫,带着一股狡黠。   “姓张名晋。”   “张这个姓氏在关外可不多见,张晋兄似乎在你们那里说话很有分量呀。”   耶律晋不知宋齐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试探着。   “不过偶尔能带着兄弟们赚点钱多吃点好的,兄弟们略给薄面罢了。”耶律晋很是自谦,避重就轻。   “你不该是避我如蛇蝎,为何还要请我喝酒?”宋齐端起酒杯,把玩儿在手中,并不看耶律晋一眼,神色淡然却是字字锋利。   “我一届贩夫走卒,投机换点钱补贴家用。有什么闲心管你们这些大人的事,不过是觉得谁可以当朋友和谁当朋友。”耶律晋笑得爽朗,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的带着一股蔑视,宋齐说不好,这股蔑视,到底源自于什么。   “听张晋兄谈吐,并不像是张晋兄说的那般,可是张晋兄自轻自贱?”   “市井历练多了,倒是显得人模狗样的,哪里比得了宋小兄弟这般优秀。”   “家国存亡,息息相关,哪里是优秀。”宋齐苦笑。   耶律晋想起了宋齐死在边镇的那一大家子亲人,默默的喝酒不说话。   好一会宋齐才勉强打起精神,道:“看张晋兄体格如此健壮,是会什么功夫吗?”   耶律晋豪爽笑道:“我哪里会什么功夫!骨架大罢了,会一些粗苯的体力活罢了。”   “看着张晋兄与我体魄不同,真的是天生的差距,想着塞外和关内并无相同,”宋齐脸带向往:“真不知你们塞外的风景都是什么样子,好可惜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几番真真假假的试探下来,宋齐真的心累了。   他一向厌烦勾心斗角,偶尔不得已而为之也会尽力避免,战场上的刀锋相见,快意潇洒,才是他骨子里所向往逃不开的东西。   耶律晋守口如瓶,严防死守,不曾吐露自己身份。见宋齐不再追问,神情中的落寞无法消掉,仍旧心事重重的继续喝酒,也不知是该放松才好,还是表示劝慰。   “京都如今什么样了?”宋齐突然张嘴问道,神情中带着向往,如同稚子一般单纯向往。   耶律晋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看着宋齐亮的像是星星一样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的眼神,努力的想着之前去京都时,京都的样子,每个角落,每个细节。   “很繁华,我走过很多地方,京都是最繁华的。”   “那是。”宋齐语气中带着有些幼稚的骄傲:“那是京都嘛。”   “有一家的糕点不错,不过路途遥远带不回来。”耶律晋带着些许遗憾。   “你说的是哪一家的糕点?”   耶律晋努力回想:“兰瑞坊?”   宋齐皱着眉头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庆瑞坊。”   “是了!是了!”耶律晋拍手笑道:”他家的枣泥糕真的好吃!”   “他家何止枣泥糕一绝,芡实糕更是一绝。”   “我吃着芡实糕有些干…”   “你带着他家糕点去茶楼坐一坐,听一听故事,那滋味才叫好。”   耶律晋看着宋齐神采奕奕的样子,唇边带宠溺的笑,他并未发觉自己喜欢看着宋齐这样的笑。   许久没有人可以和宋齐说一说京都变成什么样了,是否有哪些改变,是否有哪些新的地方。宋齐想要回去看一眼,只怕回去时全然的天地,与自己是全然的陌生。   可是哪里有机会,只能听得别人只言片语的描述,在心里拼凑出故乡现在的样子,对于宋齐何等安慰。   宋齐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的想一想,偷着乐一乐,或者哭一哭,总算也还是有个念想。   家中虽然常有书信往来,说的不过都变成了一些客套话,与家人情分本就淡薄,离家这几年早更加生分了。   有时听闻,不少幼时好友娶妻生子,仕途顺坦,难免心生羡慕。不必经历这些凄风苦雨,是多大的幸事。   居然很是合得来,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宋齐觉得惊讶。   意料之外的是,和耶律晋谈话,没有一次不是乘兴而归,存有意犹未尽之感。   “只听你讲了京都的样子,我的故乡,还未听你说过你的故乡的事情,隔着这一道边塞之外,该是怎样的景色。”   看着宋齐神情中的向往,耶律晋不自觉的讲了起来。   “过了关,茫茫草原,春暖花开时,草原昂扬生机。有成群的牛羊,还有马匹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牧羊人扬着鞭子,吓唬那些跑远了的牛羊回来。牧民的呼喊,马蹄的飞扬…”   ”夏天满目绿色,秋天金黄一片,冬天皑皑白雪…”   耶律晋耐心的绘声绘色的讲着。   宋齐听得格外认真,满脸的憧憬,似乎正在幻想,该是何等样子,心里描绘了大概的图样,想着原来祖辈为之奋斗的地方是那个样子。宋齐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脸颊两面一面一个小梨窝,显得宋齐格外可爱。才有一种与年龄相衬的稚气。   耶律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讶道:“宋兄,你笑起来有酒窝!”   宋齐忙忍着笑,伸手掐住两颊,尽量控制保持着面无表情。   “宋兄不必这样嘛,这里你我兄弟二人,笑一笑又不损害你于军中形象。”   耶律晋尽力逗着宋齐发笑。   宋齐忍了又忍,少年爱笑的天性,哪里忍得住。   忍不住微微笑着,两个小梨窝让耶律晋直了眼,宋齐笑的真甜。   宋齐本来长相俊美如好女,初来边关时候,没少因为长相被他人取笑。后来军营擂台上,宋齐心里暗暗发了狠,存了劲,憋着一口气,连续打倒了十三个曾经嘲笑他长相,对他心存蔑视的兵士,这才绝了悠悠众口。   在边关三年风吹日晒,宋齐晒成了一身古铜肤色,轻易不苟言笑,多了几分冷漠疏离,边城主帅鄢陵笑呵呵的看着他的一路成长。   宋齐战功彪炳韬略娴熟,心里压力加上边关时而紧张的战事,眉宇间添加几丝皱纹,急的宋齐日日查看,只盼褶皱加深,才显得成熟稳重,不会有人觉得办事不牢。   这三年过后,本来还有善意取笑的将士,即便知道宋小将军为人好脾气好相与,也知宋小将军忌讳别人提及自己容貌,再也不当着宋齐面前取笑。   但在耶律晋这,自从那日开怀大笑,好像一切都不是软肋了。      ☆、第 13 章   因宋齐家族地位尊荣,久住边关,早在边关有自己住所。耶律晋闲来无事总会来找宋齐喝酒,宋齐不疑有他,二人每次都是抱着几坛好酒,去宋齐家里喝的不醉不休。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知己。   “宋兄长的真是俊俏。不知惹得多少深闺女儿心为你魂牵梦绕。”耶律晋略带了三分酒意,望向宋齐调侃道。   “不过一介武夫,生死尚不定论,何必连累别人?我家已经寡妇满门,再多一个干嘛。”宋齐喝的有点舌头大了,说话也不利落了。   “可惜宋兄如此容貌,若是能与我家结个娃娃亲,改一改我家这五大三粗多好。”耶律晋语气中满满的羡慕。   “张晋兄过誉了,江南女子多妖娆,水一般的多情,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宋齐迷蒙的双眼,勉强清醒一点,望着耶律晋傻乎乎的笑着。   “在我眼里,除了你之外,谁还担得起美人二字。”耶律晋语带调笑。   宋齐的酒莫名的醒了大半。   “美人都是要和英雄配的,你看哪里有英雄衬得我?”宋齐也轻松的回应着耶律晋的玩笑。   耶律晋揶揄道:“宋兄要是个女儿,一定娶回家去,藏起来不许外人见着。”   宋齐应了一声,莫名红了耳朵,有些醒了酒,慌乱的抱起酒坛用喝酒掩饰尴尬,眼珠四处乱看。   “真不知道,你若娶妻,当娶何种姿色?”耶律晋目不转睛的看着宋齐笑。   笑的宋齐格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其他异样的气息反复流淌,填的宋齐的心里满满,无处可逃。   看似几句不经意的醉酒之后的调侃,不过只是醉酒之后的调侃...   宋齐心里反复的不断确认着,只是这样的...   相见争若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月余之后,宋齐和耶律晋酒后失了德。   季节交替,军中有节下的赏赐过来,宋齐额外多得了宫中赏赐,中间不乏几匹江南织造的上好锦缎。   宋齐琢磨,家里也用不上这些东西,自己于边关用这些实属浮夸,白白的糟蹋。即便要准备着回京的衣服,家里也每年都遣人送来。何况,这边疆小镇也没有个上好的绣娘,倒是辱没了这几匹绸缎。想来想去,送给耶律晋最好,随他处置,也当还这几次他请客喝酒的意思。   耶律晋接过几匹锦绣,抱在怀中,并未细细打量,反倒笑道:“宋兄这是想要托我去织造嫁妆吗?”   宋齐脸色微变,耶律晋何等聪明,早觑得分明,还不得宋齐说话,笑道:“可是我说错了,宋兄莫怪莫怪。”   耶律晋心知肚明,宋齐厌烦别人将自己与女子相比。   这话,却是有意为之。   几番试探,宋齐的底线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最近将近月圆,晚风徐徐,月色温婉,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痛饮一番,择期不如撞日,我现在去买酒!”耶律晋兴致勃勃。   宋齐不好拂了耶律晋兴致,不吭声权当应下了。   耶律晋兴高采烈的将几匹锦绣送回家去,宋齐先回了家里等着,心里莫名焦躁,竟然这么盼着日落天黑。   并不拥挤的院内,宋齐负手来回踱步,心底烦躁不安,莫名像是有什么在撕咬一般,让他不得安生,想要平心静气练练枪法也不可能。   黄昏时分,耶律晋带几坛酒,拎了几斤熟食,敲响了宋齐家的门。   月如约而至,温润如玉。   边塞苦寒,风沙满眼,哪里有什么景致。可即便边塞苦寒之地,天涯各处,看月色也是一般的漂亮。   俩个人一起对着月色,酒一觞。   边镇哪里有什么好酒,好酒也不是如牛饮般,该是品的。   两人喝的不过是最普通的烧刀子,热辣辣的酒下腹,总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似乎这边关呼啸的寒风也不那么冷了。   “宋兄对人没有防备之心,不是好事呀。”   耶律晋似笑非笑。   宋齐略有酒意,听见耶律晋说这话,不禁正色道:“若是有防备之心,开始就不要相交,既相交即相信。”   耶律晋眸光闪动半响,宋齐看着他的眼神里的东西几乎要窒息,耶律晋错开眼睛,方笑道:“可是了,还是宋兄看得明白。我糊涂了,自罚一杯。”   不等宋齐说话,慢慢的一大碗酒耶律晋一饮而尽。   “快哉快哉!”耶律晋露出满口白牙,笑的豪迈似乎毫无保留。   “张晋兄果然是豪爽真男儿!”宋齐拍手称赞道:“大丈夫当如张晋兄一般,大口快意,才是潇洒!”   耶律晋但笑不语,看着宋齐不用自己劝,大口大口的豪饮,心底五味陈杂。   半响过后,耶律晋装作醉酒的样子,倚在宋齐的怀里,任凭宋齐如何想要推他,自是装作烂醉如泥,不肯挪动。   宋齐慢慢的放弃了,幽暗的月色下,显不出略带红晕的脸色。   月光温柔,连带着人的心思也温柔了起来,,耶律晋的头依靠在宋齐的颈窝,宋齐的温柔,他可以感知。   说不出的绮丽隐晦的念想涌现在脑海里,两人一心,都不得安生。   过了片刻之后,耶律晋装作略醒酒意的样子,虽是舍不得,还是装作懒洋洋的样子,从宋齐的怀中直身。   怀中蓦然缺少了温度,宋齐想要伸手抱住什么才觉得踏实。   耶律晋单手支撑着脸颊,看着宋齐半眯着眼睛,轻笑道:“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宋齐控制不住情绪,涨红了脸,慌张道:“你醉了。”   宋齐慌张起身想走,却被耶律晋拽住手腕,任凭挣脱不得。宋齐纳罕,怎么喝多了的人,手劲倒会增大?   回头看去,耶律晋目光清明,神色郑重,心不受控制的跳。   “倒是我说错了,本是佳人怎么就提及美人了。”耶律晋嘴角勾起,笑得略有邪意:“宋兄莫怪。”   宋齐的心跳,莫名的乱了几拍。   “你喝多了,我要先回房休息,张晋兄自便。”   宋齐想要抽出手腕,转身走掉,他莫名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让他很不安。   “宋兄怎么要走了?不是说不醉不休?”   耶律晋任凭宋齐怎样挣脱,不肯松手。   宋齐心急,低头看向耶律晋,耶律晋目光清明,似笑非笑。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原本预定的轨道,不可遏制的一路发展下去。宋齐索性默默的坐在耶律晋身边,抱起酒坛,大口喝起来。   耶律晋眸光闪动,似乎不舍的看着宋齐大口喝酒,直到宋齐转头看他,才转头躲避。   “张晋兄…可是心情不好?”宋齐开口小心试探。   耶律晋转过头来,目光幽幽,停滞半响方笑道:“能有什么烦心事。”   宋齐…太敏感了。   本是自己有心求醉,倒是连累的宋齐喝多了,眉眼含笑如似桃花。   耶律晋不管说什么,他看着宋齐也只是痴痴的笑。   宋齐眉目含情,笑得格外妖孽。   两人居然这样对着笑了好一会,耶律晋渐渐止住了笑容,目光看向皎洁月色。   宋齐…当真是喝多了。   不吵也不闹,傻乎乎的笑着。   入夜凉风徐徐,耶律晋本没喝多,风又吹醒一半。   耶律晋忍不住转过头,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宋齐眼微咪,唇角带笑,正是一派好风光。   耶律晋心中五味陈杂。   宋齐,你不要这般信我。   宋齐,你不该这般信我。   耶律晋思考了一会,逼迫自己下定了决心。从袖中掏出纸包,向宋齐的杯子内悉悉索索全部倒掉,再轻声的哄着宋齐喝下去。   “醒一醒,这是醒酒的,你喝了会好受一点。”   宋齐头晕欲裂,被耶律晋的声音吵得烦躁的很,也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着耶律晋的手,全部喝掉了,趴在桌上继续睡着。   耶律晋满脸写满了果决,站起身来,打横抱起宋齐,宋齐不设防安稳的蜷在他臂弯,一派安然。   从室外到屋内短短十余步,耶律晋走的平稳,却是步步纠结,内心波涛暗涌。   将宋齐稳稳的放在床上,耶律晋顺势坐在了床边,细细的看着宋齐,伸手抚上宋齐脸颊,沿着宋齐的脸庞轮廓抚下。   满眼纠结不舍。   宋齐,你当真面若好女。   耶律晋吹灭蜡烛,本有不轨之心顺理成章,然后,是一室春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好累,看屏幕都是雪花花,要是有错误一定帮我指出来呀,嘤嘤嘤嘤,等着九月十号之后我才能稳定一点,啾咪。   ☆、第 14 章   宋齐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身体,也不舒服。   恍恍惚惚的感觉身边睡着一个人,耶律晋。   两人酒喝多了,抵足而眠的事也不是没有。宋齐并未多想,可是…身后,有被侵入的异样感。   宋齐不能相信,掀开被子…自己浑身□□。宋齐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自是手脚慌乱的整理衣物,想快快翻身下床。   却不想惊醒了耶律晋。   耶律晋哪里睡得着,心里百事缠绕,不过是闭着眼睛躺了躺,听见宋齐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过身笑道:“醒了?”   宋齐不想和他说话,只想快快穿妥身上衣物,偏生越是着急,手指越是不听使唤。   耶律晋裸身凑了过来,在背后环住他,认真帮他系好。   宋齐看着耶律晋近在咫尺的脸颊,格外认真的神情,不自然地挣扎了一下,走到离床几步的地方,垂下头含糊道:“我能弄好的。”   耶律晋裸身大咧咧的下了床,宋齐下意识的将眼神躲避,耶律晋走到宋齐身边,不顾宋齐下意识的躲避,带了几分强硬一定要仔仔细细帮宋齐穿着衣物妥当。   宋齐的脸红了又红,低着头忍不住出声责怪道:“你不用管我,先去穿好衣服罢。你这样裸着走来走去,若是被人看到…怎么回事?”   这话说出,更像是撒娇,宋齐心中暗恼。   耶律晋仿佛未曾注意,温笑道:“你身体可还好?”   宋齐慌乱的点点头,转身背对着耶律晋,装作穿衣服很忙的样子道:“不过是喝多了,没什么事的。”   “这可是要怪我的。”   宋齐当没听见,耶律晋语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耶律晋继续道:“今日开始就不该叫你宋兄了。”   宋齐心内犹如数十只蚂蚁在咬,焦灼不已,仍旧抿紧嘴唇神情严肃不发一言。   “你可是后悔了?”耶律晋突然问道。   宋齐转身看见耶律晋那双真诚到不行的眼神,心里慌得要命,说不出话来,转身出了屋。   耶律齐忙穿妥当了衣服,跟了出去,任宋齐去哪,他便去哪,宋齐做什么,一定要跟着,步步紧跟寸步不离。宋齐回军营,耶律晋不能够鞍前马后,便站在军营之外数尺,望眼欲穿的盼着。   等到宋齐出来,立刻跟上,笑意盈盈的嘘寒问暖,哪怕宋齐臭着脸也小心谨慎的服侍,不肯退步分毫。   宋齐想要装作没事发生,就此揭过,耶律齐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斟酌良久,宋齐忍受在不了自己仿佛豢养了一只忠心耿耿,曲意讨好的军犬一样的生活,决定要和耶律晋谈一谈。   “张晋,我以为,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好。”宋齐斟酌着词汇。   耶律晋皱紧了眉头,看上去失望又惶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怎么会这么说?”   宋齐有些无力感,闷声道:“不过是酒后失误,算不得什么大事。”   耶律晋的眼睛眨啊眨,眼神中透露着伤心欲绝的难过:“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宋齐仿佛是什么罪人,被噎住不能辩驳,沉默良久之后,干巴巴的笑着:“你也上有高堂父母,下有亲族兄弟,这种事,怎么好说呢?”   “如若我不在乎,不是如你那般所想呢?”   耶律齐上前一步,顾不得宋齐的惊慌失措恐过往行人看见,握紧宋齐的手放在胸口,怕一松手,宋齐会绝尘而去,眼神真诚信誓旦旦道:“我绝不负你。”   宋齐本来还有紧绷的心,就这样没有尽头的滑落进去。   两情相悦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多少甜言蜜语说不尽,两个人时时刻刻都想着腻在一起,哪怕相对无言,对着傻笑,都会觉得心中情谊涌动。   一日宋齐得了闲,耶律晋软磨硬泡良久,宋齐终于松口同意,去城外草原上闲逛一圈,耶律晋喜笑颜开,抱着宋齐不住的撒娇说着你最好了。   看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壮的男人这样痴缠着自己,宋齐被腻味的出一身鸡皮疙瘩,却莫名觉得无比受用,发自肺腑的笑着。   两人并辔而行出了城,过了边塞关卡,沿途风景虽不秀丽,但奈何有情人眼中都是风景。   宋齐勒马于城外高坡之上,看着山下茂密繁盛的森林,万物回春的样子,从心底觉得雀跃开心。耶律晋放马慢踱到宋齐身边,嘴角含笑的看着宋齐略带些稚气的样子,自己也不曾发觉眉宇间的宠溺。   两人任马随便走着,偶尔含情脉脉的看向对方,一个眼神便知晓是何意,无所顾忌的想到什么便天南海北的随心说些话,平常不过的闲话家常,反而让两人从心底生出踏实的幸福感。   猛然间,宋齐敏锐的扭头去看,有人在盯着他们!   看着宋齐瞬间警惕了进入戒备状态的样子,耶律晋下意识眯起眼睛看去,心里暗骂道,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谁叫他们鬼鬼祟祟的那么明显!不是说好今日隐蔽一些吗?   宋齐一向直觉准确,塞外兵马人数不过二十人,在不远处形成了包围。宋齐并未带来惯用的□□,只带了一个匕首防身,并不占任何优势。   宋齐苍白了脸色,强自镇定,脑海里思绪万千,想着保全耶律晋的完全之策。   眼见着塞外兵马正拍马向他们疾驰行来,宋齐不由分说,掏出匕首要刺伤耶律晋马匹,促使他快速离开。   “你先走,我断后。”   “要走一起走,再说,现在也看不分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慌乱。”耶律晋忙伸手制止宋齐举动,眼下他也有些慌乱,强壮镇定安慰着宋齐。   “你没上过战场,可能不知道,他们已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我。塞外马的脚力甚足,再不走,你真的走不了了,有我挡着,你只管跑回边城保你性命无忧。”时间紧迫,宋齐试图快速说服耶律晋。   耶律晋心慌不知该怎么说,宋齐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这点让他心中艰涩,说着自己都不想相信的话:“兴许,是你看错了。咱们先不要慌。”   耶律晋心里也怕,真的围上来之后,哪个不开眼的叫一声王爷,他有口也难说。   可要如何向宋齐解释?   耶律晋倒是忘了,这一步步棋都是他下的,怎么如今反倒是在乎了宋齐的感受?想要掩饰什么呢?   眼见着兵马急行而来越来越近,宋齐急的满头大汗,想着张晋此刻想走便也是走不脱了,神情中带些惊慌失措。   耶律晋何曾见过宋齐如此担忧的样子,干脆伸手揽过宋齐腰,凌空把宋齐抱到了自己的马匹上,手劲温柔的将宋齐的头按向自己的颈窝,藏起了宋齐的容貌。   不知为何,临近要下手了,耶律晋于心不忍,不想下手了。   他想要再留宋齐一段时间,却不知为何。   领头将领杨程不是耶律晋用惯的亲兵,耶律晋怕是把亲兵带来,会被宋齐看出破绽,没想到在此时遭难了。   正是后悔不已时,兵马已到,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各位英雄,怎么在此巡逻?”耶律晋语气温和带些恭敬,表情却是挑起嘴角,满脸嗤之,写满了对这些不争气的并不加以掩饰的鄙视。   手下的将士不认得耶律晋,不代表领兵出来的杨程不认识。   何况,这些将士心中明白,今儿出来是做一件不可言说的任务。   杨程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军师不是说,是军师和王爷商量好的?怎么现在有这一出,这回去怎么交差?   难不成难不成是人们常说的戏码?英雄救美?   难道不要开口叫王爷?不是应该一跃而起杀之?看着王爷的眉宇间写满的威胁,杨程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不断揣测着连带着表情也犹豫三分,不敢说话。   余下兵士不识耶律晋,狐疑的目光不停打量着杨程和耶律晋之间。   看着杨程内心戏十足十的足,纠结全部写在了脸上,耶律晋也觉得好笑。   “怎么各位英雄,是有什么任务?”   ☆、第 15 章   杨程咬着牙,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宋语,诘问道:“我们是例行盘查,你们是何人?”   “大家都是一族之人,怎么这么见外。”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是谁?”杨程的语气凶恶差的很,但神情惶恐不已,简直是下一瞬间便要跪下痛哭流涕以死谢罪,唯恐耶律晋下一个动作是责骂打罚一般。   “我是张晋,是奔走在宋国和本国之间的搧客,可能英雄不识我,我常年倒卖货物,很多人认识我。”   耶律晋笑吟吟的语气里藏匿杨程不禁颤抖的因素,用力的递给手下士兵几个眼神,看着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杨程心里几乎要哭了,怎么都这么笨!   “有时间给各位英雄送点我弄回来的特产尝尝。”耶律晋话是这样说的恭敬,目光中藏满了无限杀机。   杨程和手下仍旧是干巴巴的大眼瞪小眼,仿佛呆滞一样看着耶律晋。   “像一些宋国独有的特产啊,给各位英雄尝尝鲜,和咱们是不一样的味道。”   耶律晋伸手抚摸宋齐长发,话语略带漫不经心,可眉宇间的藏也不藏的杀意看得杨程心惊胆战。   “比如瓷器啊,铁器,茶器...”耶律晋故意停顿了下,装作想不起宋语是怎么说的一样,用塞外语讲出。   耶律晋知道宋齐不懂塞外语言,也不敢大意说出口,只恐被宋齐看破端倪,但两面对峙中沉默越久,耶律晋越发担忧宋齐会起疑心,现在也只有咬着牙狠心一赌,温声用塞外语笑道:“滚回去,不要耽误正事。”   杨程不敢再挑衅这个王爷的威严,气势弱了许多,想要带兵回去,却不想士兵们也听懂了这句话,呆傻的脸上有了表情,刚想要张嘴怒骂表示愤慨,被杨程慌张的忙不迭伸手示意制止,眸色严肃的用塞外语下令:“回去。”   手下多有不能理解的焦躁神情,不服气的张嘴想要说什么,被杨程喝道:“回去!”   也只能压着火气,拍马离开,杨程不放心的最后离开,看着前面士兵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看着,胆战心惊的念着长生天,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人已走远,宋齐也并未从耶律晋怀中起身,耶律晋心情平复了下来,渐渐开始享受美人在怀的感觉。   真奇怪,明明不是软玉温香,怎么偏生这么喜欢这个感觉?耶律晋很好奇。   “你刚才心跳的好快。”宋齐突然开口。   耶律晋干咳一声,讪笑着:“这不是怕有事嘛。”   宋齐嗯了一声,继续埋首在耶律晋怀里,手掌轻抚着耶律晋的胸口,仿佛心脏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了过来,暖了宋齐。   耶律晋的心跳不受控制,比刚才遇险还要又更加欢快的跳跃着,一声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仿佛才是最能说明什么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心里还是存了一个疑虑,他们…怎么对你这样客气?   想归想着,这个念头被宋齐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压在了心底深处,一点不敢再想。   两人不敢再短暂停留,快马加鞭刚回边城,都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宋齐的脸色还是惨白。耶律晋推说有事,重新出城,回了塞外军营,凝重神色的推门而入。   温信已在耶律晋帐内等了许久,听见开门声音,转头过来,神色如常恭敬行礼道:”王爷。”   耶律晋嗯了一声,确定四处无人,忍耐着火气问道:“今日你们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温信彬彬有礼问道。   “谁让你们跟来的?”耶律晋遏制着火气,眼神中流露出不悦。   温信难掩焦急,声音大了几许,想要辨道:“王爷,咱们早早议好,杀了这宋小将军,今日也是早早议好了的时机。他宋家在这边关多年,杀了我多少族人子嗣,杀我族内多少英勇将士…”   耶律晋不耐烦的打断道:”两军厮杀,伤亡本是正常,莫要胡说。”   “如若没有他宋家,这边关早早是了我们的天下!”温信情绪激动,不能明白王爷是怎么了?明明是早议好的事情,却突然反悔。   王爷不正常的过分,简直没有一点理智的表现。   “宋国又不止宋家一门武将,缺了他宋家,还有其他人。”耶律晋强按下怒火,勉强耐心劝道。   “斩草除根,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温信语气发狠,表情不由得也狰狞了。   耶律晋金刀大马坐在座椅上,无不嘲讽的看着温信笑。   “你是没有脑子吗?为了杀一个,要付出我族中多少人丁。”   “宋齐留不得!”   “本王不用你教!”耶律晋皱着眉头,掷地有声。   “王爷!”温信不服气的想要回嘴。   耶律晋难得动了真怒,呵斥道:”本王怎么做,还用你指手画脚?”   温信不敢再继续说些什么。   耶律晋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口气道:”本王心中自有谋略,你不必操心。”   看着温信不服气的眼神,耶律晋心中只剩厌烦,连敷衍的心情也没有了。   其实耶律晋心中明白,如果今日暗杀了宋齐,绝对是最好的机会,这正是他们筹划所求。但是,耶律晋给自己不断的找借口,杀了宋齐又怎样边关战士千千万,缺了宋齐一个,主帅鄢陵还是能够带兵打仗,守卫边疆。   他知自己是在找借口,若是以前,他的立场只会比温信更加坚决,更恨宋家人。可是,和宋齐在一起了的这段时间,他真的对宋家人改观了。觉得也都是可怜人罢了,尤其宋齐…   宋齐…我该如何做…   究竟是入了戏,还是走了心,不得而知,不得而知…   自那之后,边关战事吃紧。塞外兵马不断干扰,企图入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宋齐事物繁忙,懒于奔波于住宅和军营之间,索性住回了军营。   耶律晋体贴,不再宋齐家中住下,挑着日子偶尔去军中送送饭。   战事迫在眉睫,军营守备异常严谨。   最初耶律晋也只是送到军营门外,笑眯眯的叫门口守卫的将士带给宋齐。   久而久之,宋齐也不好意思总叫别人带过来。事务冗多,宋齐起了懒心,不想再颠颠跑过去拿。   更或者说,他已经好久没和耶律晋好好的说上几句话。秉着私心,耶律晋在宋齐的带领下,可以自由出入军营,畅通无阻。   耶律晋明明长相硬朗,偏偏见谁都笑的一派和气。在军营进进出出次数多了,混的都熟悉了。   别人带着善意笑道,宋小将军真是好福气。   宋齐不好意思的笑着,脸红了又红。   耶律晋憨憨的笑着,看着宋齐的眼神仿佛能溺死个人。   鄢陵初见耶律晋,看着宋齐瞪了好久的眼睛,不发一言。   看得宋齐心中格外忐忑,双手不自觉的想要搓着一起。   鄢陵皱眉,呵斥道:“成什么样子!”   宋齐下意识的绷紧身体,规规矩矩的站好。   最后鄢陵叹了口气,拍着宋齐的肩膀低声道:“你且好自为之,我不和你家里说。你也想想怎么多累积些战绩,自己强大到叫人说不出话才好。”   宋齐的心如鼓擂,几乎都要跳出来了,瞬间被温暖的安安稳稳踏实的落回原处,宋齐无比感激的看着鄢陵退步,郑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失沽来到这边镇,鄢陵如父如兄的照顾他,事事替他谋划,苦心周全。   鄢陵总是看着他,仿佛看着另一个人,晃神许久后笑道:“我家小子也该长得这么大了,若是哪天战事结束,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来得及看他娶媳妇,我还想抱孙子呢。”   鄢陵镇守边关二十余载,陪伴宋家几代人在边关的成长,将对家人的思念,全倾注于他的身上。   鄢陵总是眉头紧皱,威严的吼道:“宋齐!你过来!”   “宋齐!去那里!”   “宋齐!学这个!”   “宋齐!”   “宋齐!”   宋齐难免犯错,鄢陵从未真的责怪,会认真给宋齐分析分析情况,一点点引导着听宋齐说原因,说自己的想法,循循诱导宋齐如何正确抉择。   印象中父亲忙着边塞朝堂,很少在家,宋齐并未和父亲一起生活过。不过,宋齐想,父亲也就是这个样子吧,严肃慈爱,耐心教会很多东西。   再后来,耶律晋和宋齐一样,把军营当家了,看上去,专心专意的伺候着宋齐的吃喝,能让宋齐不必为琐事分心战事。   宋齐整日忙碌,事物繁杂充斥在脑中,顾不暇接,恨不得脑袋炸掉算了。又要部署,又是防备,还要指挥将士们操练,排兵布阵,隔三差五还要过去教兵士们如何使枪。   哪里还顾得上耶律晋。   耶律晋不恼,笑意盈盈的带着宋齐的水杯,去到练兵场,站在一边,看着宋齐挥汗如雨的潇洒样子。   看着宋齐带着将士操练花枪的样子,认真的侧脸,阳光下额头上的汗水,耶律晋不禁看呆了,什么默记宋齐的兵法部署,什么宋齐的招式要害,统统忘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告诉我!一次性更新两章开心不?   ☆、第 16 章   宋齐愈来愈忙,连睡觉的时间也弥足珍贵,早没了所谓的警惕之心,大咧咧的把地图部守全部摊在了帐内桌子上,也不留心耶律晋看了没看。   耶律晋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次又一次,心里揣测着,惊起一身冷汗,忙不迭的暗暗牢牢记住,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宋齐嘘寒问暖,想尽办法将消息传出给温信。   宋齐领兵出征前日,耶律晋双手不安分的缠绕上宋齐的身体。宋齐困得睁不开眼睛,轻斥道:“不要闹,地图我还未看完,明日要领兵出战了。”   耶律晋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翻身背对着宋齐。   宋齐无暇考虑那么多,昏沉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耶律晋已不在枕侧,连残存的温度也无。   还不等宋齐多想耶律晋,周瑾已经衣着整齐敲门来催。宋齐在周瑾帮忙下,慌忙的穿好铠甲,先去主帅鄢陵大帐得了军令,继而准备点兵派将领军出战。   鄢陵看着宋齐虽心有信心,仍威严警告道:“这一战事关边镇未来几年局势,只许胜不许败!”   宋齐单膝跪地接了军令,大声应道:“是!”   这一战筹划的这么久,宋齐志在必得。   那日,宋齐领兵出征,踌躇满志端坐在马上,少年小将白马银枪,谁人心里不赞叹一声英勇威武,发自内心的敬佩着。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宋齐耍的七七四十九路花缨枪,边关将士无一不佩服。宋齐心里暗暗有些得意的想,这是我们宋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绝学。   待到横枪勒马于阵前,宋齐傻了眼。这次,是宋齐自幼学枪以来,第一次握不住手中花缨银枪,觉得那般沉重无力掌握。   对面的人带着不羁笑容,铁盔铠甲威风凛凛样子和往日不同。   正是耶律晋带兵出战。   这月余来耶律晋总是往营帐里跑,给他送饭,鞍前马后,边镇大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宋齐能清楚的听见身后兵士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刹那,将士军心已乱。   瞬间宋齐好像能听见战场上所有一切的声音。   可以听见,心一点一点碎裂,还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几个月的部署安排,国家边疆安全,宋国国泰民安,好像,都毁在了宋齐手里。   宋齐傻愣愣的看着身边的将士不要命的护在他面前,一个个在他面前被杀,血迸溅宋齐一身,几乎迷了他的眼睛,仍是唤不回宋齐的神思,似乎失去了任何反应。   “宋小将军…你倒是跑啊…你回去给主帅递个信啊…”周瑾守着宋齐面前,身中数刀仍旧固执的不肯退让半步,只凭一口残存的气息守在宋齐身前,满脸血污,仍转头对宋齐温和的笑着。   血迹满面,笑意温柔,触目惊心。   宋齐猛然唤回了神智,拍马急回。   耶律晋笑得就像是耍着老鼠玩儿的猫,想要追赶,周瑾大喊一声,挥刀上前想要和耶律晋同归于尽。   被耶律晋身边的谈安一□□穿。   周瑾不敢相信,低着头看着那柄□□,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茫然。   谈安冷笑着抖动银枪,收了回去。   周瑾撑着枪,慢慢的跪了下去,嘴中念叨:“我...我无所谓的...不要...不要…这样对宋小将军…”   声音虽小,耶律晋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混乱的战场上,宋齐第一次当了不知去往何处的逃兵,重创过大之下宋齐茫然不知如何应对,怎样应付。   刀光剑影,到处可见厮杀征战,身边随处可见生命的消弭,断肢残壁鲜血似乎流淌成河流,滋养着大地变成另一个颜色,却好似和宋齐毫无关系,冷眼旁观不受影响。   马匹并不用宋齐牵引,避祸的本能促使它向边镇大营的方向跑回,宋齐眼睁睁看着数万塞外兵马杀进这座边关重镇,却无能为力。   耶律晋的兵马,已经冲进来这座边塞重镇了。   厮杀声,哭喊声,被侵染的火光,受到惊吓的百姓到处奔跑,却无处可躲,耶律晋的兵马冷笑着逼向手无寸铁的百姓,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痛哭流涕,似乎欣赏够了之后,再意犹未尽一样一一斩杀,像极了凶神恶煞的地狱恶鬼。   救下一个便救不下另一个,眼睁睁的看着妇孺儿童被斩杀,宋齐好像感觉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不不不,这是一场屠杀,这便该是阿鼻地狱…   而他宋齐,便是罪魁祸首,死有余辜。   宋齐仿佛有些回过神来,用力夹紧马腹,意欲拍马回营,想要回去看看。   主帅呢?兄弟们呢?都在做些什么?   军营空空荡荡并无一人,连一丝声响也无,只剩远处总有几声愤怒的嘶吼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宋齐却是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了,翻身下马,整一整衣冠,用力的在马屁股上一拍。   马匹吃痛,张扬四蹄,飞驰而走。   走吧走吧,我要死了,不要累及你了。   跑远点吧。   宋齐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马上醒来。   心底的奢望才是幻想。   耶律晋的兵马跟着宋齐到了军营的时候,见到一座空营。   温信怀疑有诈,派遣兵马有序的私下分散开来,四处寻找,贴近耶律晋悄声问道:“宋齐…会不会跑了?”   耶律晋毫不掩饰地冷哼道:“你不要把他当成你!他干不出这事!”   温信尴尬的扇着手里的扇子,明明将近秋季,仍觉得脸部燥热难忍。   耶律晋勒住马缰,面色严肃不曾看他,紧抿嘴唇。   不一会有将士回报,宋齐在军营大帐内。   耶律晋面色冷峻自顾自的翻身下马,他熟悉路怎么走。   温信恐耶律晋吃亏,叫人带上兵器,急忙跟上。   宋齐手持银枪身着戎装,端端正正的坐在军营的大帐之内。   将士在外嘶喊震天的声响越来越近,那些近乎被屠杀的场面,宋齐想都不敢想,只能紧紧握住手中花缨枪,仿佛可以从中汲取些许力量。   忽闻盔甲声阵阵,来不及整理思绪,已经有人掀开了帐帘,耶律齐一干人等,气势汹汹涌入大帐帐内。   两方面对面的沉默对峙,才更觉可笑。   “是该尊称一声耶律王爷,还是叫一声张晋兄?”宋齐的眉宇间写满强撑的疲惫姿态,率先打破沉默。   “自然是宋小将军说得算。”耶律晋带着如旧事往昔一般彬彬有礼的笑意。   “混蛋…”宋齐忍不住骂出口,声音虽小,可在这落地可闻的大帐内听得一清二楚。   耶律晋脸色僵了又僵硬,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耶律晋不想失了面子,更不想被人发现,他真的动了心。   想着近在咫尺的军功,想着可以抬头挺胸,不必再唯唯诺诺做人的母妃,想一想日益衰老的父皇,耶律晋的心狠硬了起来。   “不知我们王爷要踏平你们宋国的意愿吗?”随着耶律晋进帐的谈安,眼见宋齐落魄的样子,落井下石的嘲笑着,引得帐内其他人哈哈笑着。   随身将士的哄笑声,让宋齐难堪。宋齐不语,侧过头,凶恶如猛兽一般的眼神如刀一般向谈安刺过去,带着浓浓的不要命的威胁。   谈安并不以为意,落魄了的宋国小将军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宋齐强撑继续问道:“你从何时开始盗我国边守地图?”   耶律讥笑出声:“我还用偷吗?是你摆出来给我看的。”   宋齐握紧了拳头,手指甲印进了手掌肉里。   “那时我还在想,”耶律晋索性装作不屑的样子,冷笑的启唇问道:“你不会想转身投靠过来吧?”   “从开始你便是居心叵测的骗我。”宋齐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刻到肉里,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出事实。   “本就是有心为之,何谈骗?”   宋齐承受不住耶律晋如此轻蔑的态度,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主位上一跃而起,一抖银□□向耶律晋。   耶律晋轻松避过,步履轻盈索性退出账内,抽出腰间长剑,护在胸前。   宋齐追出账外,横枪而立,神情茫然声音凄苦:“你说…你不会武功…”   耶律晋朗笑出声:“事到如今,居然还信着我当时的话?”   “宋齐,你到底有多天真?”   宋齐低声笑着,哪里是天真,不过是信了你,信了…你不会骗我,便不敢相信着眼前的一切。   宋齐眼神中带着绝望的恨意,好似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存在一般,奋力挥舞花缨枪,侧身向耶律晋用力刺来。   耶律晋出言严禁不准身边人上场帮忙,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像是逗老鼠的猫,慢慢的逗弄着宋齐,并不着急结束这场争斗。   长剑在宋齐身上游离,不重不大的伤口不断在宋齐身上增加,划开宋齐的衣物,划开宋齐的肌肤。   旁观的人看得分明,被气昏了头的宋齐,处于下风,并无多大招架能力。   ☆、第 17 章   远处的声音传来,如平地惊雷般惊得宋齐心神不宁。   “边城主帅头颅在此!尔等还不投降!”   宋齐愣神,如父如兄的主帅鄢陵,早上还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一时失神,宋齐大意不曾防备,耶律晋的长剑刺入宋齐胸膛些许。   耶律晋面色冷清抽回长剑,语气带了些许不满的斥责般:“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宋齐缓慢地伸手捂住伤口,感知到血液流出流淌在手中的温度,让宋齐凄厉笑了起来。   耶律晋面色越来越冷。   宋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流满面,许久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定定的看着耶律晋,缓和语气一字一顿温声问道:“耶律晋,我不过你手中执掌一子,你迟迟不杀我,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想用我威胁朝廷?”   耶律晋面色铁青,说不出话。   宋齐看着耶律晋的神情良久,目光一点点失去光芒,心底的绝望慢慢弥漫开来,一点点淹没所有的情绪。宋齐垂头如自言自语般道:“可惜,我不会如你愿了。”   “耶律晋,我不会如你所愿。”   宋齐挥舞花缨枪,背手转枪,耍出一式漂亮宋家绝学枪法。在场人目不转睛无不惊叹,花缨银枪竟可以耍的如此漂亮。   措不及防,枪头回转刺进了胸膛,正是心脏。   宋齐直直倒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空,泪水夺眶而出,似有不甘。   耶律晋好似没有任何感官这样冷静的看着,宋齐的动作被放慢了呈现在他的眼里,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宋齐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停留在空中并未跌落在地已然破碎的眼泪。   这个人看上去温和无害,其实最是性烈,宁折不弯,怎么会受得了自己这样的侮辱。   耶律晋怔怔的站在宋齐的尸身旁,失神许久。   温信给耶律晋出主意,为了达到震慑宋国的效果。叫他割下宋齐首级,下次征战挂于战旗之上,或者爆嗮,不许人给他收尸。   耶律晋皱着眉头一一否决,最终不顾温信反对,坚持下葬了宋齐。   宋齐下葬的时候,耶律晋沉默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宋齐安稳仿佛只是熟睡一般,黄土一点点淹没这个人,再也看不到了。   那个少年小将白马银枪…   眉宇间傲然,朱唇轻启,面带微笑,背负一只手橫枪立于阵前的风采。   厉青岩心里好像堵了点什么,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忙追问道:“耶律晋后来如何?”   “边塞全军覆没,沦陷的消息传回京师,宋齐死了的消息惹恼了皇上,惹得朝中群青激荡。皇上派朝中老将带数十万加紧赶到塞外,耶律晋未曾料到宋国的兵马来的这样快,措不及防匆匆率兵征战,两军对抗,耶律晋死于乱军之中。前后,不过五日。”   厉青岩怔怔,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良久之后,厉青岩问出了口。   元始老头垂下头,避开烛火照耀,不想被厉青岩看清表情,低声道:“总共九个故事,这是第一个。”   “都要听完?”   “你可要一直听下去?”   “听下去你方会告诉我,我的故事了吗?”   元始颔首。   厉青岩想了想:“那我当做每日故事来听,今日先这样,明日再过来找你。”   厉青岩起身结了茶水钱,掏出二钱银子递给元始,元始迟迟不接。   “从头到尾二钱银子,这才是开始,我不要你银子。”   厉青岩劝说无法,只得收起银子。两人相携出了酒楼的门,发现听得太过认真,并未发现竟是下过了一场大雨,路面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水泡,直到现在仍稀稀拉拉的飘着小雨。   “这天下着小雨,天黑路滑,又无灯笼照明,要不我扶着送你回去?”厉青岩开口道。   “不必不必!”元始忙摆手道:“不过是一点小雨,不碍事,小老儿也可以自行回去!”   “可毕竟你年岁大了,我还是送一送吧,雨天路滑若是跌倒了可就不好了。”厉青岩有些忧虑。   “不必不必!”元始拒绝的更为干脆:“你回去吧,相比你个后生,我的身体并未有差!先告辞了!”   厉青岩还未说什么,元始一溜烟闯入雨中,来不及叫住人影已经不见。厉青岩有些郁闷,元始腿脚这样好,倒真是是小瞧了他。   虽然是小雨,打湿了身上终究觉得不爽利,厉青岩一路小跑,跑回府里,想要回到房间好好的用毛巾擦拭。刚推开大门,还没跨进去,猛然看见门后有人倚着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主子。”厉青岩忙躬身道。   “都这么晚了,你是去哪里了?”厉轩状若随口问道。   “去听了一个故事。”厉青岩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厉轩不禁挑眉:“是去茶楼听故事了?这么好兴致,下次带我一个。”   “不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白胡子老头,自称元始,要给我讲九个故事,才肯给我算卦。”   “你也信他?”厉轩好笑。   “前段日子在路上碰见他,他说我有血光之灾,叫我回来找他。今天误打误撞碰到了,就听他讲故事了。”   “你不觉得他是见人都说你必有血光之灾?”   厉青岩琢磨了一下,认为厉轩说的有道理,皱紧的眉头忽而松开,坦然自若道:“拢共才要二钱银子,他讲的故事也挺好听的,大不了当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了。”   厉轩走近厉青岩,宠溺地拍了拍厉青岩的肩膀,道:“那你开心就好。”   宠溺?厉青岩觉得绝对会错意了,主子怎么可能对自己宠溺?   宠溺这个词怎么会用在自己和主子身上?   “你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快去换套衣服喝完姜汤吧。”厉轩目光殷殷关切道。   厉青岩头低的更低了,喃喃道:“主子,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急什么?”厉轩还是揽着厉青岩肩膀固执的不肯松手:“你今天跑了出去,给你熬得药还没喝。”   厉青岩一直垂着头,低声道:“那我就去喝了再睡。”   “药在我房里,你来呀。”厉轩带着一丝坏笑,如引诱一般道。   “哦,那,那好的。”   厉青岩想摆脱主子搭在背上的手,哪知,根本摆脱不掉。   厉轩很有兴致的揽着厉青岩边走边问道:“你今天出去听到了一个什么故事?”   “…一个悲剧…”   厉青岩心中忐忑的抬眼看向主子,看着主子好似阴谋得逞,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厉青岩不自觉的把头垂的更低。   “悲剧?悲剧怎么会好听?讲的什么?”   厉青岩听见主子好奇的问句,不忍心打断,诚实道:“讲男子和男子的故事。”   厉轩哦的意味深长。   厉青岩脸有点红,幸而一路月火昏暗替他遮掩,强自镇定着心神,继续道:“所以是个悲剧。”   “因为男男相爱所以是悲剧?”厉轩反问。   厉青岩想了一想,肯定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是因为没有真心。”   厉轩满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和厉青岩说话。   一路的小雨,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   迈进了主子的房间,厉青岩拘谨不敢随意走动,厉轩点燃烛火,端着蜡烛走到厉青岩面前,笑道:“你看你,连着头发都被打湿了。”   厉青岩屏息凝气,目不转睛看着凑过来主子近颜,厉轩状似漫不经心的替他撩着耳边碎发,被雨水打湿后都贴在了脸上。   厉青岩不敢再看,匆匆别过眼睛。   厉轩手指一僵,无所谓的笑了,索性放开了厉青岩。   “你身上潮得很,先把这衣服换上吧。”   厉轩拉开衣橱,翻翻找找了件衣服出来,笑道:“这衣服我还未穿过,你且试试,合不合你的身形?”   “主子和我又不是一样身形,怎么会有适合我的衣服?”厉青岩随口笑着,主子真是笨了。   莫名的,主子竟然面红耳赤,虽昏暗烛火下看不太分明,仍强自镇定道:“你先试一试!”   眼见着青岩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厉轩狠狠的咽了几口口水,不敢眨眼的看着。   如狼似虎,啊呸!出息呢?   厉青岩穿在身上宛若定做一般,有些兴奋的想要和厉轩说,暮然间灵光闪现,张开的嘴不敢置信的又合上了,主子的衣服自己怎么会穿得如此合体?即便厉青岩再痴傻,也知必定有什么不对,也知其中不合逻辑的地方。   厉青岩心跳如鼓,忐忑不安的抬头,望着厉轩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犹如潭水一般可以将人吞噬,厉青岩慌张的说句告辞,转身拔腿就跑,只剩厉轩扶着门栏,幽怨的看着。   唉,好好地,什么时候能吃到嘴里呢?   他今儿特意好好打扮一番,怎么厉青岩这个呆瓜,好似看不见呢。   厉轩倚门望着跑远的厉青岩,心内惆怅。      ☆、第 18 章   厉青岩那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宋齐,铠甲戎装,英姿飒飒,征战厮杀好不潇洒。   后来遇到了耶律晋。   看着情愫一点点的萌动,偶尔的喝酒快意畅谈,也变成了小心的试探。   “张晋兄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又无合适人选,何必成亲?”   “晋兄眼光那么高,怎么不降低一下?”   “若是我爱,我必没有要求。若是我不爱,必以要求吓退。”   耶律晋目光含情,两人目光相撞,宋齐若无其事地调开目光,没心没肺笑的开怀。   耶律晋接着低声悠悠道:“若是我所爱,即便是冒天下大不韪,我也要为之。我不管世俗看法,更无谓旁人所言,是男人又怎样?”   宋齐看向耶律晋,眼底流淌的情意,就此收不回来。   恍惚又见到,战场之上宋齐按捺下浑身颤抖,手掌紧握成拳,硬撑着保持冷静自持问道:“你是敌国王爷耶律晋?”   “正是。”耶律晋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我决战于此,生死有命。”   宋齐这话中带着多少决绝的悲愤,厉青岩无法感知,只能感觉到刻骨的寒意,刺入骨髓般难过。   而耶律晋仍旧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意,仿佛宋齐是一个笑话一般的看着,成竹于胸的样子,让宋齐直觉不好。   大批的塞外将士包围了上来,将宋国兵马团团围住,宋齐吃惊,什么时候增添的人手。   耶律晋嘲讽地看着宋齐的表情,了然于胸尽在掌握实在没什么趣味,索性恶意道:“在你忙着恩爱的时候。”   宋齐的血液都是冷的,仿佛凝滞了下来。   “耶律晋,你怎可如此狠心!”宋齐撕心裂肺声声嘶吼,如是啼血。   耶律晋的冷漠嘲笑,熄灭了宋齐心底最后一点生的欲望。   梦中的耶律晋比元始口中的,行为恶劣数十倍,从头至尾把他当做傻子一样戏耍玩弄,没有丝毫真心。   仿佛花缨□□穿身体的痛感,那般真实。   厉青岩猛然醒了,惊坐起来发现浑身被汗水打湿。   厉青岩反复摸上胸膛,确定温热,确认脉搏的跳动。   不过是梦,怎么感觉如此真实。   耳边回荡着宋齐的诘问。   耶律晋,你明知我一片真心,怎可如此待我?   耶律晋,我这般坦诚毫无保留,你怎可如此…   耶律晋,我明知你心有叵测,仍全心全意待你,只是希望你可以对我...对我...   耶律晋,你好狠的心…   厉青岩无意识的摸上脸庞,居然满脸泪水。   不过是宋齐的心里话,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厉青岩怔怔出神。   “真不知道,你若娶妻,当娶何种姿色?”   这话,好生熟悉。   宋齐倚枪硬撑着站立时,满身血污,满脸的绝望,耶律晋的哂笑,直直冲进了厉青岩的脑海里,心中蓦然一惊。   厉青岩心中忐忑不已,瞪着眼睛熬到了天亮,穿妥衣裳,匆匆地吃过早饭,赶到昨天的地方等着元始老头。   哪知道,日头高照中午到了,元始还未出现。   厉青岩有些焦躁。   倒是府里一个十余岁的丫鬟,抱着个食盒颠颠跑了过来,义正言辞道:“主子说了,这是给你熬得药。不准倒了不准扔了,叫我看着你喝下去。”   厉青岩有心不想吃苦的令人发指的补药,这月余早就吃的,感觉嘴内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苦意,奈何小丫头任凭他怎么哄着劝着商量着,也不能打发。   看着小丫头满脸正气的盯着,没办法只得一口闷了。   厉青岩苦着脸问道:“有糖吗?”   小丫头不是很情愿的掏出香囊里的荔枝糖递给他:“这是主子给我的,说你肯定会要。”   厉青岩的脸更苦了,拉得更长。   看着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厉青岩手里的糖,厉青岩含了一颗,摊开手心大方道:“剩下的给你。”   小丫头神情转为防范:“我才不要,主子说了,我回去他给我,不能要你给的。”   “主子还说什么了?”看着这样认真的小丫头,厉青岩突然想要逗逗。   “主子还说,我回去给我零花钱,叫我去买好吃的。”   厉青岩知道主子一向很好,尤其是对下人。   但这次,是好的过分了。   “主子还说了,你要是没吃饭就回去吃,我替你在这守着。你要是不想回去,主子叫我带了钱给你,怕你没带够钱,要是一会没钱请客喝茶听故事了,多丢人。”   厉青岩取笑道:“你是哪里的小丫头,嘴巴这么厉害?”   “再厉害哪有你厉害,主子这么对你上心。”小丫头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厉青岩有些发窘,主子的这些行为本没有错。可他是一个下人,主子像是一个…特别会操持家务特别能干的小媳妇…   虽然知道语言表述不当,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词汇表达。   主子好多事真的做得太明显了,厉青岩涨红了脸,心内不敢承认。   厉青岩叫小丫头回去吃饭,他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小丫头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看着厉青岩吃完。厉青岩无法,只得叫小丫头和他一起回去吃,小丫头还是不干,一定要在这替厉青岩守着。   厉青岩头都快大了,从来没接触过这么难协商的人。   那是因为他没接触过女人,早产生的抗拒心理,根本不懂如何相处,但凡需要接触女人的事由,他都跑了。   厉青岩拗不过小丫头,只得想了办法折中一下,带着小丫头去了附近的酒楼匆匆的吃了午饭,小丫头方心满意足的回去和主子交差。   午饭过后好一会,元始老头方才姗姗而来。   厉青岩远远看见漫步悠哉的元始,时不时左顾右盼张望着什么,笑呵呵的样子,并未看见急的要跳起来高声呼喊的自己,厉青岩垂头丧气的背过手,踢着脚边的散碎石子。   快到了地方,元始才看见心浮气躁的厉青岩,三步并做两步赶过来,眉开眼笑道:“原来你这么早就来了,想听故事?”   厉青岩没了好气:“我早上就来了。你今儿好歹给我定个时间,我来那么早,在这白白守着也不是个事。”   元始笑道:“明日午饭前后可好?”   厉青岩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也是没事。   转念又想,厉青岩开口问道:“我昨夜梦见了宋齐和耶律齐,脸都见的真真的。”   元始老头低下头,一会没说话,沉吟片刻才抬起头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公子听故事太认真了的缘故。”   “是吗?”厉青岩将信将疑。   元始笑着打岔道:“今天有王爷和小厮,还有纨绔子弟的故事,公子先听哪一个?”   “那就纨绔子弟的故事吧。”厉青岩心不在焉的应道,他还在想着宋齐的故事。   “得了!”元始笑得开怀。   厉青岩没有想到,这也是一个断袖分桃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是个渣!所以他没名字!不是我懒! ps,要是有觉得合适的名字...告诉我一个...咳咳... 令祝,中秋快乐!!!啾咪啾咪!   ☆、第 19 章   纨绔子弟是相府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万般荣宠形容皆不为过。   相府是贵胄之后,自祖上共服侍了三朝皇帝,数十位皇帝,历经风雨波折,大厦摇摇欲坠自巍峨不懂,朝代变更依然傲立朝堂,得以重用。   沿袭直本朝,总共出了两位相爷,一位将军,数位重臣,一位皇后,数位贵妃。   其他职位不计数的,可谓权倾朝野,门下桃李无数,更得皇上倚重,令人艳羡。   相府这一脉是老相爷嫡传长子,年纪轻轻顶了老相爷,做了当朝相爷,谈笑间面容不改,轻松应付朝堂风云变色,风光一时无独。   老相爷乐得轻松,安心回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相府姬妾众多,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女儿。   朝堂之上的错综复杂不曾让他父子二人改色,奈何被子息一事急得愁容满面,忧肠百结,急得老相爷和相爷烧香拜佛,请仙问道。   相爷夫人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得到这个儿子。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在产房外等着消息时候,产婆一叠声的跑出来道喜,是位少爷。   刹那,人人喜悦非常,老相爷泪流满面,带着相爷去祠堂烧香还愿了。   相爷夫人自那之后,才算是在府中扬眉吐气,能够站直腰板看人。   小少爷成为了家中独子。阖府内外,宠爱非常,说不敢大声说,骂不敢骂,怕磕到碰到,更不要说打了,追着撵着喊祖宗,还唯恐怠慢了,宠溺的不像话。   小少爷年纪渐长,无人认真管束,性格越发恣意妄为,寻常的东西都是玩儿腻了的,一门心思想要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玩儿玩儿。   即便一向为人严厉的相爷,对小少爷也是束手无策,冷着脸几次想要种种责罚,面对小少爷不以为意的嬉皮笑脸着,竟然是怎么也下不去手,背过身长叹口气,倒要宽慰自己,眼不见心为净。   家里有着铁帽子亲王的世代爵位,倒是不怕将来饿到了他了,相爷宽慰着自己。   小少爷十六岁,相爷心急的不得了,开始安排着媒人不断挑选合适的女子。   若真论起家世背景,定求门当户对,那只怕得等着哪个公主成年了。相爷皱紧眉头,无意识的婆娑着茶杯的边缘,心里盘算着,有俗语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想然,必定是有一定道理。   相爷下定了决心,后来给小少爷定了下来,当朝尚书的嫡出长女。   尚书家书本网,三代尚书。   算不上门当户对,虽强差人意,胜在尚书家门风严谨,想必能够管好一家内务。   小少爷在家里的安排下,并不多在意地嘻嘻哈哈娶了妻,成婚当日打着哈欠走了个过场,算是应付了事。   对他无关紧要,自然无关痛痒。   尚书家的人看见小少爷满脸的漫不经心,不以为意,拳头紧握,还要对相爷恭敬的笑着,忍着着他的略有微词。   见到含羞带怯的儿媳妇进门,礼数齐全的给长辈敬茶,相爷好似看到了孙女孙子遍地走的景象,眉开眼笑,整天合不拢嘴,更加放纵不管小少爷。   小少爷乐得自在,在外更加肆意挥霍,浪荡不羁,偶尔回府看看,在父母的敦促下,不耐烦的尽一下为人夫的本分。   少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小少爷得了名头,理直气壮一房又一房的娶进来,少年刚通晓人事不久,正是沉溺其中。   少夫人是大家闺秀名门出身,眼下这种情况,她心是苦的,脸上是绿的,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相爷夫人心里过意不去,看着相爷并不以为意的笑着的样子,只有私下不断安慰着少夫人,无论如何正室这个位置只有你一个,只是你的,任何人都越不过去。   少夫人不断地用相爷夫人的话安慰着自己,麻醉着自己。   是的,任何人也越不过我,我才是相府名正言顺的主子,这样想着,底气足了,腰板也硬了,笑容也愈发带着冷厉,嘴角总噙着讳莫如深的笑意,让人直觉的想要退避三舍。   眼见一胎接着一胎的生了下来,府内充斥着孩童哇哇大哭和妇人轻哄,少夫人的心绷不住也要绷着。   虽有母家地位,可她一直没有子嗣,总要小心谨慎下自己的位置了,少夫人昼思夜想,总不能成眠。   相爷和夫人含饴弄孙尚且忙不过来,笑的合不拢嘴,如何还会注意到了她的情绪。   少夫人的手握成拳,藏在了衣袖内,不敢叫人知道。   相爷有孙万事足,何况孙子孙女满院跑,眉眼弯弯的追在孙辈身后,不厌其烦,不能完全放心其他人的照料,一定要全权才能满意。   转眼,小少爷已经二十有三。   襁褓中的孩童逐渐长大,美妇人们眉眼似乎总带着轻愁,望着院门似乎总有轻叹,怎么,仍旧不见小少爷收心。   相爷不管小少爷,变相地更加放纵,小少爷索性日日睡在青楼。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年轻的小少爷相貌过人,英气逼人,风流倜傥。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兼之家世背景,总有一样令人心动。任凭他人如何示好,处心积虑另出花招,如何挥手招摇,小少爷不过是司空见惯,自然冷眼看着。   这风流浪荡的日子,便该是他的一生了。   那日,碰见了一个青楼小厮,名叫小夏。   小夏碰见小少爷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整个人发育还停留在十三四岁孩子的样子。   少爷的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不日前成亲了,拽着小少爷苦苦哀求着,不好总在这烟花之地。   家里的女人醋劲大着呢,这烟尘花柳,瓜田李下,虽说他行得正坐得直,还是怕家里的女人生闷气,毕竟说出去到底也不好解释。   小少爷无法,只得应允了他。   随身伺候小厮的活,侍卫做不来,小少爷懒得回府里挑选。回府之后还要面对一干姬妾的争风吃醋,评断是非曲折,少夫人的碎碎念,孩童的吵闹。   想想都觉得好烦。   小少爷把注意力瞄向了小夏,瘦瘦小小,低眉敛目,存在感格外低的人,看上去,不会是个麻烦,留神打量之后,索性和老鸨叫来小夏伺候。   小夏就这样认识了小少爷。   被老鸨遣到小少爷处使唤时,小夏并不敢表示质疑,温驯的顺从了。   谨慎的跟着老鸨迈进小少爷的屋子,听着老鸨讨好的笑声,小夏的眼睛不敢乱看。   小少爷翘着二郎腿,自顾自沏着茶水,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小夏一眼,小夏佝偻着脊梁,有些惊慌失措的咬着下唇,泛出一圈白色,神情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因为心里知道,这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哥,不能轻易得罪,要小心谨慎,不然一旦逆了脾气,被活活打死,也是自找的,不会有人过问,连几声隐晦的哀叹也不会有的。   具体多有权多有势,小夏想象不到。   老鸨耳提命面的嘱咐字字记在心底,小夏恪守本分,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低着头永远不敢看小少爷。   小少爷意气风发,永远的活力,从不有烦恼的样子,让小夏心生羡慕。   真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何止是一星半点呢。   小夏迷惘了,怔在原地陷入沉思中。   小少爷习惯身边小厮的聒噪,总是用他爹的话来苦苦哀求他不要做太出格的事,只怕被牵连,突然换了惜字如金的小夏,当真是不习惯。      ☆、第 20 章   小少爷闲来无事非逼着小夏给讲一讲自己的事。哪里有什么好听的呢,小夏恍惚想着,不过就是贫苦人家百事哀的俗事。   小少爷眼里都是精光,不要说贫苦人家的故事,就是普通人家的故事他也没听过。谁会和他讲这些呢,每个人见到他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受罚,如避蛇蝎也不为过,他也一向享受别人唯恐不及的避之态度。不敢轻易得罪的曲意逢迎,日子当真是好过。   相同家世的子弟在一起总想着怎么闯祸,谁有心去管别人怎么活的。   小夏无法,乖乖的想了一会,才开口道自小情况。小夏家中贫寒,爹妈总共养育了四个孩子,都是男孩,小夏是最小的。   那年旱灾,家里颗粒无收。小夏的爹痨病死了,没钱下葬,家里商量着想多拿点钱,索性把小夏卖到了青楼打杂。   小夏才十二岁,正是懵懵懂懂,无知的时候,被卖进了青楼。   自那之后,吃不好睡不好,给人打下手,整天活在胆战心惊中,战战兢兢唯恐出错,整个人就像个小鸡仔一样瘦瘦小小。   偶尔喝多了的醉汉,会打他出气。   偶尔受气了的龟公老鸨,会打他出气。   偶尔叫他出去送口信给恩客的姐姐,没有得到满意答复,会打他出气。   挨打的日子和不挨打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小夏淡淡的笑着。   小少爷听着小夏语气平淡的讲着这些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   这样一直挣扎在绝望和生存边缘的生活,小夏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怎么可能不疼,不过是没人心疼。   所有的情绪仿佛不存在一样,任凭自己包容,任凭自己舔舐。   一向安稳入眠的小少爷,那夜破天荒的失眠了。倒是在外间伺候的小夏,小少爷没有叫,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小少爷看了一夜的房梁,眼睛熬得通红。   第二日任凭小夏如何哄着,说什么也不肯起床吃饭,固执的用被子蒙住头背对着小夏,小夏无法,乖乖在一边等着,时不时的说着几句闲话,把饭一直温着。   小少爷的心里皱巴巴的疼着,这从不是他熟悉的感觉。   小夏...很温柔,并不如府中众人的曲意逢迎,小心谨慎唯恐出错,说话惹他不开心,小夏的情绪更像是天生的。   自那之后,小夏感觉的,小少爷好似对他更好了。   本来小少爷便不是苛责的人,现如今...觉得更好说话了一点。   小夏把小少爷伺候的很好,喜欢什么茶水,什么温度,想要什么衣服,一个眼神,小夏就可以会意。   小少爷嫌弃小夏太瘦了,看起来别扭,逼着小夏不断多吃东西,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七餐。小夏无奈,也还是吃了,一是不敢反驳,二是,没吃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也喜欢吃好吃的东西,想着多吃一些。   慢慢的,小夏被养出了些肉。   最初小夏是想要活下来,挣扎着小心谨慎的卑微活下来,只怕不小心得罪小少爷,小少爷盛怒之下叫人拖他出去,就会死了。   后来发觉,自己胖了些,身体也抽长了些,旧时的衣物并不合身了。   小少爷是有些骄横跋扈,对他还是不错的。衣食照应,全然不亏,总要比在青楼当杂役时,好上许多,小夏心里感激,更加倍用心伺候着,小少爷不过一个细微眼神,小夏便能知道何意,不用小少爷说话,忙不迭的去办了。   时日久了,摸准了小少爷的脾气,小夏反倒是比之前做小厮轻松不少。   小少爷好伺候的很,小夏带着莫名的成就感,满足的想着。   小少爷日子过的舒坦,心情不错,更加好伺候。   为了小少爷心情好,他的日子好过,小夏伺候的更小心谨慎了。   小少爷已经数月不曾回府住过,眼见着和父亲一样做派,老顽固板着一张脸,似乎浑身散发的酸腐之气周围数里都可闻到的管家,深鞠一拱,站在门外。   小少爷眉眼弯弯漫不经心的笑着,细细的吹着手中茶杯中半温的茶水,一点点吞咽着,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小夏站在一旁,不安的偷眼看着小少爷,再看看门外鬓发斑白,衣着干净素朴的老人,恭谨的站在那里,脊背绷成一条直线,心内格外忐忑。   到底拗不过相爷,小少爷屈服了,乖乖回府。   迈进少夫人的房间,并不看少夫人欣喜若狂,下意识的整理衣着首饰的样子,小少爷心中生着闷气,坐在桌边继续喝茶水。   不错,是他喝惯的清茶,小少爷的火气降了三分。   “夫君,你这样总不是办法的。”   “你说的是什么?”小少爷假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他不过是听烦了父母的唠叨,屈从顺意来她的院子坐一坐,还有听她的唠叨?   “虽说夫君有爵位傍身,可到底咱家是官宦门第,子孙无不上进,夫君身为长房长孙,嫡传后人,更应该以身作则,作为表率,好叫其他房看一看,因此敦促上进才好啊。”   小少爷的手握紧又松开,等着少夫人说完,终究失了耐心,勉强克制坐在原位不动。   “夫君总该在陛下面前,或者朝中讨一分差事,虽说可能会辛苦累些,到底也是为国效力了不是,总该…”   少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自认为想了无数为小少爷好的理由,总想着小少爷回心转意,走上所有人认为正确的道路才是好的,却是不曾问过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少爷恼了,也不听她继续说,一甩袍袖转身走了,几个月再不回家,连个口信也没有。   不过是常态了,少夫人安慰着自己,每次小少爷来到自己房中,总是会这样的收场。   少夫人说不出什么,只怕被人笑话,但心里苦的,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也是数不清的,还要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不能让人小觑了。   小少爷虽然还住在青楼,那段日子,好久没有叫过任何一位花娘服侍。   日日和小夏说说闲话,看看书卷,一日三餐不过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日子,偏偏过出了乐趣,怡然自得。   研磨书画,本是以前最厌恶的事情,磨着心性,反而受得住了。   朝定晨昏,偶尔目光相对相视一笑,反而有趣。   可能时间不久,但已经不是小少爷的作风了。   总有怀着不轨心里,想着耍一点小手段,出一点小风头,便能够入住相爷府,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或者,单纯想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那日,小少爷被叫出去喝花酒,虽然没多大兴致,还是懒洋洋去应付了,留下小夏打点回来睡觉的杂事。   只是估摸着小夏不会喜欢那种满嘴昏黄的场所吧,小少爷坚信着。   小夏并没有因小少爷不在而偷懒躲闲,估摸着小少爷快回来的时,小夏刚刚沏好了茶,被人匆匆叫走了。   有人知道小少爷一会才回来,偷偷下在了茶壶里。   小夏不知,这不过是以前小少爷喜欢玩儿的手段之一,不过是现在不喜欢了罢了。   小少爷刚从外面回来,身边没有侍从的护卫,孤身穿越过人挤人人挨人的大堂,实在热的受不了,嗓子都要冒烟了,边摇着扇子,猛喝了好多茶水。   见到时辰不早了,小夏服侍小少爷睡下了。   没一会就在外间听见小少爷一叠声的喊小夏,小夏慌忙进去询问,刚靠近床边,就被人撰住手腕。   小少爷面色潮红,小夏惊慌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拽倒压在了身下,小少爷粗重的呼吸萦绕着小夏。   那一夜啊,小夏想,可是怎么过来的呢?   第二日,小夏醒来,睁开眼看见小少爷衣着整齐站在床边看他,目光深邃。   小夏目光清澈的看着小少爷,不知该说什么。   小少爷看小夏醒了,笑着伸手揉揉他额头的乱发,对他说:“走,我带你回家。”   回家?小夏心里有种向往,自从被卖到这里,他还没有回过家,家里也没人过来看过他。   家,该是什么样子了?   小夏一脸向往,把手递给了小少爷。   小少爷笑的骄横,眼角弯弯却很温暖,小少爷手很干燥,很大,很暖。   他想再见一见家的样子,在所不惜。   义无反顾,便会无所顾忌。      ☆、第 21 章   后来小夏才知道,小少爷那日早起,是去查了下药这事。   要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得全是小少爷的心情,可以当做情趣之事处理,也可以理直气壮的上纲上线。   小少爷叫人把哭哭啼啼,不断哀求的花娘轰了出去。   轰出去之后还能干嘛?   人人都知道她是卖的,鄙视的眼神和走到哪里都有的闲言碎语。妇人们的冷嘲热讽,把自家男人对于外面诱惑的不抵抗的怒火,发泄在了一个得罪得起的人身上。   男人们并不用伸手的指指点点,不怀好意的目光,品头论足的肆意玩笑便以足够。   家里人把她卖了就没想要她回去,又没有良人可以傍身。找不到依靠,身边瞬息全便,一切的一切足以压垮她。   听人说,转天那花娘投河了。   听着别人闲话说着这个消息时候,小夏偷偷打量着小少爷,小少爷面无表情,好似什么也没听到的继续品茶。   好歹也是不知春宵几度的,任凭花娘是想要母凭子贵,一跃而上,还是单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落得如此下场。   小夏心里有些悲凉,他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难过,反正心里堵堵的,喘不上气。   小少爷说要带他回家,他本以为会是去小少爷的外宅,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地方,秉着本分不敢过多猜测,怕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小心翼翼的揣测,恪守本分不敢大胆妄想,小少爷真的是带他回家了。   回了相府。   他现在身处相府门口,刚下马车的小夏不敢相信,目不转睛的看着相府正门上,开朝皇帝亲手书写,御赐的金匾,好似一切都是浮云,眨眼即逝。   门口的护院见到小少爷进门,高声呼喊:“少爷回家了!”   小少爷神情冷峻,向一个兴冲冲从院内冲出的管事一样的人嗯了一声,自顾自的牵着小夏的手一步步走了进去。小夏不安,脸颊一点点红了,那些人仿佛什么都未曾见到一样,神色如常。   小夏心中更加忐忑,不自觉的更用力握住小少爷的手,期冀着近一点近一点,不自觉的向小少爷靠的更近。   不知转过了第几个门,小夏的头都有些晕了,茫然的跟着小少爷的脚步麻木的走着。突然,盛夏美景出现在小夏的视线中,小夏刹那回神,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恐惊扰,小心翼翼控制着步伐不敢迈大。   这个地方啊,简直是神仙住的一样。   小少爷看着小夏战战兢兢探着头四处打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就是你家了。”   小夏惊诧的转过头,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看着小少爷傻愣愣的回不过神。   我家?   亭台楼阁,流水花园,弯弯绕绕的回廊看不到延伸到哪里,看不清起点也不知道终点。   小夏心里感慨,这里真是大啊。   满院子小夏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就连婢女的打扮,小夏也叫不出名字,青楼哪里会给花娘这样好的装扮。   小少爷阖府用的,都是宫里的东西。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高昂着头颅,神情冷峻,步履匆匆,似乎与他说话,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的感觉。   小夏唯独认识的,是他们眼睛里蔑视,小夏看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地往小少爷的身后缩了缩。   小少爷皱着眉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小夏,过两日我要出门一趟。”小少爷转头对着小夏柔柔笑道。   小夏一脸迷茫,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小少爷笑着要揉小夏的头顶,顺势把人揽入怀中。   “小夏,你真乖。”小少爷舒服的下巴放在小夏的头顶,慵懒的声音从小夏头顶传来。   小夏说不出话,不争气的涨红了脸。   小夏一脚迈进相府,另一面已经有消息传遍了相府内外,少夫人气急,摔了一地的碎片,却也无计可施,不能够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办。   她总以为,总以为,只要自己退步一点便好,为他好便好,总有一天夫君会看见自己的好的,可是…   少夫人伸出手掌掩面,努力压制着声音的哭着。   夫君...什么时候能看得到她的好呢?   少夫人自然是不肯自降身份去见一格小男娼,只是见到少爷的时候难以遏制自己面色的情绪,又不能够说出什么,俯首去学小户人家的出来的见识浅薄的妇人一样,去与夫君小意殷勤的厮磨样子,只能暗暗咬得银牙欲碎,面色越发冷峻。   小少爷自然是更懒得理会。   不过两个时辰,小少爷要出门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虽说小少爷常年不在府中,明争暗斗一点不少,一干女眷,谁高谁低,谁尊谁卑,总要计较的清楚明白。   可独独这一次,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同仇敌忾,好好的怎么收拾小夏。   烛火通亮,小少爷满腹算计,眉宇间写满志在必得,带着跃跃欲试的振奋。偏偏那个人一脸忧郁,在屋里团团转替他打点行装,仔细盘算,唯恐有什么疏漏。   小少爷笑着看着,不过是一个幌子,也懒得叫婢女收拾打点,还好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也不怕别人起疑。   倒是这个小傻子,这般上心。   他的事,这个小傻子都记在了心上。   小少爷突然走了过去,拦腰抱过小夏,把人往床上带去。   小夏退却道:“还没收拾完!”   小少爷伸手抚上小夏的嘴唇,眉眼弯弯的仔细看着小夏笑着,小夏浑身红的像是虾子。小少爷的手探进小夏的衣襟里细细摸着,小夏涨红了脸,想阻止小少爷为非作歹的手。   小少爷抱怨道:“怎么就是养不胖呢。”   “我很努力爱吃东西了。”小夏声音细细的回答道。   小少爷皱眉:“这可不行,旁人还会以为我虐待你。”   小夏红了脸,想要辩驳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二日小少爷悄无声息的起床,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大张旗鼓的走了。坏心眼的没有告诉小夏可能遭遇的场景,放任小夏继续睡。   小夏还没睡醒,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不知是谁一脚踹开了门,几位婢女打扮的格外体面,高高抬着头,倨傲的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大摇大摆地鱼贯而入。   小夏迷迷糊糊的被嘈杂声惊醒,还不知道什么状况,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被人一把拽下了床,狠狠摔在地上。   小夏吃痛,意识渐渐清醒。   “呦,这就是小男娼呀,长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出门?”   众人哄笑。   小夏嗫嚅,小声的回嘴道:“我不是小男娼。”   可惜声音太小,淹没在众人的笑声中。   “乖乖的,给你点脸,找个机会自己滚出府去,也不看看什么东西,脏不脏了这个地方!”说话的婢女尖酸刻薄,神情中写尽了对小夏的鄙夷。   小夏想要回嘴,他不脏的…   有个婢女蹲下身来,温柔笑着问他:“来,弟弟,姐姐问你,你什么时候走?”   小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婢女瞳孔一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问道:“你给个时间日子,姐姐们也就不打你啦。要不,你看,少爷什么时候腻了赶你走,多难看呀,对不对?”   “我…”小夏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婢女鼓励他说下去的眼神,咬着牙壮着胆子,大了点声音:“我不会走的。”   那婢女彻底变了脸色,一室鸦雀无声。   半响,屋内犹如炸开了锅一样,杂七杂八的骂声。   “也不看看你的样子!”   恶毒的语言比起小夏在青楼时听到的,功力还差那么几分,可是小夏还是觉得寒冷刺骨。   婢女们见言语伤不到小夏筋骨,眼珠转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下了然,一定要使出一些收拾人的手段了。   婢女们亮出各自收拾人的家伙,小夏心惊肉跳的看着,他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有这些用途,平日所接触的打骂不过是拳打脚踢,最多便是掐拧。   大家大院内,果然阴私烟瘴的很。   婢女见到小夏有些惊慌的神情,很是满意,露出和善的笑容,温柔着声音道:“你说,你什么时候离去?”   “我不会走。”小夏字字坚定。   一群人刹那变了脸色,杂七杂八的怒火响在房内,小夏默默的将自己抱成一团包好自己,看着扑上来的婢女们,仍旧得好似是不能感知的事情。      ☆、第 22 章   小少爷在外面听着,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一点点冷却,实在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大声喝道:“都住手!”   众人听见小少爷的声音,回头望去,不由得慌了神。   “你们在做什么?”小少爷绷着脸,语气冷淡。   刚还趾高气昂的奴才,齐刷刷跪了一地。   春暖磕磕巴巴道:“少奶奶叫我们过来请小夏。”   “是少奶奶叫你们过了来请,还是你们的主意?”   小少爷的话说得如此明白了,跪了一地的奴才,用力的抽着自己的嘴巴,个人请罪。   “都是奴才糊涂蒙了心了!”   “少爷不要迁怒少奶奶!都是奴婢的不是!”   “少奶奶待奴婢最好,奴婢是猪油糊了心了才瞒着少奶奶来做这事!”   小夏迷茫的看着跪下不断磕头哀求请罪的婢女们,他好似看不明白。   小少爷冷声喝到:“既然知道错了,还不滚出去找管事请责?在爷的面前闹什么?”   婢女们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向门外跑去,屋内只剩小夏困惑的看着小少爷。   小少爷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走到小夏身边,牵起他的手轻声哄到:“好啦,有没有吓到?”   小夏摇摇头,顿了顿迟疑的问到:“少夫人...”   “这些人你随便处置。”小少爷亲了亲小夏的额头,温柔笑道:“但她毕竟是我嫡子的母亲,是府里的少夫人,也未曾犯过七出之条,我不好做什么。”   小夏明白的点点头,心口仍旧是闷闷的。   小少爷笑着拿起一只苹果,掏出随身匕首,认真地一点点削着果皮。小夏怔怔的看着小少爷,神色复杂,心里通透明白,原来小少爷只是想间接打压少夫人。   可他,这些事是没有帮少夫人做过的吧。   比如说,会为少夫人削苹果皮。   只要是想着小少爷和满院子内,其中任何一位女子曾经恩爱亲昵的样子,小夏都会红了眼眶。   小夏曾见过少奶奶,那个即使头上配饰再重,头也永远抬的高高的,斜睨着看人,仿佛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人。   在见到小少爷的时候,神情中带着不自觉的卑微讨好。追在小少爷的身后笑着,问着,小少爷仍是冷着一张脸,仿佛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一般。   少夫人有些气苦,小夏可以看见,少夫人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固执的不肯流出来。   看着小夏若有所思般的看着自己,少夫人狠狠的瞪了小夏一眼,带着随身婢女怒气冲冲的离去了。   小夏想象不出来,少奶奶有多难过。   可是…他也很难过。   少奶奶的隐忍周全,可他何尝不是?   小夏嘴里有些发苦,谁的感情不是感情呢…谁的不是呢…   收拾了几个对小夏不敬的仆人,府里的人看明白了。   霎那,府中的风向变了。   不需要小夏胆小甚微,举步维艰的谨慎做人,自然有人巴结上来讨好,小夏不是很习惯。   小少爷对小夏很好,把小夏接进府里,几乎要把小夏宠上天了。   府中的各种流言传到了少夫人耳里,少夫人面目如常,可手中力道几乎要把帕子拧碎,既然她能够得到这些消息,相爷和夫人又如何得不到呢。   既然没有反应,那么总要要出些反应,少夫人不服气的扬起下巴,眉目间的绝望变成了寒冰一样的冷厉,似乎牢不可破,而又无坚不摧。   少夫人联合着几位姬妾又哭又闹,闹到了夫人那里,跪了一片。   夫人口中念着佛,盘着佛珠,低眉敛目,像极了庙宇中供奉的大慈大悲的菩萨。看似慈悲度人却又不问世事,一干妇人心中的期望祈愿,都牢牢的被牵绊在了夫人的一念之间。   少夫人的心悬着,片刻不得安稳。   这一闹,闹到了很晚,老爷下朝回家,妇人的啼哭让老爷铁青了脸,端坐在上座半天不发一言。   沉默良久后,让一干姬妾各自散去,另外遣人来拿小夏。   来人找到小夏的时候,小少爷正在小夏身边,看着小夏有些迷茫的神情,小少爷仿佛不在意的大咧咧的跟着去了,大摇大摆坐在一边椅子上,叫小夏站在他身后。   小夏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低着头站着。   小少爷嗑着瓜子,数落着婢女点心上慢了。   夫人放下佛珠,看着小夏半响,轻声叹了口气,老爷直接甩袖走人。   自那之后,少夫人看着小夏时幽怨的眼神,似乎能把小夏吃了,更不要说一干姬妾。   挡下了母亲的责难,拦下了老爷的为难。纵使一干姬妾多么心有不甘,也不敢再轻易出手,谁不知小少爷的敲山震虎是为了什么?都只默默在心里,咬着牙根记下了小夏。   人人都知道小少爷宠他,谁还敢老虎头上拔胡子?   府中众人战战兢兢的服侍小夏,比服侍小少爷还要谨慎。   小少爷也不再出去寻花问柳,整天腻着小夏。   或者,跟着老爷出去干正事了。   小少爷不管在哪里鬼混,或者老爷夫人好说歹说宿在了那个姬妾的房里。不管几点,一定要回到小夏的房里,住下。   后来,索性把小少爷的东西全搬了过去。   那几年,府上孩童几乎无所出。   慢慢的小少爷的母亲接受了,老爷接受了,少夫人…也接受了。   日子就这样安稳地过着,一月,几月,一年,几年。   可小少爷对小夏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慢慢的再也不去小夏的院子找小夏。   弃若敝履。   旁人看着,从一开始小心欺负着小夏,到最后的肆无忌惮。   小夏始终都是淡淡的笑着。   哪里有什么原因?不过是腻了罢了。   一个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服侍的人,有什么乐趣。   见惯了青楼恩客们的翻脸无情和恩情似水,小夏本以为他可以承受的。   院子外面总有人有心无心的说着,小少爷又纳了谁家的闺女,谁家的花娘,谁家的丫鬟,生了第几个孩子。   这个府上总有喜事发生。   少爷今天高兴,又赏了哪个夫人,哪个花娘什么珍宝钗环。   院子外有人大声道:“别说赏了什么什么,将来要是得儿得女,这家产都有一份的。不像有些人是哦,又不能生,又占不上值钱首饰,什么都没落得找,白找的骂。”   小夏还是淡淡的笑着,偶尔说几句恭喜,他是真的替小少爷高兴。   看他万事顺心,有妻有子,安稳富足。   小夏经常沏好小少爷爱喝的茶,带着笑意,坐在桌边等着。   等着小少爷的深夜造访,秉烛夜谈。   一等,等到天亮。   熬红了眼睛,日复一日,直到笑容僵硬。   那一年冬日,炭火不足,小夏被冻得在屋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小夏出了院子,准备去后厨找管事的好好问一问。远远的看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小少爷狐裘绕身分外打眼,贵气逼人格外显得妖孽,偏偏表情好生冷淡。   小夏在湖边静默而立,心里忐忑。   众人各怀鬼胎,都不出声,陷入一片沉默。   小少爷淡淡的看了小夏一眼,仿佛不认识一样,擦肩走了。   一干众人面不改色,与小夏擦肩时候不屑的冷哼,或者一脸鄙视。   小夏听得一清二楚,都默默收下了。渐渐的表情麻木,空洞的眼神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荷花都败了…荷叶也不在了…   那满池塘的盛开绽放,都变成了一池寒潭,冻住了。   那天是怎么回到了住所?   好像个缺了线的木偶,麻木的动作重复着,实际什么都不记得的。   小夏的心一直悬着,多希望有一天,小少爷能想起来,这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能想起来了,就好。   他知道是奢望,只是奢望。   可到最后才明白,是痴心妄想。   那日和小少爷在后花园打了个照面之后,少夫人叫人带来了话,不准他四处走动。   传话的粗使丫头满脸嫌恶,好似多在他这带一秒都会染上什么瘟疫一般,捂着口鼻小跑着走了。   小夏怔怔的目送丫头跑掉,自那之后,轻易不出院门。   他也不敢,没有勇气在面对那样疏远陌生的小少爷。   那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他失掉了所有的勇气。      ☆、第 23 章   那日是被饿极了。   最初得宠时候,每顿都有人送着精致饭菜到房内。   慢慢的,送来的越来越差。   后来,少夫人叫他跟着仆役在饭厅吃饭。   再后来,仆役们不准他在饭厅吃饭,定日给了他些东西,叫他在院子里,自己弄着吃。   小夏什么苦都吃过,也还能吃,并不会挑也不会在意。   可已经好久没有人送来东西了。   小夏饿了又饿,肚子咕咕直叫,不知道喝了多少壶水,终究忍不住了,饥饿的感觉无法忍受。   实在无法,只得出了院子,小心的往后厨房绕去。   好巧不巧,碰见了小少爷刚纳进府的艳娘。   艳娘正趾高气昂的指挥众人,弄着今天晚上少妇人的膳食。   旁人看见小夏进来,偷偷告诉艳娘,这就是小少爷养过的那只兔爷。   艳娘瞄了一眼小夏,轻蔑笑了。   艳娘眉眼妩媚,人如其名,身上衣着布料剪裁不凡,绝不便宜,想必现在很得小少爷的宠爱吧。小夏跟了小少爷几年,基本看东西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看得出,很受宠。   小夏装作恍若未闻,在厨娘嫌弃的眼光中,对着管事人的冷眼热讽,干巴巴的陪笑着还是要到了一些基本东西。   已经很满足了。   小夏抱着这些东西回房整理,刚刚分好类妥善整理,吃了顿最近最安心的饭,想着收拾房间之后,午后睡一觉。   哪知午后,艳娘遣人来叫小夏。   小夏搽干净双手,没有戒备之心,匆匆忙忙地跟着去了。   刚到门口,谨慎地敲着门,并没有人答应,小夏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缝隙,侧眼望去,看见屋里一室凌乱。   小夏再傻,也知道不能进去。   艳娘不知从哪里闯了出来,抓住小夏的手,往屋内拖去,边大声叫人。   口里喊着,小夏偷东西。   小夏挣脱不过,急红了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挣脱,想要向屋外跑去。   艳娘用力撕裂自己身上衣物,拔掉金簪,抓乱发髻,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小夏要侮她清白。   闻声而来的众人,把小夏堵在门口,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小夏想要解释,脸上的惊慌失措的无助,被人忽视。   艳娘声声啼诉,小夏过来偷东西,被她发现之后,小夏反倒起了色心,要不是她喊的及时,小夏就要得逞了。   小夏急的面红耳赤,想要伸手拽住什么,想要说委屈,奈何无人肯听小夏手心向上的祈祷,小夏焦灼的等着少夫人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来了,神情中是全然的期冀。   少夫人一脸严肃,当着众人的面并不问青红,直接甩了小夏两巴掌,这样给小夏定了罪。   小夏没有辩驳,默默将所有的话吞咽回去,神情中的失望绝望一点点的回归于平静。   艳娘哭哭啼啼的闹着,说小夏污了她的清白,一会要跳井一会要上吊自尽的。   府里像是炸了锅一样,沸沸腾腾的围着艳娘闹着,哄着劝着,替她大声骂着小夏。   没有人顾得上小夏,连谴责的话都没时间说。   小夏退回了房内,坐在椅上望着桌上的茶具发了会呆,想起了那年投河自尽的花娘,突然能够完全体会了她的心情,要该多绝望。   小夏做好了决定,选择了割脉。   听说上吊自尽的人死后会屎尿齐流,舌头伸得好长,太过难看。   投井自尽,岂不是白白的浪费那一口井。   一刀刺进去,小夏怕会害怕不敢动手。尖锐的物品划在柔软的肉体上,小夏无法想象要多大力气才能划出一个口子,更不提是捅出个血窟窿。   想来想去,还是割脉了。   小夏摔破了经常用的茶杯,茶杯经常沉浸着小少爷爱喝的茶,早就蒙上一层茶滞,任凭小夏怎么擦也是擦不掉的了。   小夏总怕小少爷哪日过来,看见这茶具觉得太过寒酸,失了体面,奈何他手中拮据,也无力更换得了。   如今摔破了,倒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了了心中一桩事,小夏反复的审视着,极为郑重的挑捡了一个较为锋利的大块,咬着牙用力一割,近乎要割断筋脉。   看着血潸潸而出,小夏仿佛麻木了一样,并无痛觉。   想要死的人,意愿有多坚决,怎么会想要死死不了。   小夏平静的躺下,回想着这一生短暂可数的快乐日子,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了笑意。   想着想着就困了,想要睡觉了。   小夏努力控制,想睁开眼睛,他这一生,顺遂日子何其短暂,转瞬即逝的快乐还未想完,他不想结束。   他反复的想着,想着小少爷嚣张跋扈却明媚的笑。   想着小少爷的那句回家。   多么美好的向往。   小夏露出神往已久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坦然的笑。   回家…   家…   “那后来?”历青岩心里不知道憋了一口什么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忍不住追问:“小夏虽然死了,事情还没有结束。”   还能怎么样呢?   有人说小夏是心虚才自杀的,有人说小夏早该死了,有人说小夏是咎由自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世俗人情冷暖彰显得淋漓精致。   任凭谁说什么,小少爷都不曾吭声。   他都快忘掉有这样一个人了,他不过是喜怒无常的纨绔子弟,这府中的女人,哪个没有这样经历过一次得宠到失宠的过程,区别在于,小夏是男子而已。   小夏初次见到他时怯怯的,谨小慎微的样子,一直记在脑海里。   原来没有忘了。   那个小傻子,即便最得宠的时候,也不会仗着他的威风欺负人。   这样哪里行,这个府里,不是他欺负人,就是被人欺负。他不护着他的那几年,他一定过得很苦吧。   小少爷心里恍惚的想着,眼眶有些红了,水汽氤氲。   小夏死后不过六日,小少爷出事了。   小少爷数年游戏花丛,无从算起积累了不知多少情债。那日,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在了偏僻幽暗的小巷。   第二天早上更夫发现,尸体已然冷了。   厉青岩觉得心里堵得发慌,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才好,能缓解这种感觉。闷声告别了元始,一路垂着头回家去了,总是打不起精神想其他的事,脑袋里麻木的想着小少爷死时候,或是小夏死时候的样子,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嘴角含笑。   厉青岩迈进院门,向自己院子行去,猛然抬头看见主子皱着眉头在他屋前团团转,神情焦躁不安,厉青岩刹那回了神,忙上前问道,问道:“主子,可是怎么了?”   厉轩如遇救星般,眼神明亮:“你可还记得苗疆之行?”   厉青岩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厉轩如释重负一般喘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厉青岩的双手,神色真挚:“我曾得仙人入梦,九尾金狐,对我道,命有机缘,要先破解。”   这话,怎么这般耳熟?厉青岩暗自揣度。   “海外有仙山,仙山有老道,老道有要求。”厉轩喘口气继续道:“要咱家送件东西去到海外。”   厉青岩思绪还是茫然,仍旧用鼓励的眼神,让厉轩继续说下去。   “我虽不信命,可总不能有钱不赚,另外,其实我还是信了三分的。”   在主子乱七八糟的叙述中,厉青岩担忧的握着主子的手腕,时不时轻轻拍着,想要安慰主子,稳定心神,很少见到主子这么不淡定的情况,连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根本没有逻辑和头绪。   他理不清情况,只能皱着眉头听着主子念着,努力消化着。   哪里想得起两人这样的双手紧握,眼神相识,有多暧昧。   直至深夜,厉轩才肯接受厉青岩的轻哄,被厉青旭搀扶着送回房间,准备休息。   看着乏力的主子昏沉沉的睡着,厉青岩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和心疼,他虽不明白,可相比,这对于主子来说,是一件大事。   而现在,只能等着主子睡起,明日再说了。   ☆、第 24 章   劝完了主子,回房之后历青岩实在疲乏,顾不得妥善洗漱,打着哈欠沉沉睡去,这夜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小夏怯怯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羞色笑意。   小少爷宠溺的婆娑着他的脸庞,道:“小夏,你真可爱。”   小夏羞涩的看着小少爷,藏不住的情意弥漫着。   好像可以看到小夏死的时候。   发自内心的笑着,眼泪一点点滚落。   小少爷嚣张跋扈的样子,深深印在了小夏的心里。   小夏一直在等着小少爷,小少爷,你什么时候来啊,小少爷,小夏一直在等你来。   小夏到死,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不是没了活下去的勇气,是没了活下去的意愿。   厉青岩惊醒,发现满脸泪水。厉青岩用力的擦拭着脸上泪水,嘀咕道:“这老头,讲的都是什么故事,怎么夜夜入我梦,让我不得安生?”   擦去满脸泪水,仍能感觉到泪水在脸上湿润的感觉,厉青岩的心情,似乎还停留在小夏死的那一刻,笑着的绝望。   满脑袋都是小少爷身穿狐裘锦绣,神情淡漠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场景,仿佛他是空气一样,并不存在。   厉青岩翻来覆去,又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心情似乎才略有平复。   听着鸡叫,厉青岩想着,已经好些时日没到饭堂吃饭,见过兄弟们了。厉青岩抹了把脸,撇开心头杂绪匆匆去了饭堂。   热闹闹的场景,数十个汉子闹哄哄的大口吃饭。   厨娘大嫂尖利的嗓音穿破嘈杂,引人瞩目,侧目望去,正严厉对着厉清晓道:“我不管你能不能吃完,你必须给我吃完!”   看着厉清晓苦着脸的样子,厉青岩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厨娘大嫂碎碎念着:“一个男孩,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那么点。你没力气练功,出任务有危险你怎么办?指望谁来救你?”   厨娘大嫂瞟了一眼厉青虎,继续道:“你想让厉青虎来救吗?你看看他那身板子那样,能救自己不错了!”   厉青虎笑着举手投降,大声讨饶:“大嫂,你训青晓是青晓,不要带上我,我可没少吃。”   汉子们哄堂大笑。   厉青岩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笑意越来越大。   厉青旭眼尖,大声嚷嚷:“青岩,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在休养吗?”   “还在休养就不吃饭吗?”厉青岩走到厉青旭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不应该晚一点再起来,等着丫鬟们给你送去吗?”厉青旭凑趣道。   厉青岩笑骂道:“你当我是废物?那么脆弱?”   厉青虎拿着馒头边走边吃,站在厉青旭身后道:“没那么脆弱你也应该多多小心,你上次受伤可要把我们吓死了。”   厉青岩回手拍了拍厉青虎,以示安慰:“让你们担心了。”   厉青山插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了,能不能出任务?”   “怎么不可以?”厉青岩拍着胸膛:“你看我现在好得很!”   厉青山气郁道:“你看你都没事了,前两天我和主子说,要你给我当副手和我一起出任务,被主子一口否了回来,说你现在还没养好伤,只独独放任我这么冒险?”   厉青旭哈哈哈没心没肺的笑开:“青山,青岩这是内伤,慢慢排除余毒,看不出来!”   厉青虎笑着接嘴道:“你是没看见他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那个样子,多少个大夫看了都说好不了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过来的。”   “命大碰见高人了呗,不然早就交代了。”厉青秋语气凉凉,转头瞪了厉青山一眼。   厉青山尴尬的笑了起来,也不值得为了这点事和厉清秋多犯口舌,索性端着碗默默躲到了旁边。   吃完了饭,人各自散去,厉青秋把厉青岩拽到一边,偷偷的道:“你是太实在,太好说话了。主子让你去养伤,别人都眼红着,你倒好还巴巴的撞上来。”   厉青岩干巴巴的讪笑:“我没想那么多。”   厉青旭不太满意:“清秋,你训他干嘛,他比我还没大脑。”   厉青秋恨恨道:“没大脑还是什么值得攀比,骄傲的事情吗?”   厉青晓晃了过来:“你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话题就此打住了。   厉清晓还在愁手上多出来的半颗馒头,急得一直挠头:“厨娘大嫂说了,没吃完不准我走。”   “别说哈,长得好是有好处,怎么不见厨娘大嫂对我这么上心?”厉青旭取笑道。   厉清晓涨红了脸:“你不过是欺负我小,然后瞎胡说!”   众人笑了起来。   厉青岩忙打圆场道:“你别听他瞎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厉清晓眼圈都红了,一会才慢慢好下来,委屈的点了点头,缓和了一会,收敛了情绪,问道:“青岩,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厉青岩笑道:“我一会就回去。”   厉清晓打量着四周,凑近厉青岩悄声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最近任务太多,兄弟们都苦不堪言,要是想起还有你这么个闲人,你可不得闲了。”   厉青岩应了几声,厉清晓觑得众人没有注意,一把把馒头塞到了厉青岩手里,转身撒腿跑了。   众人近乎惊呆了的,傻愣愣看着厉清晓这一串连贯动作。   怎么没见把武功耍的这么快。厉青旭又在嘀咕。   “你说青晓总是被青旭这么嘴损,还是喜欢往咱们这堆凑,和咱们玩儿,是什么原因呢?”厉青秋似乎意有所指。   厉青岩怔住,回头看厉青旭低下了头。   “还好是个孩子性格的,不记仇。要不没事取笑人,有一天不和你玩儿了怎么办?”   厉青秋是看着厉青旭问的,厉青旭却不答言。   “要是真觉得有什么不好,直接把人推走就好了,总这样不阴不阳的谁受得了?青岩,你说呢?”   厉青岩陷入沉思,猛地惊觉厉青秋还在和他说话,一脸茫然问道:“啥?”   厉青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表情,从厉青岩手里抽出了馒头,塞到厉青旭手里道:“人本来是拿过来想让你帮忙吃的,看你那个样子,谁敢请你帮忙给你了,自己作孽自己还,我们可走了。”   厉青秋拽着厉青岩抬脚走了,厉青岩回头看去,厉青旭低下头看着手上馒头,不知在发什么呆。   个人有个人缘法,个人有个人故事。   谁能管得明白谁?   吃过早饭,回房后厉青岩头晕的不行,干脆爬到床上睡了,幸好没有做梦。   丫鬟端来饭菜,在门外没有耐心的重重敲门,才把厉青岩叫醒。   厉青岩爬了起来,给丫鬟开了门。   丫鬟没好气道:“你倒是早点开门呀,我拿着这么多东西,累的要死的。”   厉青岩好脾气笑道:“刚睡着了,姑娘来才醒。”   丫鬟翻了个白眼,道:“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你居然还在睡?”   原来过了午饭时间,厉青岩想到和白胡子老道的约定,抓紧收拾妥当就要出门。   丫鬟端上食盒,刚排好饭菜,看着厉青岩要出门,忙拽住厉青岩袖子:“哎哎哎,你干嘛你干嘛!”   “我出门有点事。”   丫鬟拽住厉青岩衣袖,任厉青岩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固执道:“我不管,主子说了,必须让我看着你吃完。”   厉青岩看了眼日头,无奈商量道:“我和人约了时间的,真的要来不及了。”   丫鬟掐腰堵在门口,瞪着厉青岩,道:“你要是不吃就不要出去了。”   厉青岩头疼,真不知道主子以前和女人打交道,是怎么哄的妥当的。   “还有这个药,赶快趁热喝!”   丫鬟不管厉青岩说什么,都一定要厉青岩吃几口再走。   厉青岩无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丫鬟哎哎叫道:“你得先吃几口饭垫垫呀。”   厉青岩放下碗,茫然无措的看着丫鬟。   丫鬟无奈看着厉青岩又胡乱的咽了几口饭,慌慌张张的出门。   远远的看见白胡子老道,不太耐烦的在酒楼门口踱来踱去。   “来晚了来晚了,睡迟了。”厉青岩加紧步伐跑了过去,道歉着。   元始看见厉青岩跑的满头汗,缓和了表情笑眯眯道:“不碍事的。”   两人转身进了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厉青岩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你昨日讲的故事,我怎么又梦到了?一夜没睡好,这才来迟了。”   元始沉默一会开口问道。   “今天你是想听王爷和谋士的故事,还是屠夫和少年的故事?”   “可是什么原因梦到?”厉青岩锲而不舍苦苦追问着。   “还有少爷和伴读的故事。”元始继续装作没有听见。   “讲的都是什么?”厉青岩屈服了。   元始想了一想,婉转道:“都是悲剧。”   历青岩有些郁闷:“怎么你讲的都是断袖分桃不得好下场的故事?没有其他的吗?”   元始老头瞪着历青岩:“难道不好听吗?怀疑我讲故事的本事?”   历青岩屈服元始凶恶的眼神,忙点头附和:“好听,好听。”   元始老头满意了,来了兴致,兴致勃勃道:“那我给你讲一个。”   “王爷和谋臣。”   历青岩内心是挫败的,这老头,古怪的很。      ☆、第 25 章   先皇驾鹤西去时匆忙,生前并未属意人选,也并未留下诏书。   皇子的皇位争夺战白热化中,人人杀红了眼。独独他,得以保全,无他过人之处,说起更是嘲讽,只因没有人把他算作其中之一,肯将他视为敌手。   原因不过,韩所母妃出身低微,于后宫中,并不是受宠。更不要说,韩所刚刚成年,并未指婚,直接宫外赐府,连姓也改随了母姓。   诸位皇子说不上是瞧不起,只不过实在无法将他算作能泛出波浪一类。   后来皇七子夺了江山,正式登基。   韩所不得皇七子重用,最多算是个闲散宗室,每年白领着俸禄,并未领着什么差事,整日招猫逗狗,醉生梦死。   偏偏韩所是极有野心,心内并不服气先皇遗诏,不服气一干兄弟斗争后的结果。看着皇七子高高在上享受万人敬仰,握着天下生死大权,更存了想要改朝换代,自己当皇帝,也要威风凛凛一把的念头。   韩所有心经营,一点点慢慢铺路谋划。他并不缺少钱财,反而最多的便是陛下的各种赏赐,他尚未成家,手中还有着立府的银子,也是用不到什么的。   最初密探觉得韩所未免有些闹了不像样子,向皇上认真回禀了几回,大约皇上觉得韩所没有什么本事,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看。   先皇残存骨血不多,他是屈指可数的保全中的几个,毕竟同根同叶上,皇上竟也默许了这种行为,只当做小孩子过家家的胡闹,一笑置之,随便他折腾去了,并不以为意,记挂在心上。   索性开诚布公,不断网罗天下能人异士,谋士齐夏也是其中一个。   刚及弱冠的齐夏,是名声赫赫的机关家鬼谷先生的小弟子,眼眸轻转,心机满腹,纸扇轻摇,胜过人间无数。   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或助皇上开创盛世,或与番邦融会贯通,或可富甲一方,皆可造福百姓。   可不知怎么蒙了心,明知韩所希望渺茫,仍甘屈居王府内,要跟着韩所走这条没有回头路的路。   还能是怎么蒙的心,不过是喜欢上了。   初次相遇是于王府庭宴上时,齐夏刚出山谷,准备大展宏图,偶然听到别人窃窃私语,讲着王爷韩所大宴宾客,恐怕别有用意。齐夏冷哼一声,心存轻鄙上门,不过是想着看下何等愚物竟妄图与当今陛下一争高下,竟还如此大张旗鼓,真是作死。   怎奈何,看见了韩所笑意飞扬,神采奕奕与人交谈,便不可自拔。   年轻韩所仪表堂堂,风流多情,桃花无数,一双丹凤眼挑起,当真是无法形容的邪魅。   而齐夏虽心存天下计,奈何,终究是涉世未深。   自那之后,齐夏便甘之如饴。   齐夏进府时,韩所尚未婚配。先皇已逝,韩所年纪越来越大,也没人多操心婚事,年纪相符的宗室兄弟孩子都抱上了几个,皇帝不想皇家颜面太过难看,随意给韩所指婚了。   韩所本可以推拒,但他没有。   临近成亲的日期,齐夏仍无法相信,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灯笼,红彤彤的喜服,喜笑颜开的脸庞,仿佛也不能将齐夏的思绪拉回。   齐夏随意坐在宾客一桌,神情恍惚的不知看着什么才好,耳边的吵杂声,仿佛距离遥远与他并无关系,却又令人心生烦躁不安。   新娘被送去了新房,剩下韩所留在宴席内,陪着宾客浅酌,看着韩所眉宇间藏不住的笑意,齐夏不愿意承认,直觉避开眼睛不去看。   韩所敬酒到齐夏这桌时,齐夏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引来同桌人的拍手欢呼,当真是好酒量!   齐夏迷茫的笑了,是啊,可不是好酒量,从未喝过酒呢,竟然这般热辣,辣的人眼眶红了,想哭了…   喜筵的欢喜雀跃,热闹非凡,好似与他齐夏并无关系。   的确,并无关系,齐夏低声笑着,端着酒杯,并不用人劝,自己便豪饮着。   又有何关系,又有何关系…   齐夏心里念叨着,脚步踉跄漫无目的的走着,回过神发现已然站在喜房院外,索性端着酒杯酒壶,站直了等着韩所,任凭脚麻了也不肯换个姿势,固执的不肯挪开,神情痴痴。   月色透着微光,韩所的脸上有些晕红,步履蹒跚的推开院门而入,看着着着大红喜袍的韩所,齐夏眼中盎然。   韩所推来扶着他的小厮,醉醺醺的向齐夏走来,偏着头如同稚子般,看着齐夏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一双丹凤眼眯起,平添许多妖娆,齐夏的心思莫名的痛了。   “王爷大喜,自然是要祝王爷新婚愉快。”齐夏假模假式的恭喜着韩所,面色在笑,眸中透露着内心真实的哀伤,藏无可藏。   韩所的酒似乎瞬间醒了大半,看着齐夏不掩哀伤的神情,默默无言。   “我特意来祝酒一杯,祝王爷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齐夏每说一字,仿佛气短一分,字字艰辛。   韩所的眼睛看着齐夏,眸光闪动,似乎有话在说:“齐夏,你该知道的,这并不是我所想。”   齐夏涨红了脸,第一次觉得他与韩所心意相通。   那种感觉,不错,却更能让人昏头涨脑,失去思考能力。   “陛下命令如此,我不过苟延残喘得以偷生,如何又敢反驳。”韩所苦笑着:“想要活下去,总要有太多的忍耐避让,父皇驾鹤西去后 ,想必你也知道,皇上如何清洗了父皇血脉。我侥幸存活,皇上怎会不忌惮与我,又如何...”   “王爷...辛苦了...”齐夏的眼眶红了,勉强控制着眼泪不要滚落。   “话虽如此,齐夏,你知我不能对不起王妃的。她既然嫁与我,便是我的夫人,虽然我并不爱她,是碍于皇上才娶她,可是她已是我的夫人。”   韩所的话说的委屈极了,齐夏的心刹那就疼了,不舍得再追问下去。   罢了罢了,既然他有这么许多的难言之隐,自己又何必为难他。韩所要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招募门人?   齐夏的思绪已经完全的跟着韩所的逻辑走了,所有的不合理的疑点盲点,都被齐夏选择性的全部忽略。   而韩所成亲未足月余,便已大张旗鼓的纳进府中数位妾室,其中数位便是早年间养在外的外室。   明知其中定有不对,可是齐夏还是不想刨根问底,认真思索。   王妃有苦说不出,总是哀伤的看着韩所,站在门口一直望着,看着他进了哪个姬妾的房间,耳内听着欢歌笑语。   月余之后,韩所已很少再回府内居住,其举越演愈烈。王妃偶尔借着管家之名,到外书房去,看着齐夏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有事相求又不知如何张口,齐夏莫名的替她心酸。   可齐夏到底是不明白王妃的难处,看着屋外日暮渐沉,王妃陪着韩所吃过晚饭,心内开始忐忑,看着韩所自顾自的挑选着衣服,叫人进来伺候着换上,心内便已经有了结论,几番想要张嘴问明,都是不敢。   “王爷...王爷又要去她那里了吗?”思索良久,王妃终究问出了口。   韩所回眸嗤笑道:“爷的事,也是你该管的吗?”   言毕,再也不曾回头,大步的向门外走去。   王妃端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无意识的揉着袖子成了褶皱,也不自知,仍怔怔的出神。她娘家并不能够为她在这府中支撑一片天空,空有陛下赐婚金字招牌勉强保全,思来想去实在无法,辗转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有求上了齐夏。   是以夜沉,齐夏也准备要睡了,突然听闻有敲门的声音,齐夏有些欢喜,语气中也带了些欢快,问道:“是谁?”   门外沉默片刻,方有声音应道,是女声。   “先生,妾身,妾身实在有事相求。”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王妃,声音里竟会有些慌乱,齐夏不敢大意,忙开门。   王妃衣着整齐,披着斗篷,身后跟着数位婢女,或是掌灯,或是相随。   王妃见齐夏开门,急忙上前一步,略略弯曲膝盖行礼道:“若不是有急事,妾身也不敢..不敢…”   齐夏能够理解,王妃是大家闺秀,谨言慎行,莫要说深夜见外男,便是白日也要顾着身份,无事也不轻易与外男说话的。   齐夏敞开门,请王妃坐在门前,一队的婢女低头敛目站在门外,没有丝毫声响。   “王爷又走了。”王妃突然间冒出一句,让齐夏的心沉了下去,抿紧嘴唇不敢泄漏心内的情绪,他的心底已然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敢承认。   慢慢的踱步到书桌前,并不看着,随手拿起一卷书卷,仿佛心中便踏实了不少。   王妃的神情中有些哀怨:“王爷…最近迷上了闭月阁的花魁娘子,虽说我有容人之量,只要王爷开心便好,可这戏子…到底咱们算是皇亲贵胄,断没有娶戏子入门的道理,虚耗钱财事小,丢了脸面事大。先生请务必帮我规劝王爷一二,不要乱了规矩。”   见齐夏并没有什么反应,王妃狠狠心,将话更加说重。   “如若...如若...”王妃咬牙继续道:“陛下知道了王爷这样做,必定是不喜欢的。我为女儿时,在家常听父亲说,陛下最不喜百官留恋烟花之地,便是偶尔去之,被发现都是大加斥责,而今王爷宿与此种地方,这可是打了陛下的脸啊,对于王爷日后前途,都是没有助力的啊。”   齐夏突然觉得仿佛手中书卷也拿不稳了,强撑着笑意应诺了下来:“既然王妃能有如此远见,齐夏定当在王爷面前言明此事重要性。”   “不过妇人之仁,齐谋士不要见怪才好。”   见齐夏应诺,王妃神情轻松不少,再三表示感谢后,才欢欢喜喜走了。   目送着王妃与婢女出了院门,齐夏方才退回屋内,随手关了门,齐夏觉得腿有些发软,慢慢踱到椅子旁,无力跌坐在椅子上,低声笑了起来,屋内回荡着他苍凉迷茫的笑意。   老天何其爱玩笑。   老天何其爱玩笑。      ☆、第 26 章   既然应人之事,便该有始有终,再者,齐夏也想要知道,韩所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是否一如当初,如当初,如当初…   聪慧如齐夏,也说不懂感情中的每条纹理曲折,拆分开来,仔细掂量盘算分量。   那日,府中突然沸沸扬扬的热闹了起来,齐夏有些好奇,站在门口张望,随手拉住一个兴致冲冲的仆役,问了才知,韩所回府了。   齐夏体内莫名也出现了蠢蠢欲动的兴奋,被理智强行压制着,想要想明白,是否该去见韩所。齐夏也有很久没有见过韩所了,听闻韩所留恋风月场所中不能自拔,齐夏的骄傲自尊,不允许他去那种场所,会有让他说不明的恶心厌恶。   突然间,齐夏想起了王妃所托,顿时雀跃起来,问了几个仆役,问清了韩所正在外书房内,处理近期事物,齐夏脚下生烟般飞奔了过去。   齐夏扶着门沿,看着端坐屋内,眉宇认真处理着事物的韩所,本想轻叩房门的动作被定格,齐夏痴了,连思绪也停滞了。   韩所垂头有些累了,伸手扶着颈部,眉头紧皱抬起头来,蓦然看见了门口的齐夏。   韩所笑道:“你怎么来了?”   齐夏被换回神思,勉强笑道:“听说王爷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左右无事,你好生歇养。”韩所言笑晏晏,起身走到齐夏身旁。   齐夏抬头,凝眸望向韩所,眸光闪动思绪万千,张开嘴却不知道从那句说起才好。   “听王妃说...”齐夏仔细斟酌着词汇:“王爷最近...”   话说不下去了,齐夏有些哽咽,不能控制。   韩所不以为意的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因为王妃说了什么。”   “我心中也觉不妥,王爷既然要谋取大业,那么还是不要风头太盛才好。”齐夏劝着:“为了争夺青楼所谓的戏子花魁,与人大打出手,实在是...”   话未言尽,齐夏反而要比当事人更加局促不安,不断的请瞄着韩所的神色。   韩所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并未接话。   齐夏迟疑片刻,继续道:“王爷要为大业考虑。”   韩所垂低了头,好似犯错的孩子,突然难过起来:“我只是觉得...她的眉眼有些像一个人...”   若有若无的目光似有深意一般掠过齐夏的脸颊,齐夏的脸颊似火烧般红了起来,想要说出的话都变成了浆糊,黏腻在脑海里。   “终日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呀…”   韩所面色苦悲,有意无意的瞄了齐夏一眼。   齐夏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欢喜雀跃的跳着,仿佛下一刻能够跳出胸膛,跳到韩所面前,将自己所思所想,所有的情愫一五一十,毫不掩饰的全部招供。什么自尊,什么试探,哪里有这个人的一个眼神重要。   齐夏努力的控制着不要失态,够了够了,韩所,足够了,有你这样一句话便够了…   想着现实的这些问题,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将齐夏的心思浇灭,熊熊燃烧的念头变得如冰一般。齐夏嘴里发苦,轻声道:“你总要,总要想一想夫人的。”   韩所赌气道:“这又怎么样?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看着韩所气恼的神情,齐夏的心里皱巴巴的疼着,开始觉得难过,觉得自己无能,才让韩所现在活得这样窝囊。   韩所到底闹得太过,即便皇上不想管他,也有官员上书,请陛下为了皇家脸面考虑,约束韩王爷一二。皇上想着也有道理,他三令五申禁止官员去风尘之地,韩所竟直接住过去了,虽说对于韩所没有多大感情,懒得为难更不想管他,可到底他还是父皇子嗣,不能这样混闹下去。本来听闻了最得鬼谷子宠爱的小徒弟齐夏,正在韩王府久居,本想着要不要和鬼谷子谈一谈,可眼下看,想必齐夏与韩所也是一丘之貉,翻不出什么花样,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处事,也便不放在心上了。   再略一思索,下令传旨,韩王爷在府中闭门思过,不准外出,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说。   要不是这个旨意,不可违抗,韩所还在流连风月场所,不能自拨。   现如今只能困在府中,觉已睡足,韩所对府中的女人又早已看腻,书卷厌烦,连喝酒也提不起兴致,只能每日兴致缺缺的坐在院中发呆。   看着韩所无精打采的样子,齐夏心疼,只有目光跟紧韩所转动,心内五味陈杂。   “王爷。”齐夏上前和韩所打招呼道。   韩所半眯着眼睛看着齐夏,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看着王爷整日无聊,要不要和我下盘棋,醒醒精神?”   “不要,”韩所拒绝:“我懒得玩儿。”   “那么,吟诗作画可好?”   “附庸风雅酸臭之物,不要。”   齐夏的笑容尴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向只有别人哄他配合他的道理,哪里想过今日会互换。   韩所听不见齐夏说话,转过头看着齐夏笑道:“要不,咱们玩儿点刺激的?”   齐夏被提起兴趣,笑了:“哦?”   “我受够了被限制的日子,再者,风水轮流转,一样的是先皇的子嗣,他皇七子又是何德何能坐在那个位置?不如我们想一想如何拉他下来?”   齐夏本能的想要否定,可看着韩所亮亮的眼睛,嘴角扬起的坏笑,齐夏没能直言出口,一点点吞咽回来。   看着齐夏并未应承,韩所心里明白,眼眸轻转,继续道:“若不是受制于人,我何必要娶不爱的女子,又要对她负责,又怎么会去风月场所,几度流连,不过都是...”   韩所不明含义的眼神,牢牢的拴住了齐夏思绪,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韩所并不掩饰的得意笑着:“知我着齐夏,小夏,你当真是我最亲密的人。”   齐夏看着韩所灿烂的笑容,茫然的跟着笑了起来。   韩所想夺取天下更换政权,这个想法,齐夏不管这事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多么难以达成,仍旧拼劲全力。   是有空子的。   齐夏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来回踱步不要慌乱,不要慌,心不要慌。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齐夏将自己锁在书房内,反复的琢磨着如何是好。   朝堂上下,体制内外,皇亲国戚,所思所虑,齐夏不敢有一点漏掉。翻来覆去的反复揣摩着,从哪里入手会更好。   最后熬不住,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片刻之后,大惊起身,神情中是全然的不敢相信的不予置否。忙抓只毛笔过来,将梦中所想一一记下,反复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拿起来细细分析。   本朝陛下登基后,将权利三分于臣下手中,不肯集权于一人,更曾三令五申,禁止将命兵行,一定要见虎符才能动,务必要认符不认人。   本意本是为了控制将军在外不受控的事,被齐夏反复琢磨想想,想出了空子。   现在掌管虎符的,是史太尉。   将门之后。   史太尉早过了成亲年纪,却一直不曾娶亲,坊间沸沸扬扬的传着,并不用多打探,便有人神神秘秘的表情凑到齐夏耳边道:“史太尉性喜龙阳。”   齐夏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八卦的人得意的表情,心内冷笑。   “总该...娶亲的吧...”齐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间会冒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嗨,”八卦的人一脸了然的表情,向齐夏解说道:“这种事,当事人不同意,谁能硬逼着他低头呢?听说啊,史老太爷打断了几根木棒,史太尉宁愿背上不肖子孙的称谓,被逐出家门,也不肯低头答应,史老太爷没办法,才不管的。”   齐夏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连笑意也强撑不出来了。   “要说啊,这种事全看个人的,便是不情愿,莫说亲戚家眷,便说天王老子,任凭谁来也不肯低下骨头。”   齐夏突然失了耐性,冷着脸,一甩袍袖起身走人,留下那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尴尬站在原地。   回到府中,齐夏皱着眉头思索好久,怎样才能与史太尉说上话,攀上交情。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准任何人打扰,来回不停的踱步,心内盘算着。   咬咬牙,跺跺脚,算了,要不然就这么干吧。   齐夏分外不自在,身上特意挑选的衣服仿佛针扎一般,让人莫名疼痛。   明明是选好的,怎么可以选择回头呢。   齐夏昂首挺胸,整装待发准备继续向前进。      ☆、第 27 章   齐夏站在下马石旁的宫门口,装作有事急躁的样子,不断的向向内张望着。   今日是先皇冥诞,齐夏心知,皇上必定会留下诸位王爷,在宫内略做祭奠。   到了朝臣散场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朝臣,随口讲着闲言碎语,陆陆续续从宫门内出来。   正见传说中的史太尉,身着武将官袍,不显得虎背熊腰反而格外好看,一脸玩世不恭的背着手,只身向宫外慢悠悠的走出来。   齐夏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神色慌张的冲到史太尉面前,有些懦懦的样子:“史太尉...?”   “正是。”史太尉笑的眉眼弯弯:“你是?”   “我是韩王爷幕僚,有急事寻他,奈何身份低微,进不去深宫,史太尉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史太尉沉吟片刻:“今儿是先皇冥诞,恐怕...”   听着史太尉的话,齐夏失魂落魄的不安着。   史太尉有些不忍心:“要不,你先去我府上等着?我遣仆役,帮你在这里盯着韩王爷?”   齐夏眸光闪动,对史太尉感激涕零的反复道谢着。   自那之后,齐夏借口感激史太尉帮忙,数度到史太尉府上拜访。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齐夏眸光中总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的史太尉心中犹如百爪挠心,又无从揣度。   齐夏曾经看过史太尉练剑一次,当真是气势如虹,令人不敢眨眼,唯恐错过。   练剑完毕,史太尉收了剑,不在意的用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向齐夏走来。   “可否对我的剑法有所点评?”   齐夏眸光闪动,看着史太尉笑着:“太尉果然是英勇过人。”   合欢树正在怒放,开得烂漫,阳光正好,齐夏笑得得宜,微风拂过,合欢花随风而走,映衬的当真如同一幅画卷。   齐夏冷眼旁观看得分明,史太尉狠狠的吞咽了好几次口水,齐夏心里在嗤笑着,当真是匹夫。   果不其然,史太尉上钩了。   但是史太尉看似风流不羁,实则生性谨慎,莫说是带着齐夏去军营彰显一番自己的功绩,沾沾自喜吹嘘自得,便是书房,也未曾请齐夏进去过。   齐夏也有些心焦,总是这样虚以为蛇下去,他实在是懒得应付。   那日,齐夏又如约拜访,史太尉闲暇之时,最喜欢的竟是招猫逗狗,喂鸟养……小孩。   第一次见史太尉温言笑语将小孩子揽在怀里轻声哄着时候,齐夏着实是不敢相信,这实在和这个人的外表不符。   看着两人亲近熟稔的样子,本以为那个孩子必定是近亲族人,亦或者是贵胄之后,哪里想到不过是府内普通杂役的孩子。   而今日,被史太尉教着一笔一划认真的孩子,想必也是哪个杂役家的吧。   府中人早已习惯了,史太尉会在空闲之余照看小孩子。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到史太尉面前,恭敬的鞠躬,小孩子从史太尉的怀中跳下来,向她怀内扑去,动作极为熟练,齐夏也有最初的目瞪口呆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   妇人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越走越远,史太尉方才收回目光,看着齐夏笑道:“我比较喜欢小孩子。”   齐夏忙笑道:“史太尉菩萨心肠。”   “这和什么心肠有什么关系?”史太尉奇怪的看了齐夏一眼。   齐夏忙不迭的将连杂役家的孩子也会照看的话,吞咽回了腹中。   “小孩子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史太尉好似看穿了齐夏的想法一般,道:“分成三六九等的,是人的心,上进与否,观念与否。”   “太尉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呢。”齐夏无话找话的干巴巴笑着,他实在不能理解,杂役家的孩子有什么值得去哄的。   “我常常也在想,要不然找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吧,虽然女人固然不是我所爱,可到底我还是喜欢孩子的。”史太尉幽幽叹气:“到底还是觉得未免太不负责,对于女子不公平,算了,还是这样吧。”   这似乎涉及到了史太尉的私人问题了,齐夏揣摩着,听闻史太尉放浪形骸,并不掩饰自己,想必不需要过多猜测想法了。   “史太尉光明磊落,只求问心无愧,齐夏实在敬佩不已。”   史太尉伸手抚上齐夏的手背,温言笑道:“还是小夏最懂我心。”   明明史太尉笑得并不暧昧,但是齐夏恍若被雷击,刹那心中一冷,突然开始忐忑,觉得事情超乎了他所能预料的方向。   齐夏未曾告别,神色慌张的转身跑了,脚步也有些仓皇,活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   明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断撩拨着史太尉,若即若离总是勾着史太尉心里痒痒着,看着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对。   怎么事到如今,自己反而怕了呢?   齐夏想不明白,他没办法抽丝剥茧的将所有的虚情假意坦在心里分析,只有趋利避害的人类本能,让他拒绝靠近史太尉太近。   可是当天晚上,便收到了史太尉的请柬,请齐夏深夜赴宴。   齐夏本不想去,内心焦灼不安,几个年头反复拉扯着,送信的人又不断敦促,兼之怂恿,更是将齐夏乱成浆糊的想法,搅得更乱。   稀里糊涂,齐夏一人独去赴宴。   回来时,已经天亮了,韩所刚刚起床,洗漱完毕站在门口伸着懒腰。   昨儿的妾室表现不错,韩所很是满意。   忽然见到齐夏站在不远处。   韩所不明所以的看着齐夏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两人不发一言相视许久,齐夏方才向韩所走来。   齐夏有些委屈的向韩所伸出手,撒娇道:“他摸了手背。”   韩所沉默了很久,齐夏等了很久,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到底没有听到他想听的那句。   那以后你不要去了,我去。   哪怕是这句都可以的。   可是这句也没有。   史太尉轰轰烈烈的开始追求齐夏了,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也不肯收敛,吓得齐夏不敢轻易出门,开始后悔怎么招惹这么个行事放荡,无所顾忌的人。   他本以为自己随心所欲的性格,已是极致。   似乎一时大街人人都知了这段奇闻异事,揣测的看着齐夏捂着嘴笑着,齐夏异常尴尬的愤怒。因为到底心有不轨,有所理亏,他本想忍让一二,可是...   齐夏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索性遣人送话上门,叫史太尉出来一叙。   太白楼,大堂,齐夏特意选在了大庭广总之下。   负气想着,看这样你能做出些什么!   临出门前,正遇到小厮抬着醉醺醺的韩所,坐在软轿上进了府内,擦肩而过。   齐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着,欲言又止。   韩所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示意小厮们停下来,含糊不清的问着:“你要出去?”   齐夏神情复杂,沉默片刻后道:“嗯。”   “可是……可是……要走了?”   齐夏看不到韩所的表情,只能揣度着他语气中的惶恐,语气变得轻柔起来,坚定道:“我不会走?”   “要是要走……要走……”韩所的身子软软的瘫在椅子上,似乎有呼噜声响起。   齐夏的目光一点点坚毅起来,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毫无恋栈的转头离去。   不曾再回去看去,他鼓起了全然的勇气。   太白楼前,齐夏定定的看着招牌许久,回头张望,不知想要看到什么,神情中一点的失望变成双手紧握成拳的坚定,方才抬脚迈进门去。   齐夏略扫了一眼,便不再看,这史太尉分明是用心打扮过的,崭新的衣裳是新出的锦缎,外加时兴苏绣,眉毛也有被修饰过得痕迹。最让齐夏恼怒的,莫过于史太尉眉宇间的雀跃笑意,当真好似让他更不开心了!齐夏莫名添了几分腾空怒火,熊熊燃烧。   “你来的好早。”史太尉坦荡落座,神态自然。   衬着齐夏带着不知名的扭捏,齐夏挺直脊背,轻咳两声,想要装出去史太尉一样坦然自若的样子。   “我有事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史太尉接过小二的茶壶,浅斟一杯递到齐夏面前,好似做惯的亲昵,笑眯眯的看着齐夏,示意他说下去。   看着史太尉的笑意,齐夏突然想要一巴掌抽上去,打掉他的笑容。   齐夏不想再斟酌词汇,更是懒得掩饰,深吸口气道:“史太尉,是不是最近有何心事?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史太尉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将齐夏爱吃的点心放到齐夏面前,方继续道:“求之佳人,人之本能,有什么误会呢?”   话说的这样直白,齐夏想要掩饰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遮掩。看着史太尉的笑意,齐夏突然想要一巴掌抽上去,打掉他的笑容,才能缓解自己的狼狈不堪。   “史太尉,求之佳人,这种话似乎应该是对女子讲的。”齐夏意有所指道。   “我只对心悦的人讲,何时解我寤寐思服之苦呢?”   看着史太尉笑咪的眼睛,仍不能隐藏其中的认真眼神,齐夏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了几次,欲言又止。   “若是……若是你不信,何不等着岁月流逝,见证呢?”   看着史太尉灼灼目光,玩世不恭的笑意里也隐藏着一丝焦灼不安,齐夏恍惚想着,在这样的试探之下,史太尉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胸有成竹。   史太尉深情道:“齐夏,你信我,不会负你。”   齐夏有些恍惚,这些话,是他想从韩所的嘴里听到的呀。   看着齐夏晃神,史太尉的笑容有些强撑,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知…我知你心里有他,可是…”   “住嘴!”齐夏直觉喝道,打断了史太尉的话,神情中有些慌张,好似明白史太尉要说的话,必定是他不愿,不想,也不能听到的。   看着史太尉欲说还休的样子,齐夏站起身决绝走了。   ☆、第 28 章   回到府中时,看见韩所焦躁的在府门口不断踱步。   齐夏心底生出暖意洋洋的感动,这是惦念他吗?这般担心?   “我回来了。”齐夏笑着迎来上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韩所皱着眉头有些焦躁。   韩所的不安,让齐夏神情僵住,他所揣测的回答中并没有这一个。   “我…那个…史太尉心思不轨,我再想别的办法。”好一会,齐夏方组织好词汇。   看着韩所的神情中的不屑和焦躁,仿佛在说,你忍耐忍耐呀,和他在一起又能怎样?   齐夏阻止自己,不敢再想下去了,不敢再想了。   “那你...”   “够了!”齐夏暴躁的喝道,打断了韩所的话,他在韩所面前一向温声温语,从未失态过,刚这一声,韩所茫然的看着齐夏不知所措。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齐夏低着头,敷衍道,转身匆匆走了。   齐夏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敢再和韩所沟通这个问题。   韩所大约也明白,拗不过齐夏的,偶尔唉声叹气,但并不在提及这个话题了。   齐夏心内犹如被针刺般,开始不顾手段,再无收敛。   开始替韩所广招英雄豪杰,无非都是绿林要钱不要命之流,并不用韩所费心,齐夏一人揽下了所有的差事。   年轻的齐夏羽扇纶巾,谈笑自如,一副好容貌,决策于千里之外,杀人于谈笑之间,清除异己毫不手软,斩草除根,只怕有一点祸根。   这种事情,齐夏干的多了。韩所最初心惊肉跳的看着,心里都是惶惶不安,到后来的慢慢麻木了。   人命已如草履,不值得顾念。   齐夏会安慰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几年来,韩所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有能力的人都是一把双刃剑,割伤别人,也会伤了主人。可齐夏不是,他是一把最好用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利刃。   韩所未尝不得意。   齐夏纵使心机满腹,可他想象不到,韩所有多得意。   齐夏的心思当真是藏也藏不住,韩所的眉宇间写满不屑的鄙夷,什么鬼谷家的少弟子,不过尔尔!浪得虚名,罔受世人称赞,还不是被他韩所把玩在手心中。   又算得了什么。   于社稷战略上,韩所可能不如齐夏,不过于风月场上,齐夏怎敌韩所十之一二。   韩所看得明白,才冷静对待,哄着齐夏出了一条条天下计,忧心忧民的样子好像真是是为天下苍生而活。   齐夏辨别不出其中真假,真的信服了,更加虔诚的为韩所的安稳社稷劳心劳力。   把权术玩弄于鼓掌之间,把天下掌握于鼓掌之间的人,独独看不明白,这一份假意。   齐夏谋划了五年,等了两年。   久到府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出来,热闹非凡,韩所都要失去了耐心,当个闲散王爷算了,日日笙歌多好。   齐夏还在坚持。   齐夏总在安慰着韩所,坚持坚持,坚持下去就好了,他有办法的。   时机要到了。   戎狄其心不轨,在边塞聚集了大批兵马,数度挑衅,边将主帅隐忍不发,遣人送回八百里加急密保,请示如何处理。   陛下大怒,派遣史太尉押送粮草,先行去边塞慰问,大军随后遣到。   史太尉得令先去了,正巧赶上齐夏的三师兄官路顺畅,一路扶摇直上,现在被调任代为掌管虎符。   知道这个消息时,齐夏第一时间报于韩所知晓,并提起了那个最初的想法。   韩所目光担忧,悄声问道:“这样做与你师兄可是好的?”   齐夏坚毅了脸庞,道:“为了王爷大计,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韩所悠悠叹道,眼眸中似乎有情谊流淌:“小夏,为难你了。”   齐夏心里像是被温柔了一下,软了语气道:“没什么,王爷心系黎明苍生,免授庸主之苦,齐夏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这几年来,齐夏的表情越来越冷淡,眼神锐利的仿佛利刃刺入人骨,外人如何想到,那个嗜血冷酷的齐夏,会有如此温柔的样子。   人生有劫。   不过偶尔似是而非的话语,作假的嘘寒问暖的关心,齐夏已经盲目的看不到所有一切的现实,只是铁了心,坚定的要护送韩所一路走上九五之尊。   “小五,你怎么来了?”三师兄惊奇的看着齐夏,豪爽的笑着。   齐夏刚想事情走了思绪,蓦然被唤回,勉强定了定心神,笑道:“三师兄和我同在京城,却不曾去看过我。”   “军中事物繁多,我实在抽不开身,再者,哪里敢轻易去打扰你。”五尺高的汉子尴尬的挠着头皮笑道。   “三师兄还当我是小孩子。”   “诶,你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嘛。”   三师兄伸出手揉着他头顶头发,笑道。   齐夏被揉的有点不开心,瞪了师兄一眼,道:“我经二十有余!”   “你是比我们都小嘛,在我们心里你还是小孩子嘛!”三师兄爽朗的笑着。   齐夏气苦,不想再和三师兄说话。   三师兄看着齐夏的脸色,带着商量的语气笑道:“小五,你可不许回去找师傅告状!师傅老了,打我可是追不上的了!”   “我叫大师兄打你!”齐夏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三师兄气弱,语气放软继续道:“小五,你看哈,这么长时间我都不敢去打扰你,看在这份上,别回去告状了呗。”   齐夏适当的放松了表情。   三师兄见有机可趁,忙道:“你看我这虽然没啥好吃的,还有些打回来的野味,你看你要吃什么,今天晚饭就在这吃吧。”   齐夏适时地点了点头,带着撒娇的命令语气:“我要吃没吃过的!”   “好好好!”三师兄讨好的笑道:“小五没吃过的,师兄都叫人去给你做!”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副将上前,两人头凑在一起,不断的窃窃私语,反复的商量和研究着。   齐夏不去管他,自顾自的走进了三师兄的书房兼卧房,真的是…   三师兄还是老样子,齐夏心内叹气,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环境。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屋子,一侧是床,用来做寝室。一侧是书桌,用来做书房。大堂中间摆了张桌子,会客用的。   屋内东西错杂,看起来也不经常收拾,三师兄是个粗人,想不要要防范别人,那虎符会放在哪里?   齐夏眉头紧皱,咬着手指思考。   “小五,你又在想什么坏事呢?”   三师兄如洪钟一样的声音传来,齐夏忙收敛神色,反问道:“我哪里想什么坏事。”   三师兄笑着坐下便倒茶水边道:“你自小这样,想干坏事的时候总会咬手。”   齐夏也坐下,笑开道:“那师兄是觉得我想做些什么?”   “哪里猜测,你花花心思最是多,连师父都想不明白。”   三师兄递了杯子给齐夏,齐夏接了过来,在手里婆娑好一会,方笑道:“三师兄总是还拿我当小孩子。”   “你可不便是小孩子?”三师兄笑了起来。   师兄弟两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厨房遣人送来饭菜,虽说军营中饭菜并无多精细,胜在野味鲜美,并没有过多烹炸掩盖本身味道,齐夏吃得格外满意。   三师兄小心翼翼的打量了齐夏一会,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就放心的大口吃饭了。   才吃过饭,饮过茶,还未来得及唤人撤下,外面就有声音慌慌张张的喊着:“报!”   三师兄不由得皱眉,抬头对着齐夏笑道:“你先在屋内呆一会,我去去就来。”   齐夏巴不得得空,一叠声的好。   三师兄急匆匆的出了门,和来报的站在门口低声窃窃私语着,无法听得分明。   齐夏不敢大意,悄悄的听了一会,趁着两个人走了的功夫,关上了门,去书桌那里翻找着。   师兄是个武人,想不到会有人偷虎符干坏事,以他大咧咧的性格,虎符必定在手边,随手能够拿到的位置。   齐夏拉在抽屉,忍不住皱眉,果不出意料虎符正被随手扔在了里面,歪歪斜斜,里面还有什么毛笔暗器杂七杂八的尖锐物品。   齐夏拿起虎符忍不住端详,上面被划出很多不明显的细纹。   这是历朝历代兵权的象征,师兄居然这样不小心。   还好玉质上好,不然随手一丢摔坏了,也就…   想着屋外层层重兵,齐夏也觉释然,难怪师兄会这般放心随手放置虎符。   排兵布阵的本事,师兄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齐夏忙将虎符在身上藏好,转身落座,用筷子夹着冷掉了的菜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许久之后,三师兄方才转身回屋,略有歉意的看着齐夏道:“实在抱歉,小五,军中临时有事,我需要前去,你看…”   “没事,我回去便是了。”   一边说着话,齐夏一边站起身来,看着三师兄感激涕零的眼神,齐夏有心先要逗逗他。   “三师兄忙嘛,没事,反正回去和师傅说…”   “别别别,小五,下次你再过来,师兄还请你吃野味,绝对好酒好菜好招待,不会再有任何状况。”   “那可是说定了?”齐夏眉眼弯弯的笑着。   “说定了!”三师兄如释重负。   “好啊。”   ☆、第 29 章   齐夏刚刚进府,便有人给他送来了消息,三师兄大发雷霆,带着人满军营悄悄的找虎符呢。   齐夏苦笑,即使自己目标这样明显,师兄也还不愿意怀疑吗?   师兄宁愿带人漫无目的的去找,也不想会是他?   师兄,对不起。   虎符丢失,许多调兵遣将的将令发不出来,急的夏春秋抓耳挠腮。   皇上也纳闷,前线吃紧,物资紧缺,许多物品备好,催促喊穷的奏折已经可以成山的摞在了皇上的书桌上,怎么将令不发了?   朝中风言风语,流言四起,皇上也有耳闻虎符丢失的事,仍旧不动声色。   这日,夏春秋奉命去见皇上。   夏春秋毕竟是直脾气,心里藏不住话,陛下刚说起,还没有多问,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陛下震怒,师兄被下狱。   史太尉护送粮草安全抵达边塞后,等着大军已到,见到并不会翻起什么波浪后,已被陛下召唤回京。进宫回禀的时候,陛下脸色阴沉如锅底,史太尉不敢多问,得了令加紧盘查虎符下落。   不过一时无从查起,只有去天牢见了夏春秋,那支支吾吾的态度,不知是遮掩着什么。史太尉心中揣测着,也是杂乱如麻,毫无头绪,而前来探望夏春秋的副将义愤填膺的,向史太尉透露着齐夏曾来过,被夏春秋呵斥闭嘴。史太尉心中恍若雷击,也是不敢相信,他终究,要为了那个浑人,犯了这样大的糊涂吗?   夏春秋被下狱,与人们相传的虎符丢失之事,很容易联系其中关系。   虎符丢失是大事,不可明说,虽然没有明说,也够知情人嘁嘁喳喳一阵。   齐夏心里有愧,加紧了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想要明日一举举兵,马到成功,省的师兄再受无妄的牢狱之灾。   偏偏这个时候,师傅叫人带话过来叫他回去。   虽说策马加鞭,来往不过一个时辰就够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齐夏心里忐忑,不知道师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大师兄在谷口等着他,怔怔的出神,心不在焉的看着天在思考着什么。   “师兄?”齐夏试探的开口。   老大惊了一下,收回了神思,看着他笑道:“小五回来啦,累不累。”   “从京中回来没有多远,不累。”齐夏笑笑,试探的问道:“师兄,师傅叫我回来什么事?”   “不清楚,好像…师傅…”   “怎么?”   老大欲言又止,忍不住叹气:“师傅最近身体不好,郁郁寡欢,还不肯说出是因为什么。”   齐夏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们何尝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的这样下去。   齐夏不肯和他们说,那装作不知道好了。   一路跟着师兄走进来,师傅还在旧时山洞内避居。   师傅…一向觉得有悔意,有歉疚才会来这里闭关一阵,以正心性。   幽暗的烛火并无波动,被严严实实的包在了山的里面,这个地方当真是让人厌恶的地方,虽然心里这样腹诽着,齐夏还是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发一言。   “你师兄被下狱了。”   鬼谷子没有废话,面色沉静,开门见山。   齐夏缄默,不肯出声。   “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齐夏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师傅的消息,还是这样灵通。   鬼谷子重重一拍面前桌案,痛心疾首怒斥道:“你怎能去偷你师兄的虎符!”   “你可知,你这是断了他的前途!”   “不,不是的…”   齐夏仓皇的仰起头,看着神情中难掩失望的师傅,惊慌的想要解释。   “我不知你要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天下动荡不安,你的日子就会好过?”   齐夏站起身来,想要走近师傅。他神色恳切的再次跪倒在地,试图辩解:“不是的,师傅。韩王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勤政爱民,他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鬼谷子的神情越来越失望:“先帝是明君,一辈子阅人无数,于识人上最为明白,生前便不重韩所,最轻与他。怎么你不信这个邪?”   “不是的!韩王真的是会是一个旷世明君!是先皇看走了眼…”   幽闭的山洞内回荡着齐夏声嘶力竭的呼喊。   鬼谷子失望至极,默默盘腿坐了一会,半响叹了口气,转过头不想再看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走吧,你我已经不是师徒了,不要再自称我的门人。”   齐夏眼含热泪,复又跪了下去。   “师傅……”   “自小我父母双亡,是师傅带我长大,教我一切。师傅…”   鬼谷子决绝道:“你走罢,你已经不是门徒了,出去了不要污了我的名声。”   齐夏不敢再多言,退了出来,轻轻关上门。   一干师兄弟在门外等的心急,虽然能听到些许声响,到底听不明白。   “怎么了?”大师兄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齐夏苦笑。   “麻烦各位师兄留心了,若是哪天师傅心情好,烦劳通知小五回来。”   师兄们虽然埋怨他偷了老三的兵符,还是不忍心说重话凶他,唉声叹气的看着他越走越远,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师兄送他出了谷,叹气道:“师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有机会我必定说些什么,有机会必定叫你回来。老三那边你也不用急,我想办法弄他出来。只是…这次的事,确实是你错了。小五,你是聪明人,怎么却做起了糊涂事?”   齐夏深鞠一躬:“大师兄,师傅有劳你照顾了。”   作为不肖子孙,一辈子耿直的师傅。大约…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师傅了吧。   韩所,我只剩你了。   大师兄默默无言,目送齐夏越走越远,转身回来找鬼谷子,试探的敲敲门。   “进来。”鬼谷子的声音仿佛老了十岁。   老大忙推门进去,鬼谷子好似瞬间老了十岁,沧桑不已。   老大不禁难受,多少大风大浪,师傅都可以谈笑间而过,这次…真的伤到了老人家的筋脉。   “师傅,我已送小五走了。”   鬼谷子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老大沉默片刻,试探性的问出口:“师傅,小五心性一向单纯,但看人还是蛮准的,能不能是这个韩所真有什么旷世伟才?”   “你看当今陛下如何?”鬼谷子答非所问。   “称得上是明君,即位才这几年,便已开了数项伟政。”提及当朝陛下,老大忍不住伸出大手指,称赞着。   “你以为,若无先皇死前周全,陛下坐的上这个位置吗?”鬼谷子曼斯条理道,老大宛如被雷击,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不是…陛下自己争来的吗?”   鬼谷子眉眼间带着轻嗤笑,摇着头道:“争什么?有什么好争的?早有天意安排好,谁能翻得过天去?先皇,便是那天。”   鬼谷子伸出手指,指向上空,神色淡然,继续道:“最怕陪太子读书的不知自己是陪太子读书,当真以为自己也是太子,那可真是…丢了面子。”   老大若有所思沉吟了会,方继续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不开始,先皇便属意陛下,陛下既是嫡子,又是先皇属意,立了太子多名正言顺?”   “总要有几块磨刀石。”鬼谷子似乎有些乏了般,闭上眼睛,继续道:“而他韩所,连磨刀石都算不上,你还指望他能成好刀吗?先皇连皇家的姓都不屑给他,难不成,他会做的比当今陛下还要好?”   老大默默的揣度了一会,摇了摇头,坚定道:“再无一人,能做到当今陛下这般。”   鬼谷子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老大,眼中无波无喜,道:“老大,你悟了。”   老大有些欢喜,忽而想起来了,继续问道:“那当今的事,师傅是准备管还是不管?”   鬼谷子叹道:“这终究是朝廷之上天家内部的事,我不想管了,也管不动了,能做的都做了,就这样罢…”   “守着江山固若金汤,已经不是我需要想的了……”   于先皇,我已无愧于心。   鬼谷子轻叹一声,缓缓磕上眼皮,操控事态发展近乎半生,突然间,再也不想去管事情走向怎样,随他发展且看热闹吧。   至于先皇,地下相见时,怨的也该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齐夏快马加鞭回到了京城,忍不住冲动将时间提前了。   第二日,千军万马围在了城下。   齐夏自去调遣三师兄手下的将士,打的是清君侧,救主将的口号。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番陈词,慷慨激昂,盛世明君在齐夏的口中硬是变成了何不食肉糜的昏君。鼓动得三军军心大震,将士们高举着武器,用力的喊着要救出主将,不要被昏聩君主害了的口号。   事发之时,兵分四路,一路攻入皇宫,一路拿下城门,一路攻克驻守营寨,一路监控朝臣。   齐夏不放心三师兄,自是找了个借口带了队人马寻去了。   韩所亲自带队,攻入宫门。   皇上被困在皇宫大殿之上,虽面临危局,护在自己面前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殆尽,神色依旧从容,语气中带了些厌烦,冷嗤道:“韩所!你要干什么?”   韩所笑的好生猖狂:“皇兄不曾想到会有今日吧。”   皇上冷静,临危不惧道:“不过都是自家兄弟,你何至如此决绝。”   “我怎么敢忘记,在后宫苟且偷生的日子,各位皇兄及各位母亲的善意照顾。”韩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韩太妃家中背景不足,父皇对你母子有愧,尽力补偿,你做个闲散王爷,不用操心社稷安稳,不用害怕人心不古,安稳平顺过这一世有何不好?”   “偏偏,我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坐,试一试。”韩所嘴角含着阴冷笑容,语气得意。   “你做不来,不要妄送天下。”皇上下着结论一般的冷静语气。   平心而论,皇帝理智客观,纵观全局,说的并没有错。但韩所被气愤恼怒冲昏了头脑,尤其皇上接下所说。   “如若没有齐夏,你如何能走到今天。”皇上皱眉:“可惜齐夏昏了头,令你小人得志。”   韩所怒了,只因皇上这一句话。   皇上及后宫妃嫔,皇子皇女,尽数杀之,接下去是他那一群兄弟及其亲眷。   韩所守在刑场亲自监斩,很快人杀光了,而韩所已杀红了眼。韩所皱着眉头认真的不断思索,有谁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让他不开心了。想起了谁,便遣人去抄谁的家,可能尚在入眠的人,衣衫不整的便被将士拖来,残暴的杀了一个又一个得罪过韩所的人。。   将士们冰冷的表情一如身上的铠甲,若是有家人嘶喊,想要相救,必定被一刀斩杀。   韩所正在报复,报复他小时候吃过的苦。   整个京城弥漫着恐慌,从家门拖走的人的惊声尖叫,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一柄重锤重重地砸在了百姓的心上。人们都被朝不保夕的恐惧笼罩,胆战心惊的努力回想,有没有得罪过韩所,哪怕一个无心之举,只唯恐下一个便是自己。   人们不敢将一丝不满表露于声色,虽内心叫苦不迭,仍是在心里一点点憋着,慢慢累积。   韩所之前答应齐夏,不伤及无辜人性命,留有余地。韩所没能做到,最基本的不迁怒,都没做到。   听闻消息,齐夏怒火勃发,匆匆赶到刑场时候,被杀的正是史太尉。史太尉的眸光闪动,看着齐夏反复辨认着的确安好无恙后,史太尉宽慰的笑了,脸上的血污,身上的血渍,仿佛都不重要了。   齐夏仿佛被什么迷了心窍一样,步步走到史太尉身边,将耳朵附在他的嘴边,听着他嘶哑的嗓子,一字一字道:“见到你…放心了…好好活着…心悦…”   那边的韩所早不耐烦了,大声喝道:“砍!”   刽子手不敢违逆,狠着心把控着力道砍了下去。   史太尉的血迸溅了齐夏一身,头颅掉落在距离齐夏十余步的位置,齐夏茫然的歪着头看向史太尉的头颅,仍是含笑着的温柔样子。   这人,当真是与外表不符的温柔。   齐夏仿佛被什么牵引,怔怔的向史太尉的头颅走了几步,茫然的停下脚步,歪着头出神的望着。   他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韩所被齐夏搅得失了兴趣,怒急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周围的人忙不迭地跪了一地,齐夏仍旧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看着史太尉的头颅。   韩所再一脚踹翻了刚才坐着的椅子,转身向府中走去,一行人忙跟了上去。   日暮西斜,许久之后,齐夏勉强恢复神思,史太尉的尸体已经不知被谁收走,连血迹也有也被水冲刷过的痕迹,但是那么多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有些早已干涸,又如何能够洗刷的干净。   齐夏慢慢的移动着脚步,麻木的身体跟着麻木的思绪好似,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间了。   回到府中,齐夏打起精神去找韩所,几经询问,外加威逼利诱才知韩所所在,人人只恐惹祸伤心。   门外护卫阻拦,被齐夏大声呵斥,而不敢轻举妄动,齐夏才得以推门而入,护卫忙跟了进去,大声道:“齐大人,不可!”   推门而入,浓重的脂粉酒味扑面而来,齐夏下意识的皱紧眉头。韩所正于酒池肉林中,衣衫大敞,莺声燕语美女环绕,早看不见宏图霸主,忧国忧民的样子。   齐夏一步步走了过去,看得越来越清楚,心一点点沉落谷底,绝望的情绪再也无法压制。   听闻脚步声止,韩所连正眼也吝啬于看他一眼,轻蔑道:“你是等着我纳你入宫吗?”   齐夏尴尬的手足无措,在美女们的哄笑中更不知怎么站立,只是强撑着,厚着脸皮继续问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和臣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不都是哄你罢了,早忘了。”韩所张嘴接过美女叼来的葡萄,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以口相撷,满脸色-欲。   齐夏听出了韩所的弦外之音,不敢相信。   “眼下我已经心满意足,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找我。”韩所厌烦的语气,用着命令的词汇。   “可是韩所…”齐夏急了,更加迫切的想要说明来意。   “来人!把齐夏请出去!”韩所失去耐心,不曾转头看他一眼。   韩所袍袖挥舞未落,早有将士上前,请齐夏出去。   齐夏纵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想要说些什么,眼下也是没法子。   自那之后,齐夏几次想要规劝韩所,便换了几次羞辱。   他本意只想见到韩所,认真劝说,各地兵力还未到手,霸业未定不要如此。奈何,齐夏的苦心孤诣,得不到韩所理解,韩所现在对他犹如仇人一般防备。   眼见着韩所狂妄自得,沉迷女色,只能郁郁看着民不聊生,却做不了什么。   齐夏以为的两情相悦,以为的一切…   短短数日之内,全部崩塌。   若论私情,齐夏尚有理论能够安慰自己,可是何忍看天下苍生受苦。   自那日救了三师兄回来,恰巧遇到趁乱想要救三师兄出来的四师兄,两人都被困在牢内不得脱身,齐夏干脆一并带回,将两人一直藏匿在自己的屋内,城中动荡,府中慌乱,一向无人发觉。   齐夏急的日日在屋中打转,师兄弟们见他如此忧虑,于心不忍,相视一眼问出口道:“小五,你因何事烦忧,怎么不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或许会有对你有帮助的建议。”   齐夏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后,方才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包括现在城中乱局。什么难堪,哪里比得上眼下的局面重要,都是顾不得。   “所以……”齐夏小心的筹措着词汇:“我想要去刺杀韩所。”   “什么?”师兄们大惊失色,忙出声阻拦道:“小五,不可!”   “为何不可?”齐夏反问道:“祸是我闯下的,由我收场有何不可?”   “你主攻的是社稷江山,征战谋略,你要做的是社稷肱骨,要的是决胜于千里之外。而不是学兵戎之术,近身搏斗。”四师兄苦口婆心的劝着。   “你是最小的,也是师傅最宠爱的徒弟,是我们从小哄到大的,怎么舍得看你去冒那种危险。”三师兄憨憨的笑着。   即使他做了这样多得错事的情况下,师兄弟仍旧一心护着他。齐夏心怀感激,眼下时节,不懂如何袒露。眼泪夺眶而出,被强自镇定的擦拭掉,恍若无事的冷静盘算着。   三师兄四师兄坚决的不许齐夏前去,便是齐夏固执的要跟着去,远远的看着,也被拒绝,理由是他手无缚鸡之力,会让他们分心的,且在房内等着他们刺杀成功的消息便好。齐夏心中惴惴不安,看着师兄们怀揣着匕首,做着要去行刺韩所的准备。   日暮渐沉,月色渐亮,两位师兄弟趁着夜色前去行刺。   齐夏于寝室之内,坐立不安。   烛火未曾点亮,齐夏一夜未曾睡下,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衣服都不曾脱,只恐有什么差错如何是好。   ☆、第 31 章   夜半,屋外烛火通明。   齐夏还没来得及反应,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两位兵士,一人举着一杆长-枪,长-枪上悬挂着一个头颅。   屋内光线昏暗,齐夏仍可辨认,正是师兄弟两人,虽死不能瞑目。   齐夏愣在那里,不知该以怎么样的方式哭。   那日与三师兄相见时,言笑晏晏的场景犹在眼前,欢声笑语尚在耳畔,三师兄还说好要陪酒谢罪,怎么人就...   “这两人可是你师兄弟吧。他们意图行刺孤的事,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齐夏的瞳孔不曾转动,动作僵硬的转头看着韩所。   韩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表情,身上裹着件狐裘,身后跟着几位兵士,嘴角带着嘲笑迈进门来。   齐夏看着韩所,心情复杂,这人,本该是他的依靠。   “你不是心计满腹,号称智多星转世,怎么,不想着说点什么,怎么保命?”   韩所轻描淡写的态度,让齐夏格外痛苦。   韩所走近齐夏细细打量道:“难道孤没有满足你吗?你还要叫他们来?”   齐夏的眼珠略略转动,满脸茫然,好像不认识一样的看着韩所。   韩所嘲讽问道:“你以为我还是昔日吴下阿蒙,凭你掌控?这么卑劣的伎俩你也想得出来?”   韩所过于自大了。齐夏恢复了思考,嘲笑的想,即使这一刻,自己理智的弦居然还没有崩断,居然还在为他考量…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记住了!他们是因为你的无知断送性命!”   “孤没有耐心叫人割他们三百六十刀,一点点慢慢来。孤知道你满腹诡计,时间拖得久,你总会知道,总会有办法。孤也算是给了他们痛快,不过是先割了舌头,听说十指连心,我又剁掉了他们的十只手指,可惜舌头断了,孤听不出哀嚎声音,最后腰斩,你知道腰斩要爬多久还会死吗?”   韩所漫不经心的一点点细致描述着,行刑时候如何的血腥场景,三师兄和四师兄如何哀嚎着,却又求死不能,又被拔掉了舌头。   齐夏吐了。   几日没有认真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不过是些黄水。   韩所继续嘲笑:“才听到这里就受不了吗?当初是谁自以为是干的那些肮脏事?现在觉得脏了?”   “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何必如此决绝?”齐夏勉强镇定,站直绷紧全身,目光自持。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你的师兄弟?”韩所却是答非所问。   齐夏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是不是他们没有满足你,你才一而再的对孤投怀送抱?”   ………   “这么恶心的东西,孤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的。”韩所满脸轻蔑的厌恶。   “韩所……”齐夏脸上写满了失望的气笑了,神情中带着不敢相信的鄙夷:“你怎么是这种人!”   韩所不在乎的笑了:“你不是早知道我是什么人,不然你追着我跑干什么?”   “我为你谋划,为你出力,为你征战,你…”   韩所面色不豫,语气凌厉打断道:“你莫要说!想着当时为了求你做些什么,做的小低伏姿态,我只会觉得恶心!”   “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为什么天下人都认为,我韩所得偿所愿全是靠着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努力?为什么全是你的功劳?”韩所近乎嘶声咆哮。   听见韩所的质问,齐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声苍凉。   “可惜骄傲一世,可惜我齐夏骄傲一世!!我齐夏骄傲一世,却误把小人当君子,断送他人性命!国难家灾,我齐夏是罪魁祸首,千古罪人!!!”   “师傅说的对,先皇的决定是对的…你根本就不是人!”齐夏泪流满面,指着韩所声声诘问。   “今天,本该是我闯的祸我自己担着!枉叫师兄断送性命!”   师兄们的死已经刺激了齐夏的愧疚,韩所的话,割碎了齐夏最后一点冷静。齐夏已接近疯狂,抽出匕首想要扑上去。   韩所退后,兵士机械地用长-枪把齐夏架开,仿佛并不曾看到他已然绝望的崩溃。   长-□□穿了齐夏的衣服,划过齐夏的皮肤,血液一点点渗露出来。   韩所眸色发冷,说出的话却是比三九寒风更加冷冽,道:“你从来不是救世主,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   齐夏本就崩溃了,现下更是受不了刺激,仰天大哭。   我以为你是会是造福天下的帝王之才,不过是我走了眼,蒙了心,错信了小人!   我为天下招惹你这样一个小人!有负天下人!有负师傅!   误了百姓,埋没山河,造就动荡不安!   人人都说女子以色误国,哪里想得到,男子会比女子恶心多得多!!!   苍生在上,我齐夏虽死难抵其罪,然我齐夏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齐夏神色凄凄,声声诘问到最后更像是对自己的问责,再不看韩所一眼,匕首一转齐夏自刎身亡。   血溅了拿着兵器隔着他的兵士一身,几乎迷了眼,并不敢擦拭,也不敢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韩所面无表情看齐夏瘫倒在地,失去鼻息,确定真的死了,转身就走。   齐夏的血慢慢流淌开来,士兵们带着一个个血脚印走了出去,串联在一起。   “又死了?”   元始老头看了一眼厉青岩,不管他干扰,继续道这个未完的故事。   各路诸侯以匡扶正统为名,早在城外集结大军准备攻城。   王爷的暴虐统治不过短短月余,逼得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导致民心涣散。   诸侯攻城那日,城内居民急红了眼睛,和守城将士厮杀在一起,后来守城将士也纷纷倒戈,与百姓一起打开了城门,放进诸侯兵马。   王爷死于乱军之中,被马踏的死无全尸,更无人愿意替他收敛尸骨。   而距离齐夏的死,前后不过五日。   “我该知道又死了…”厉青岩忍不住郁闷。   元始拍厉青岩的头,力道不轻不重:“又不是你讲故事,你还挑!”   厉青岩微微有些委屈,嘟嚷道:“天天都是悲剧,都要压抑死了。”   “你非要听得那么入戏!”元始老头目光闪动,叹了口气。   “你讲的故事都特别真实。”厉青岩不动声色的拍着老道的马屁。   “只是故事而已,都是故事,那么认真干嘛。”元始低着头念叨着。   “可能...莫名觉得有所触动...”   “算了,今日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措不及防,元始起身离去,厉青岩还未回过神时,元始已经走远。   厉青岩一面不自觉的嘀咕着,这老道真是奇怪的很,一面招手换来小二,结账回家。   回到府内,厉青岩头昏目眩,觉得格外疲惫,草草的洗漱完毕,早早的上床睡着了。   “师傅一辈子坦坦荡荡,却被我玷污了一世英明,何其惭愧!”   “错为小人负了天下人,有愧于苍生万物!”   “韩所,我从未想到,你如此狠心…”   “我倾注数年心血,为你所谓大业付出五年光阴,在你心里不敌一切…”   “你只在乎你自己…”   “韩所…你好狠…”   厉青岩又被梦惊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梦中声声啼血般的哭诉,实在睡不着,想起了主子送过来的书,索性翻身下床,去看一看从来不曾看过史记。   刹那,愣住了。   史书记载,本朝开国皇帝传位于长皇后嫡子高宗。   高宗在位不过十年,勤政爱民政绩,朝中欣欣向荣,大有开创本朝第一个盛世之势。   哪知措手不及间,被先帝韩婕妤之子,攻入皇宫,夺取帝位。   闲散王爷名叫,韩所。   高宗面对乱军谈笑自如,谴责韩所居心叵测,难为明君,尽显帝王风范。韩所气急败坏,下令斩杀高宗并后宫妃嫔子嗣。   后,下令斩杀兄弟手足及亲眷。   高宗临死时,仍振臂高呼:“九合诸侯!!匡国济时!!!”   韩所下令腰斩高宗,高宗被斩之后,爬行数久,血迹遍及刑场,写下八个大字,九合诸侯,匡国济时。   在场众人见者无不心惊,碍于韩所不敢嗟叹落泪。   后,韩所以斩杀宗室兄弟取乐。   命人搬了酒席放在刑场,看人悲哀啼哭而拍手大笑。   一众宗室兄弟性命坏在了韩所手上,即便诸侯攻占都城,本朝皇族血统几近全没。   此举造成数十年乱世,民不聊生,国家动荡不安。   厉青岩懵了,白胡子元始不是说…只是故事吗…   晕眩的感觉不断袭来,厉青岩强迫忍着又往后翻一翻,看见了鬼谷子,生平辅助开国皇帝,做过哪些可歌可涕留名青史的事情。   长徒,谁谁谁,做了些什么。   次徒,……   三徒,夏春秋,位及大司马一职。兵符丢失,引咎辞职,下狱天牢,动乱数十年罪魁祸首。   四徒,夏春风,位及司马,兵符丢失之后,一并革职处办。后二人行刺韩所,被韩所惊觉,斩首示众。   五徒,齐夏,精谋略,善游说。面若桃花,性喜男色,追随韩所十余年之久,造就动乱数十年罪魁祸首。韩所攻入皇宫后,听信谗言,惧怕其功高盖主,兼之自以为天下到手,不愁所有。遂威逼其其自刎,无人可怜。   厉青岩好像抓到了什么。   可是想不到抓住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最长的齐夏篇完结啦,下周恢复正常更新啦啦啦啦啦   ☆、第 32 章   书卷从手中脱落,重重的摔了下去砸在地上,厉青岩头痛不已无暇顾及,双手紧紧的抱住头部,痛苦的出声呼喊,明明字字清晰串联成句,却又听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意识朦胧中,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串联在脑海中一点点鲜明起来。   是不是也是一个故事。   少年和屠夫。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从小小少年入了学堂,会背诗开始,经常学着夫子的样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向当时还是屠夫儿子的少年,念着他还不能真正了解其意的诗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屠夫手艺是家传之技,想着叫儿子将来靠这门手艺吃饭养家,并没有为他想过别的出路,所以屠夫儿子并没有上过学堂。听着小小少年念时,嘴里含着手指,全然地迷茫问道:“什么叫做青梅?”   “就是梅子啦。”小小少年一副你好笨的样子,翻着白眼表示鄙夷屠夫儿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小小少年耐心的歪解:“这首诗是形容你和我这种关系,我们是会在一起的。”   屠夫儿子更加茫然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问道:“可是你是男孩子…我也是…”   小小少年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样,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反正我们是会在一起的!”   屠夫的儿子还是神情懵懂,但不妨碍眼里的崇拜。   奈何好景不长,屠夫夫人难产去世。   一尸两命。   屠夫强撑着打理了后事后,便陷入了悲伤不能自拔,终日醉酒嘴里嘀咕着胡话,偶尔还会打儿子。   小小少年时常能听到隔壁屠夫的咒骂,听得尚且觉得心惊肉跳,可总是听不到少年求饶。   每次听见吵闹之后,小小少年都会翻墙过去,偷偷给少年处理伤口,手上小心着力道,一边埋怨着怎么就不懂说句软话,咬紧牙关有什么用。   少年目光清澈,定定看着小小少年不发一言。   小小少年心软了下来,长叹出声,将所有想说的话默默的吞回去了。再之后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要听见隔壁有声音,不分昼夜无论什么时辰,都无怨无悔的翻墙过去,毫无怨怼。   而每当屠夫在家喝酒的时候,少年并不多做阻拦,还是会去炒几个菜,放在屠夫面前。屠夫偶尔掀起浑浊的眼皮,看着默默无言的少年一眼,不发一词,所有的心事就着酒一杯一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少年偶尔会给屠夫打酒回来,那种最劣质的烧刀子,喝下去会有灼伤的感觉,这是屠夫指定的,任凭谁如何劝说对身体不好,都是执意的不肯改掉。   年少时,小小少年的母亲最喜欢买屠夫铺子上的五花肉,回到家中,花上些时辰,认真严肃的样子慎之又慎,细细的炖出一锅扣肉来。   每次闻到扣肉的香味,小小少年总会飞扑进家门,看着自家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心里无不满足。   而屠夫年少的儿子,也最喜欢少年母亲做的这道菜,若是闻到香味,必定会跳墙过来,不言不语温驯的站在一边闻着味,从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少年的母亲觉得好笑又无奈,后来习惯了每次做扣肉给屠夫儿子带出一大碗,送过去或一起吃。   屠夫总是把肉价算的便宜一点,还时不时送块肉过来。   一来二去,两家关系更为融洽。   自从屠夫妻子死后,屠夫经常夜不归宿在外酗酒,少年的母亲索性照看了屠夫儿子的一日三餐,少年坚持不肯住在少年家中。   再之后,屠夫饮酒过度也去世了。   收敛尸体入棺后,少年的家中并无什么亲近的亲眷了,也没有谁提出要与少年一起守灵的建议,少年默默地送所有人出门,听着别人安慰不要伤心难过的话语,并未有什么表示。   深夜小小少年翻墙过去,看见少年跪在灵前低头静默。   屠夫尸体在棺木里睡得安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是觉得解脱了吗。小小少年恭敬的行礼上香,少年恍若未闻,不曾抬头,麻木的神情机械地向灵盆内添纸。   小小少年站在他身后良久,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替他感觉悲苦,跪下来贴近少年的脊背紧紧抱住,虽然自己并没有多少温暖,可是想要全部给他。   少年的眼泪不受控制,无声无息地掉落眼眶,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预料中的事情,这样来了仍旧难过。   出殡的时候,少年披麻戴孝,神情凝重地摔了火盆,扛着灵头幡走在出殡的队伍前,头垂的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背却是仍旧笔直的。   自那之后很久,少年都没有笑过。   小小少年已经不爱吃扣肉了,但仍总和母亲吵着嚷着要吃扣肉,然后送一大碗过去给少年。   少年吃的时候,神情中带着满足,小小少年托着下巴,看着少年吃得满足,心内也很满足,比自己吃的时候还要满足。   可是两个人的交流沟通越来越少,基本没有了。   小小少年偶尔翻墙过来,总是被少年不冷不热的态度堵的无话可说。   幼年那个迷茫的少年变成一个面色冷酷的嗜酒青年,成为了一命屠夫,似乎如他父亲一般,沿着他父亲命运的轨迹活着。   不过几年,两人都已过了弱冠之龄。   小小少年也长成了少年,到了娶亲的年纪,父母为少年选好了日子,反复挑选定了亲事,只等着娶进门来。可任凭父母说些什么,逼着少年娶亲,少年都不同意。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本来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媳妇进门的爹妈,被气得坐在椅子上拍大腿,指着少年大声骂着不孝。   少年脸上写满倔强,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头也不回跳过墙头跑了过来。   屠夫推开门,春寒天气,门外的少年一身单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收留。   看着屠夫沉默许久不曾说话,少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了,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尴尬的不知所措。   出乎意料,屠夫留下他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少年的父母到底没有扭过少年,为了不耽误对方闺女,只有陪着笑脸上门退亲,好话说了一堆,也不能消弭双方心中遗憾。   回到家中,少年父母生气少年这样的悔婚,干脆放任少年这样在隔壁住下了。   听闻退婚的事已经定死了,少年心里犹如巨石落地般轻松,年少的情谊再也藏不住,也不想再隐藏,少年眉目里蕴满深深情谊,嘴角总是带着羞涩满足的笑容。   他曾偷学母亲的扣肉做法,现如今经常炖给屠夫吃。   更是每日洗手作羹汤,把院子打理得很好,植物欣欣向荣。一改家中原本的死气沉沉,变得朝气蓬勃,少年心满意足的想着,自己在家中也没有这么努力过吧。   屠夫看着所有的改变,没有说过什么,很久没有再次喝的大醉酩酊。每日按时的收了摊,回到家中聚在一起吃顿饭,早上再按时出门。   好像,旧时母亲还在的日子。   那日,少年正在院中晒着衣服,少年的爹隔着墙头喊着,科考的日子要到了,叫少年去参加科考。   少年心中一震,他已经忘记这回事了,敷衍的回嘴说知道了,被父亲嘲讽说是不是怕考不上怯场了?   少年不想读书,倔强的回嘴的呛着他爹,父子二人隔着墙唇枪舌战起来,针锋相对字字掐在要害,刚好屠夫回来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推开院门,屠夫目光深沉,看得欢喜雀跃向前的少年心里发慌。   “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科考?”明明该是质问的语气,其中偏偏带了些迷惘。   “那样,就离开你了。”少年搓着衣角,不敢抬头怯懦道。   屠夫站在门口许久,两个人相对沉默无言着,少年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是怎样的神情,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想必...他是可以明白的吧。少年心中的侥幸,苟延残喘的存活着。   屠夫沉默良久之后,走回屋中,神色一如往日,却更让少年心中忐忑。   自那之后,屠夫很少回来,或者不醉不归。   少年以为,他厌恶自己的心意。   可仍旧是不想放开。少年抱着腿,蜷缩在门口,等着屠夫回来。   总是不回来啊…少年很挫败,心内下定决心,只要屠夫不开口撵人,他绝对不要走。   后来,屠夫几天几夜不曾回来过,少年心中怕他喝多会出事,干脆出门四处打听四处寻找。   然后发现,屠夫除了嗜酒以外,还喜欢了赌博。   但每次找到屠夫时候,屠夫总会和他一起回家,少年心中还是有不敢深究的欣喜。   再后来,如若屠夫若是几天夜不归宿,少年便会出门到处去找。   那段时间,也许屠夫手气不好,目光更加阴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得少年心中心疼不已,少年虽畏惧屠夫不敢招惹,仍旧不断的劝阻,可似乎阻挡不住。   屠夫脸上的青紫略略消掉,便又夜不归宿了,深夜已过,天都快亮了,少年壮着胆子出门,挨家赌坊去找,却四处都找不到屠夫。   屠夫正厮杀的眼红,玩儿正是兴起,少年不断的叫他回家让他心生厌烦,用力一推,少年不设防,重重撞在了墙上。   少年眼睛一翻,未说上一句话,当场没了。   众人看见出了人命,一哄而散。   屠夫傻愣愣的站在少年旁边,直到官府过来拿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可爱的邻家少年,隔壁住着父母双亡的屠夫。   ☆、第 33 章   混混沌沌的想完这个被莫名塞进了脑里的故事,厉青岩的头还是痛的,但勉强能够爬了起来,莫名的执着支撑着他挣扎着继续翻着史记,宋国。   乱世割据,宋国为大,有塞外蛮族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   特赐国姓,宋。   宋齐为宋太师长孙。   宋太师战死…   宋将军战死…   宋齐于边关四年,战功无数。   宋齐以身殉国。   以身殉国…   敌国王爷耶律晋感其忠烈,为其下葬。   葬在了边关重镇之外,两国国界之间。   墓志铭为,青玉案。   后,宋国兵马至,耶律晋逝。   耶律晋死后,部下并未将其带回国内安葬,而将其葬在重镇之外,两国国界之间,与宋齐坟墓遥遥相望。众人猜测,莫非耶律晋是想要与宋齐敌对关系至死不休?   后来,宋国皇帝怜悯宋家满门忠烈,宋齐英勇,有意将宋齐的坟墓迁回祖坟,哪知道挖开是一个空坟。   人人不得其解,一时传为奇谈。   若干年后,朝代兴替,乱世之中有盗墓贼起开耶律晋坟,费尽辛苦忍不出唾一声晦气,偌大一副石棺没有陪葬品,里面只葬了两具尸体。   时日已久,早成白骨,不能辨认,但一具尸骨的手骨覆在另一具的手上。   宋齐,你看,其实他没那么狠心…   厉青岩眼前一片白茫茫,再也看不见东西了,直直的倒了下去,头痛的昏了。   脑海里突然涌现了许多记忆,这些记忆都是源于哪里的,太多太乱太吵,叽叽喳喳挤在一起好似争吵一般,更像是各自嘶吼着挣扎在脑袋里,让厉青岩喘不过气来。   对于他自荐枕席的鄙夷。   鄙夷。   厉青岩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元始蹲在他的面前,面色踌躇,有些犹豫。   厉青岩脸色苍白挣扎着起来,踉跄了几步站稳,环顾四周还在屋内。   厉青岩低声笑了,声音沧桑悲凉,并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   “你,都想起来了?”元始试探的问道。   厉青岩点了点头。   他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这九世的荒唐。   想起苦追武道帝时候的自以为是。   想起合修,武道帝眉目温柔,道:“放松。”   让他以为是顺其自然的理所应当。   想起小少爷的骄横跋扈。   想起少年不想看屠夫继续赌博的慌张。   想起宋齐的不敢相信和绝望。   想起小夏被人欺负的无可奈何,却没有立场反驳。   想起韩所嘲讽道:“不过利用你,何谈真心?”   想起齐夏功成之后的欣喜,想起满腹冤屈,想起家国天下,匹夫之责。   …………   …………   枪头回转,   匕首刺进胸膛,   割破的血脉,   撞上冰冷的墙   ……   …………   想起主子目光坚定,淡淡的笑着:“有我。”   他都,想起来了。   原来那些故事,并不是故事,都是他所经历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本不过是武道帝座下伺候小仙,毓华尊者。   他得了造化能够白日飞升,一跃天际,自此忘了自己身份地位,自满自得。痴心妄想可以和武道帝合籍双修,永不离弃,却连累武道帝和他一起下凡历练。   主子也好,耶律晋也好,小少爷也好,王爷也好,屠夫也好,少爷也好。不过,都是武道帝转世罢了。   下凡前,武道帝把二人命捆绑在了一起,若是一人死,另一人不会活出七日。   本来以为是束缚他的命,恐他活久拖累武道帝下凡也久,怎么料到每次都是自己先死。   历青岩双手紧握成拳,不敢想象到底多绝望,人才可以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每一世,都是那么绝望。   宋齐也好小夏也罢,不过都是太在乎感情的懦夫。   他以为武道帝的温柔是给自己的,不过是被下了药而已。   本是一个笑话,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不要笑?   元始果然太给武道帝留面子了,过度美化了他每一世的行为,其实…何必啊…让自己早一点认识到,早一点清醒才是最好的啊。   “元始天尊,您其实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厉青岩苦笑着:“告诉我,武道帝下凡历练,其实是我连累的。”   看着厉青岩背负了许多东西,仿佛瞬间老了几岁,疲惫不堪的神情,元始天尊说不出话。   “是我连累了他。”厉青岩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该知道天帝所言,如果这一世,帝尊还没有真心对你,你会…”元始天尊于心不忍,无法说出口。   “魂飞魄散。”厉青岩轻松说出口,嘴角莫名含笑。   “早该如此了,我不入轮回,不干扰世间,何乐而不为?”   “你该全力保命。”元始痛心疾首道。   “陛下说过,如果帝尊对我仍旧没有真心,我以秽乱天庭罪名处理,魂飞魄散。如果帝尊真的有了真心,便成全我们。可是,”厉青岩苦笑着:“这几世看过来,天尊您看帝尊像是会有真心吗?”   元始天尊不吭声,他叫不准不说话。   “天尊您当真给帝尊留面子,”厉青岩笑着转移话题道:“故事中的帝尊都被你美化的没有那么恶劣了。”   元始涨红了脸,想要为自己辩驳:“毕竟帝尊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傅…”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沉默,元始尴尬的不知所措,厉青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想着心事。   “我知道即便帝尊真心爱我…”片刻之后,厉青岩开口,声音黯哑道:“于天庭来说也会处置,还不如这样罢了。”   元始天尊未曾想到,厉青岩居然看得明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宽慰他。   “助你早日恢复记忆,不过是希望你,早做打算。”   厉青岩沉默良久,方躬身谢道:“有劳了,费心。”   “你要不要随我四方走一走?”元始天尊邀请道。   “我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还不如留在这里。”厉青岩倒是想的轻松,如此一来,整个人也安心自在了不少。   “毕竟是最后一点时间,等到帝尊恢复记忆,我们,不是必须回去了吗?回去,接受处置。”本以为已经接受的时事,提起厉青岩目光还是有些恍惚。   “也罢,你好自为之罢。”元始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离开。   元始天尊想起文修帝告诫,很多事就不好开口了,到嘴边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包含着千言万语的:“早作打算。”   厉青岩枯坐一夜,并未成眠,眼睛熬得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日出东方,阳光一点点将屋内填满,散发着金色的灿烂,厉青岩恍惚回神,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出了屋。   阳光晃得眼睛生疼,厉青岩伸手盖住了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伸出手看着阳光散落在手心,这是可以被感知的温度,厉青岩嘴角慢慢缓解了僵硬,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天空发呆,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微风徐徐。   又是一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总算是活着呢,便是幸运。   厉青岩咧嘴笑了。      ☆、第 34 章   时辰一点点流逝,厉青岩虽然思绪迟缓,仍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已经这个时辰偌大的府内,没有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去吃早饭,亦或欢声笑语?   来往的兄弟行色匆匆,表情忐忑神情凝重,互相低声的不知说些什么,步履匆匆。   即便厉青岩再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厉青岩皱着眉,挥手叫一个小丫鬟过来。   小丫鬟年纪还小,心里藏不住话,都直白的写在了脸上,见有人问直言道:“有人上门找事,已经把府里围住了。”   厉青岩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大了。   这么多年来,厉府被围次数寥寥可数,有胆气财力能够围府的人寥寥无几。上一次厉府被围之后,厉老爷要举家北往,搬到塞外,厉轩坚持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而能够达到值得动怒值得围府的事,若不是事态严重达到一定程度,必定不会有此耗费人力的举动。   最近听说了最近任务众多,也只当是镖局生意好,独独没想到,是惹到了仇家。   主子虽然平时喜欢和他们嘻嘻哈哈,看上去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但主子的雷霆手段历青岩不是没有见识过,也不必操心了。   即便这样想着,还是觉得担心。   思来想去,厉青岩实在没办法给自己吃颗定心丸,在屋内团团转着,蓦然停下脚步,黯然的笑了,原来时至如今,他还是在乎。   怎么也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随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和这府中的人都还是有感情的,来回反复了几步,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手心,下定决定奔着大门去了。   数百位彪形大汉错落开来,团团围住厉府大门,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一触即发。府中兄弟握着兵器站在门口,不断变换着动作显示不安。   是啊,府中还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妇孺。厉青岩苦笑,心中感慨。   厉青岩看见那日给他送药的小丫头,谨慎地趴在门缝上,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外面。   谁不害怕?谁不想活下去?   厉青岩趁人不注意,翻身上墙一跃而下,看着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再小心的一点点混进了护在府门前的兄弟里面,张望着对面来人。   为首的大汉体态宽胖,一脸横肉,面色不善,怀中抱着一柄金灿灿的大刀,折射着阳光,晃得人眼生疼。   即便不认识他,也认识那柄刀。   龙牙刀,位列名刀谱,这把刀正是他家祖传。拿刀的人正是漕帮的副帮主,龙大川。   听闻漕帮龙家从来不肯轻易显露这把刀,这次,龙牙刀和漕帮副帮主一起出马,是否事情不小?厉青岩暗暗揣度。   海上漕帮龙家一家独大,无人敢与其争锋,因龙家是做海盗出的身,还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加上说不明的官府背景,做海盗的时候尚且理直气壮,无人问责,现下通吃两道,还有谁敢截他家的船,拦住他家的货。   据说他家本不姓龙,为了彰显身份,是得了龙王爷庇护,能吃这碗饭,才改的姓。   厉轩身着墨色袍,站在人前,气质凛然仿佛并不惧怕任何事情,表情严肃。   “龙副帮主许久未见。”   龙大川呸了一声,面色不屑,四指成拳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道:“大家有话直说,别来虚的。你厉家做的是镖局行,走的是陆地。我龙家干的是漕运,走的是水路,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一起合作赚钱,怎么你非得整出点事。”   “厉某不知龙兄所言何事,又是从何说起。”厉轩仍旧客套有理,面色却一点点变着。   “坏事做多了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吧。”龙大川如痞子一般抬着头,斜睨冷哼:“那我提醒你一下,你家兄弟抢我漕运活算怎么回事?你别说你不知道!抢不了活,你这给我们下不干净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还想让我们带着那东西出海,你是想断送我龙家多少兄弟性命?”   厉轩面色铁青,说不出辩驳的话。   “我不管你们厉家多财大气大有多惹不起,我龙家还没那么任人随便摆捏,管你厉家多大的本事,我们龙家大不了鱼死网破!”龙大川气沉丹田,发出怒吼,引得身后一般兄弟,高举武器振臂呼喊:“鱼死网破!鱼死网破!”   厉青秋忙上前一步道:“咱们确实有误会,不说别的,那东西是海外仙人指定要的,我们也是接下来送过去。”   “送过去?”龙大川不耐烦打断厉青秋的话:“怎么发现你这人这么不会说话,送过去你家人全跑了,没一个跟着的?你糊弄谁呢?”   厉轩一干人等,面色冷峻的转头看向厉青山。   厉青山瑟缩,怯懦道:“主子…我也是怕兄弟们有个好歹。”   厉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龙大川就带着兄弟们笑开了。   龙大川指着厉轩,对着身边兄弟哈哈笑道:“原来是个连手下人都管不明白的怂货!”   厉轩紧抿双唇,冷厉的神情一点点攀至眉梢。   厉青岩躲在众人后面,双手紧握成拳悄悄地一直看着,并未上前。   “不过是生意上的纠葛,没必要牵扯到府中无辜众人吧。”厉轩憋下满心怒火,仍旧谦恭有礼开口问道。   “你们不仁在先,不要怪我们不义在后。”   “有的事有误会,大家不能坐下谈一谈。不如厉某先让龙帮主三招,解解火气,然后大家再坐下来说一说。”   龙大川鄙夷的切了一声,方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三刀砍爽了,老子再和你坐下来谈!”   厉轩摆开架势扎稳马步,静默等待,准备硬受下这三刀。   龙大川挥刀斩来,厉承诺三招不还手,当真的放空站在那里面不改色。   厉青岩觑得苗头不对,龙大川来势汹汹根本不像是和解的,这一刀下去怎么说半条命也没了。   不能赌。厉青岩咬着牙闯了出去,本想替厉轩拦了这一刀,大家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哪知道对方一个错手,砍在了厉青岩的身上。   刹那间血流如注。   厉轩不敢相信,慌了。看着血肆意流出,手忙脚乱的都不知干什么才好。   厉青岩伸手按住伤口,勉强支撑苦笑道:“龙帮主下手如此狠,当真是有和解的意思?”   龙大川面色不快:“这是我和厉门主的事,你闯出来干什么?”   “眼睁睁看着龙帮主砍死主子,我实在不忍心。”厉青岩勉强道。   “我砍死他是他命薄。”龙大川冷哼。   厉青岩意识渐渐昏沉,勉力笑道:“如果不出所料,龙帮主的刀上擦了麻痹的药吧,龙帮主根本不是为了和解而来吧。”   厉青岩话还没说完,面色苍白昏了过去。   刹那间,风云变色,雷声大震,雨如斗下。   厉轩惊慌失措,抱着厉青岩原地转了好一会,方对对厉青秋道:“你负责。”   啥?厉青秋刹那懵了,你让我负责我负责?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负责?这根本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你是不是在逗我?   还没张口叫住主子,转头看见厉轩抱着厉青岩冲进府里。   历青秋第一次毫无应对之策,只能傻眼干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内心咆哮着,我他妈怎么办!怎么办?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都他妈的不理智不靠谱不值得相信!   这面还没想好,那边漕帮的人看见厉轩抱着历青岩冲进府里,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   “妈的!”厉青虎骂了一声,拎起大刀冲了上去。   厉家人和来人厮杀在了一起,整个场面陷入一片混乱,躲避尚且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苦思冥想怎么办。   突然间,雨点变成了冰雹,雷声响彻天空,劈死了几个来人。   元始天尊站在云上看着厉青岩心内着急,不断的嘀咕着,别做了傻事这么死了啊。   一边着急着,一边紧着叫龙王。   “哎哎哎哎,这个啊!!!”   “这个这个这个!!”   “老龙王你视力是不是不好了,你劈歪了没劈到!!!”   元始天尊手舞足蹈的忙乱的指挥着,一边紧着翻着生死薄,黑白无常站在旁边不停的翻白眼。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后辈什么意思?不久多翻几次生死薄嘛,你家阎王还没说什么!!”   元始天尊动了气,来了脾气,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   黑白无常哪里敢得罪元始,想要赔笑,偏偏两人笑着都和哭一样,忙赔礼道:“天尊不急不急,你看,牛头马面不是在下面挨个清点着呢嘛。”   元始天尊气苦,看着下面牛头马面拿着锁链忙的团团转。   “哎哎哎哎,老龙王,你再劈不准,要不要叫你儿子过来!”   老龙王也郁闷,忙里偷闲的抱怨道:“我说天尊,我是一个下雨的,不是专业渡劫的。要不,我帮你叫雷公电母过来?”   “渡劫个屁,这地下一溜凡人,我度谁?”元始天尊没了好气,琢磨琢磨勉强压抑着火气,觑着黑白无常注意力在下面,换种语气附在老龙王耳边,悄悄道:“你可得谨慎点,我告诉你,武道帝在下面,今儿你要是不出力,他老人家回了天庭,那才叫有你好受的。”   老龙王想起武道帝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不迭的加紧劈雷。   武道帝下凡历劫这段时日不甚久远,没有达到,不不不不,不曾,也不敢忘记,武道帝曾经的事迹。   元始天尊看着龙王不敢大意,格外认真的样子,舒了口气,这事是他的纰漏,好歹有所补救,师傅不要责怪他才好。   ☆、第 35 章   雷声阵阵,狂风中夹着雨水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只有闭着眼睛挥舞着刀剑乱砍一通,白白耗费力气,龙大川勉强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眼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愈演愈烈,龙大川心内不知名的焦躁起来,心慌意乱却又手足无措。   有人边战边退,凑到龙大川身边,附耳不安道:“老大,我看这事有点邪乎,要不我们先撤了?”   龙大川黑着脸,刚想要出声鼓励兄弟们坚持下去,怒斥这个想打退堂鼓的怂货一通的时候,眼见着又有几个被雷劈死的兄弟直挺挺的躺下去。   龙大川不自觉的也跟着雷音抖了三抖,也许是雨水的寒气渗入身体,膝盖有些想要软了下去,连手中的龙牙剑也要握不稳了。   越来越多的手下苦着脸凑到龙大川身边,一边应付着厉家人越发英勇的步步紧逼,一边念叨:“老大,老大,哎呦,这事太邪门了,咱们要不先撤吧,这雷都把兄弟们劈死快一半了。这雷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性,专门可着咱们的人劈啊。”   “这厉家邪的很啊。”   龙大川心里也没了主意,皱着眉头,眼眸不断的乱转着,耳边回荡着兄弟们七七八八的嘈杂之声。   正说着话,老龙王又劈死一个。   龙大川目光看向闪电划过,不自觉的再跟着抖了三抖,下意识的想要跪下去算了,只是勉强撑着镇定。思来想去,实在无法,只有招手叫人回来。   一群人呼啦啦凑在龙大川身边,神情中都带着莫名的惶恐,看着地上倒着的兄弟的尸体,心里不住嘀咕,邪门邪门真邪门。却是互相推搡,步步后退,都不敢上前一步,靠近那些尸体,任谁也不想看到被雷劈死的惨状。   现下看着兄弟们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恐惧情况,想要收尸已是不可能的了,龙大川的怒火在肺腑中熊熊燃烧,却又无计可施,才最令人气恼。   龙大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临走前恶狠狠的放话警告着,奈何雨声太大,两家对峙相距过远,厉家没有一个人听清龙大川究竟在说什么,只是警惕的看着龙家一群人防备着倒退行走渐行渐远。   厉青虎厉青旭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添了伤,勉力相互扶持着站在门口,厉青秋不住的鼓舞着众人,目送着对方人渐渐走远了,再也见不到一点,忙叫兄弟们互相搀扶着进府诊治。   转身关了门,落了栓,府内杂七杂八的声音响起。   厉清晓扑了过来围着历青旭急得团团转,嘘寒问暖反复查看着伤口,小心翼翼的进行包扎,唯恐有一点纰漏。   厉青旭有些不耐,但看在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的份上,翻着白眼忍耐了下来。   毕竟,厉青虎可怜巴巴的连个上药的人也找不到,正形单影只的自己给自己敷药呢。   至于府内的大夫嘛,早被厉轩叫走给厉青岩治伤去了。   所以,任凭是谁,只要不是伤的快要死了,都得乖乖的躺在一边,随便哀嚎,等着府外的大夫前来诊治了。   厉青秋长叹了口气,倚着墙壁一点点滑下,瘫坐在地上,身上再无一丝力气。顾不得换一个地方,也不想姿势难看,今儿能侥幸成这个样子,真的幸有天助,不然他可要怎么向老爷交代。   说来也奇怪,龙家人一走,这雷也停了,雨也停了,瞬间恢复了晴空万里。厉青秋望着天空傻愣愣的咧嘴笑着,猛然间跳了起来,想起自己顺着墙角坐下,看着裤子上坐了一屁股的烂泥,呲牙咧嘴的哀叹,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可多丢形象。   忍不住又哀叹一声,青岩…那一刀…府中的大夫还在青岩处,想必现在还是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呸呸呸,怎么就不顺了呢?   厉青秋不敢多想,忙向厉青岩的房间走去,借着给主子回报的机会,好好问一问大夫伤势如何。走到院门口,厉青秋不禁慢下脚步,看着厉轩垂头坐在门口,双手握在一起,关节泛白,仆役们端着一盆盆的水,不断的来回走着。   无需多说,厉青秋心中明白,只怕情况比他揣测的还要糟糕。厉青秋的眼眶热了,忙抬头眨眼,半响之后勉强笑着走向厉轩,道:“主子安心,龙家退了,青岩也一定没事。”   厉轩恍若未闻,仍旧是垂着头掰着手指,自顾自的想着。   厉青秋看见主子这个样子,更是不受控的想要哭。无论是主子对青岩的心思,还是青岩对主子的心思,即便当局者看不清楚,他身为旁观者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青岩因为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只怕藏匿不住被人发现,不敢和主子太过亲近。家中琐碎事务,虽是他和青岩,青虎,青秋,厉青山,扶持负责,偶尔青旭带队出门之外,主子从不插手过问。一向例行汇报主子的任务,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故而,他与主子最为熟稔。   数月前,玩世不恭的主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性情大变,为人处世少了许多浪荡不羁,开始郑重起来,带队出门也不再是走走形式过场,整日眉头紧皱脚步匆匆,不知在忙碌什么。   苗疆之行,他虽未到场,但凭着青虎的叙述,他也能拼凑出七七八八,串联起来只是不敢相信。   如何敢于相信。   但自那回来之后,主子对青岩的态度便是一变再变。   他自然喜闻乐见,青岩多年辛苦隐藏的心情,要是能够名正言顺的展露出来,该有多好。   只不过,变故横生。   眼见着两人感情稳固升温,即将修成正果,却…   正因为经历过,才更怕痛彻心扉的离别。   厉青秋的眼圈泛红,不敢再回想,眼泪不受控的滚落眼眶。   日暮西山,层林尽染,青岩屋内早早亮起了烛火,可耀白昼。   厉轩固执的坐在门口,连坐姿也未曾变化过一次,厉青秋静静的站在一边陪着。   厉青虎来过,看见这个场景红了眼眶,强撑着理智和清秋讲了一下府中兄弟们的受伤情况,再说一些琐碎的事情,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厉青秋心生不忍,伸出手拍了拍厉青虎的肩膀,已表无言的安慰。   只有让青虎暂理所有事物了,他实在不敢离开主子身边,若是青岩有什么事,主子…厉青秋实在不敢想。   那一刀虽未避过要害,幸而扎的浅,麻烦的是刀上的东西,不知到底是何种麻药,能让血如泉般涌出,几位大夫竭尽全力,方才勉强止住了血。   主子急红了眼,想着要去龙家问,到底是什么药。被厉青秋忙不迭的拦了下来,好说歹说,堪堪劝住。只能拜托大夫们多多费心操劳,再无其他良策。   只怕这刀上,淬的不应该只是麻药吧。   厉青秋眉头紧皱,心中忐忑不亚于知道青岩在苗疆出事那次,那回青岩侥幸得了性命,这次…   忽而门开,响声惊回了厉青秋的思绪,眼见大夫退出门外,神情是遮不住的疲累:“好歹命是保了下来。”   厉轩喜笑颜开,泪水滚落,伸出手不甚在意的用手一抹,站起身笑意盈盈的要走进屋内,被大夫拦了下来,语气沉重道:“话虽如此,是保住了命,可到底不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药,醒,是什么时候醒。”   大夫这话说的小心谨慎,不住的看着厉轩的脸色,厉轩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在脸上,眸色黯淡了下来,整个人无措起来。   厉青秋忙问道:“那,最糟糕的情况…?”   “永远不醒。”看着厉轩和厉青秋的神情,大夫忙斟酌了词汇继续道:“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他失血过多,现在这样将养是最好的,也许哪天恢复好了,自然而言就醒了?”   大夫语气中的不确定,让厉青秋也沮丧起来,哪天好,可这个哪天到底是哪天呢。   可眼下,这似乎的确是最好的了,绝望中希望,总好过绝望中绝望吧。   厉轩在府中放了话,不准任何人上门打扰青岩休息,除了日常伺候的仆役,便只有极为相熟的几个人日日过来陪着青岩说说话,照料一二。   厉轩自然是不用说的,整日守在了厉青岩的身边,片刻不离,一干事宜全权托付给了厉青秋,外出行走的事宜全部停了,一家子人闭门不出,不与外界有过多牵连。   厉青秋本就是做惯的,自然没有怨言,他明白主子的心思,主子现在一心都在青岩的伤上,自然没有心思料理其他事情,而他扪心自问,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撑起其他事情。   何况,他心有自责,岂是能轻易消弭的。   ☆、第 36 章   避世而居一样的日子没过几日,龙大川居然派人上门前来和解。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瞬间传遍了厉府上下,人们互相看看脸上的青紫,亦或者是挂起的手臂,行动不便的腿脚,相视一眼,厉家人自觉的呼啦啦的涌了过去。正见到主子眉头紧皱笔直站在屋内,来人倨傲的扬着下巴站在主子面前。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架势?这哪像是和解,这是找茬的对不?   有人义愤填膺的准备挽袖子冲进去,被身边人七手八脚的给按住了,屏气凝神的等着屋内有着什么唇枪口舌之战,没想到来人拢共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来代替龙副帮主和解的,除此之外便是和主子互相看着对方,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临走前,来人还说了一句话,不日龙家来谈的人就到了,叫厉家安排人接着,然后趾高气昂的转身走了。   但好像,步履如飞般着急呢。   见到龙家来人的态度并不甚好,厉轩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了几次,想着要问刀上到底什么药,终究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   目送来人走了,转身走到椅子前,沉默的坐下,抚着额头,实在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那种涌上来的无能为力,令厉轩暴躁。   眼见着主子情绪不佳,也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一二了,互相交换了眼神,默默的哪里来的回到了哪里去。   厉青秋看着散发着绝望的气息的主子,心内更加是不好受。   眼见着日暮,厉青秋处理完手头的杂事,心思沉重的去青岩的卧房,想要寻主子商议一二,未曾想扑了个空。   厉青秋心里生出疑惑,主子这些天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守在…不对!离开了!议事厅!   思路一通,忙不迭的奔着议事厅走去,果不其然主子正在那里,神色沉重的仍旧保持着下午来人走时的姿势。   厉青秋心神稳了稳,笑着走进去道:“主子怎么在这里?”   厉轩被厉青秋的声音唤回思绪,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厉青秋,下意识唤道:“青秋…”   “恩,怎么了?主子?”厉青秋笑意盈盈接话道。   “青秋…我怕…青岩…”   厉轩的话让厉青秋伪装出来的笑意瞬间消失,神情坚硬了几分。   “如果,如果。”厉轩加重语气道:“如果,这个药真的解不开,要怎么办呢?”   “肯定可以解开的。”厉青岩悄无声气的叹了口气,安慰着厉轩道:“主子,不要想那么多,一定会解开的,青岩在屋子里需要你照顾呢。”   厉轩的眼眸不断的私下转动着,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今天,龙家来人,我一直想问,一直想要问,既然是求和,为什么不有点诚意把解药给我呢?可不敢问,怕问了,来人会哈哈大笑,以为龙家真的要和好么?我们只是来看你的笑话的!青秋,青秋,我真的失了底气,龙家来人态度那么倨傲,我连暗讽几句的勇气也没有,就这样放任着他趾高气昂,我…”   看着主子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越来越红的眼眶,握在一起反复揉搓着的双手,厉青秋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忙低声安慰道:“主子,你不要想那么多,不用想那么多,你怕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用怕的,你是厉家家主,你有能力可以为青岩请大夫保命,天下大夫那么多,对不对?青岩绝对不会有事,青岩绝对不会离开的。”   厉轩抬起头,神情中是想要肯定答案的郑重,如稚子一般的恳切:“你说,可是真的?”   厉青秋如小鸡啄米一般狂点头,只希望主子能够心安。厉青秋自知上次临危受命的事,他不过是捡了便宜,这次毛遂自荐的去和人谈一谈。   厉轩同意了,特意叫厉青秋带着厉青虎跟着,怕万一动手,厉青秋是挨揍连反抗都不能,可能被人活活打死的命。   历青秋特意换了衣服,头发梳的格外油亮,本是面目清秀的好少年,收拾好了之后不知道要叫多少少年失了芳心。   厉轩哪里有心情管厉青秋把自己收拾成了什么样子,倒是厉青虎看见了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清秋,你是要去相亲吗?”   厉青秋白眼飞过,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厉青虎苦着一张脸乖乖的和厉青秋站在门外,不敢再多说一句,任厉青岩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镜,抱着这个铜镜,喜滋滋的不断端详着自己的容貌,一脸的陶醉。   我怎么会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清秋!清秋!”厉青虎伸手拍了拍历青秋:“你看好像来人了。”   历青秋忙端正神情,眼巴巴的看着来人的姿势分外妖孽的飘过来。   然后,神情越来越僵硬。   难得一见,厉青秋远远的见到来人,像是见了猫的老鼠,面部僵硬一言不发转身同手同脚的转身跑了。   厉青虎懵了,急的团团转,高声喊着:“你倒是回来啊!这事你负责的,你跑了我怎么弄啊!我哪知道怎么弄啊!”   厉青虎见厉青秋已然是喊不回来了,皱着张脸,低着头转了回去,强装着笑意盈盈的样子,回头正见来人嘴角含笑,面目和煦向他问好:“可是厉家的兄弟?”   厉青虎这才看清楚来人长相,没出息的看傻了眼:“是,是,你是?”   “我是漕帮龙家大当家。”那人嘴角含笑。   厉青虎的脑袋停止运转了,那龙大川一脸横肉,怎么会有这种长相的哥哥?根本都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这人长了一双慵懒的猫眼,似笑非笑,狐裘缠绕,盈盈贵气…怎么说,反正很妖孽。   厉青虎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些形容词。   厉青狐抬头看看灼灼的日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心里有些对自己深刻的怀疑,另外有了一种肯定,这种天气穿狐裘,都不是凡人。恩,一定是这样,厉青虎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龙大鎏望着历青秋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也是你们厉家的兄弟?”   厉青虎迟钝的点了点头,啊了一声。   龙家大当家笑的格外开心:“他这是……跑什么呢……”   厉青虎心里腹诽,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面上不敢过多表态,忙恭谨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甩在了青岩的门前,高声呼喊厉轩出来。厉轩臭着脸出来看见笑眯眯的龙帮主,不是那日的龙大川,也有点傻了眼,一叠声的吼问道:“青虎!厉青虎!厉青秋人呢?不是叫他处理这事的吗?”   厉青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清秋跑啦!我去找他!你先管吧!”   厉轩抹了一把脸,犹如变脸一般变了表情,恢复笑吟吟的样子,陪笑道:“不好意思,龙帮主,管束无方,让你看了笑话。”   “厉门主客气客气,实在无妨无妨。”   “府中上下受伤的人不少,这几日忙的鸡犬不宁,怠慢了龙帮主真是不好意思。”   “厉门主客气什么。”龙大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都是家弟顽劣,才让厉府上下受惊,改日一定让他登门道歉。”   双方客客气气的互相恭维,对前些日子的问题达成了高度统一,都忘了吧,翻篇吧,啥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两只千年的狐狸笑眯眯的故作纯良的样子,想必谁见到都会自觉的头皮发麻,想要走开吧。   厉轩笑眯眯的将龙大鎏送至门外,龙大鎏再三表示过意不去,请厉门主回去,厉轩不为所动。   龙大鎏站在门外台阶之下,略微仰着脸道谢道:“厉门主如此盛情,龙某倒是真是愧不敢当了。”   “有何不敢当呢。”厉轩眯着眼睛笑道:“我有一事要相求龙帮主,还望帮主不要推辞。”   “哦?既然是厉门主的事,龙某一定竭尽所能。”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啊。”厉轩仍旧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状态:“令弟用龙牙刀砍伤了我府上的人,至今昏迷不醒,只想请问,龙家独家配置的麻药药方,我好交予大夫。”   “哦?”龙大鎏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敢问,被砍伤的是何人呢?厉门主竟不惜要这么大的人情。”   “自然是我的重要的人。”厉轩顿了下,强调道:“不能失去的人。”   龙大鎏不禁笑道:“罢罢罢,既然厉门主说了,龙某岂有不给的道理?不过如厉门主所想,我们龙家没有这个麻药的解药,要厉门主自己费心了。”   “多谢。”厉轩恭谨的躬身稽首。   龙大鎏不再回答,笑着转身离去,厉轩方才慢慢起身,目送远去。      ☆、第 37 章   第二日,厉轩便收到了麻药配置的方子并麻药一瓶,忙不迭的交给大夫研究去了。望眼欲穿的等着大夫研制解药出来,等着青岩清醒,简直度分秒如年。   厉轩经常性的拉住来看厉青岩的青秋,或者青虎或者其他人,唉声叹气的问道:“怎么青岩还不醒?”   最初厉青秋心里颇酸,忍着眼泪,安慰了厉轩几次,后来被厉轩惹得烦了,冷着脸回道:“主子,拢共一天,不到一个时辰不到一盏茶,你都问过我数十次,你要是太闲了,麻烦你移步议事厅可好?这个时辰是我的班,不要打扰我照顾青岩。”   看着厉青秋冷下了脸,没了耐性,厉轩继续唉声叹气,然后坐在一边仍是不肯离去。   到了龙大鎏说得龙大川上门道歉的日子,也并未看到龙大川前来,经过厉青虎的提醒,厉轩并不以为意,管手下人这种事,除了技巧还要研究心里动态,人心复杂他也深受其扰,实在是麻烦得很。   哪里想到,天黑之后,厉轩收到了龙大川的请帖,叫他去喝酒?   喝酒?厉轩怒火上头,腾一下站了起来,青岩被他砍伤现在仍躺在屋内昏迷不醒,龙大川还想喝酒?   “拿我剑来!”厉轩大声喝道。   厉青虎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迟疑问道:“主子,你是要去和龙大川决斗吗?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小心他们有埋伏?”   厉轩的理智被勉强被拉了回来,默默的想了一会,平静了许多道:“把我的飞镖拿来,我要暗镖。”   要是再惹我,看我给不给你几镖!让你回去好好的躺着!厉轩愤恨的想着。   到了指定的酒馆,厉轩四处打量着,并没有看到有人埋伏的痕迹,方放下几分心迈进了酒馆大厅,正看到看见龙大川流里流气的坐在靠门最近的饭桌前,厉轩也不答话,跨过板凳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不发一言默默对峙着。   酒一坛坛上来,两人心里较了劲,不肯示弱,一定要喝下去的不相上下才肯罢休。   酒喝到七分,两个人都有些醉意了,意识有些朦胧了,早忘记了这么海灌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你们龙家到底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厉轩一摔酒碗,大声质问道:“别说是青山闯的那祸的原因!也别说是我兄弟的原因!生意场上的磕磕碰碰都是在容易不过的!”   不过,声音多少有些不稳,没有彰显出想要展示的豪迈气魄。   “你们家那个什么厉青秋…”龙大川喝迷糊了,说话也不清楚:“他刺伤了我哥!他该付出代价!”   厉轩奇怪了,回问道:“青秋是一个文人,武功有多高我是知道的,怎么会刺伤得了你哥?再说,有什么事他要去伤害你哥?”   “他不知道那是我哥!”   “那更奇怪了,为什么要伤害他?”   厉轩脑袋里面的一点东西好像被激活了,酒醒了三分,一拍大腿道:“你哥对清秋做了什么?”   “我哥,我哥看上他是他的福气…”龙大川舌头都大了,软软的趴在桌子上。   要不是看他喝成这个样子,厉轩真想把他拽起来,和他痛痛快快打一场,单方面痛殴他。   “我不信了,我灭你厉家满门,他还不消停!”   厉轩强忍着不要伸手打龙大川,腹诽,所以你哥来叫你回家了。   厉轩陷入了沉思,那年他遣厉青秋和厉青山去江南办事,那是厉青秋第一次出远门的差事,故而请厉青山多多照拂,厉青山也满口应承了下来,却不想刚到江南,厉青山便传回书信,说与厉青秋走丢了,必然尽心寻找。   厉轩心里着急,但是厉青山的书信上信誓旦旦一定会寻回厉青秋,然后带回,厉轩信了厉青山的话,便也没有遣人再去寻找。   月余之后,厉青山狼狈不已的回来了,满脸歉意的向他请罪,言之找遍了江南遍及周边十六县,也未能找到厉青秋,实在有愧,请他责罚。厉轩忙将厉青山扶起,然后令遣厉青虎和厉青旭带人前往江南找寻,毕竟已过月余,人们都不甚有印象了,仍旧是无功而返。   厉轩心里哀叹,厉青岩更是自责,自己因有事耽误,没能亲下江南。遂向厉轩请命,自请江南去找,被厉轩阻拦了。   厉轩话语说的委婉,清秋已经弱冠之年,心思缜密,若是走失,这月余来必定想办法联系他们,或已经回来了,但至今没有消息,除非是清秋不想回来,亦或者…   不用主子再说,厉青岩心底已经明白了,拱手沉默的退了出去,再也不提这事。   大家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默认了青秋离去的时候,青秋却突然返家。   一身风霜格外憔悴,双眼无神沉默无言,人们围着他团团转,却不敢张嘴去问发生了什么。厉青秋将自己关在屋内半月有余,再出来后,又变成了那只狡黠的小狐狸,看不出丝毫破绽。   像厉青虎这种没心没肺的也向厉青秋问过,可是发生了什么,被厉青秋不咸不淡的堵了回来,再不敢问。   不过,青秋回来,最为震惊的该是厉青山了。厉轩心里想着,他看得明白,但是厉青秋不说,他也做不了什么。自那之后,厉青秋与厉青山便有势不两立的意思,并且再不出任务。   想来,便应是那个时候,厉青秋遇见了龙大鎏吧。   记忆回笼,龙大川呼噜声震天已证睡着了。   厉轩无奈的笑了,罢了罢了,送他回去吧,兴许是一桩好姻缘呢。   天光大亮,晃得衍生生疼。   龙大川睡得迷迷糊糊被阳光叫醒,有些烦躁,伸出手想要遮蔽阳光,转身继续睡去,只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冷哼,刹那间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   龙大川忙从床上翻滚了下来,顾不得穿鞋站在一边,在自己家哥哥龙大鎏的面前乖的像是小绵羊。   “昨儿挺威武么,喝的烂醉如泥被厉门主送回来的?”   龙大川不敢接话,卑躬屈膝站在一边,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只怕惊扰了自己家的祖宗哥哥。   龙大鎏好像没看见龙大川的样子,一口一口细细的品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道歉了?”   龙大川忙狂点了点头。   “原谅你了?”   龙大川继续狂点头。   “可是做错了?”   龙大川诚惶诚恐的看着龙大鎏,内心实在忐忑不安。   他这个哥哥看上去温文尔雅好说话,实际上,呜……都是泪……   “不是告诉过你,遇事不要冲动吗?你可倒好,想着找个借口,还想灭人满门?”龙大鎏似笑非笑,龙大川叫不准这是啥态度,低头认错。   “下面那么多兄弟看着呢,不说别的,自家兄弟几个了也都看着你呢,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龙大鎏轻轻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语气越来越轻温和的很,越是这样龙大川越不敢喘气。   “接下来怎么做?”   龙大川好不容易顺口气,赌咒发誓一般忙不迭的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对没有二话?”   “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自己没有脑子?”龙大鎏似笑非笑的看着龙大川,龙大川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连呼吸都忘记了。   龙大鎏满意的看着龙大川的反应笑笑:“罢了罢了,不过要对厉家有个交代,我自己上门就好。”   龙大川如蒙大赦,深鞠躬九十度:“大哥辛苦!谢谢大哥!”   谢什么谢,龙大鎏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要不是另有所图…   打死你个闯祸精。   ☆、第 38 章   第二日早,龙大鎏早早上门,在厉青岩的房门外静候着厉轩起床,等着厉轩出门伸着懒腰的时候,看着带着明媚笑意的龙大鎏对他笑着:“早啊。”   厉轩被惊讶到了,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回应道:“龙帮主来的倒是早。”   “心中有事不能安眠,自然过来求个心安了。”   看着龙大鎏笑意盈盈的样子,厉轩警惕的反复打量着他。   “厉家最近虽被重创,但还没想着要动府中的人,补贴家用。”   “厉门主多虑了。”龙大鎏笑道:“不过,不瞒厉庄主说,在下有件事要叨扰,不知厉庄主能否同意呢。”   “哦?”厉轩望着龙大川纯良的笑了:“龙庄主是有什么事呢?”   “在下想要借助厉府一段时间,叨扰一二,不知厉庄主能否同意呢。”   “龙帮主能来寒舍居住,自然是蓬荜生辉,只不过龙帮主也看见了,自从令弟带人来了之后,我们厉家上下萎靡不振,没有什么活计,大家在家呆的很辛苦啊...”   厉轩欲语还休的委婉神情,让龙大鎏暗暗咬牙,笑道:“既然是我们龙家的错,自然要我们来补偿了。”   “哦?”厉轩挑眉笑道:“龙帮主是打算如何补偿呢?”   想到将要让出的利益,龙大鎏强忍着心如刀割般疼痛,道:“一年之内,厉家可以任用龙家的船出海,如何?”   厉轩满意的笑了:“成交。”   龙大鎏喜上眉梢,刚想道谢,听见厉轩尾音拖长,接着道:“不过...”   什么?   “不过,事成之后,还要再给厉家些许补偿呀。”厉轩看着龙大鎏甜甜的笑了:“您说呢?龙帮主?”   “事成之后的事,现在说不太好吧。”   “在商言商。”厉轩凑近龙大鎏一些,低声道:“龙帮主还是应下来吧,实不相瞒,我夫人最近身体欠安,我心情实在不好,生灵们在我面前谈情说爱,会令我心情很不好...”   “我让。”龙大鎏神色复杂的看着厉轩。   厉轩笑靥如花般灿烂:“那真是多谢龙帮主照拂了,等我想好了什么要求,我再来和龙帮主商议如何?多谢了。”   厉青秋得到消息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着厉轩和龙大鎏两只老狐狸笑眯眯的达成共识。   臭狐狸。   厉青秋自己也是狐狸,但是狐狸也是分段数的。相较之那两只狐狸,他这点道行还很不够看,厉青秋心知肚明才更恼火。   尤其被两只狐狸讨论着自己的事,最为不爽。   厉轩看见站在一边生气的厉青秋,笑容愈发灿烂,招手道:“青秋!来来来!”   厉青秋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了。   “这是龙帮主,从今儿起要在咱们府上暂住一阵,你为他安排一二,你院子内还有空房间的对吧?”   龙大鎏心里感慨,吃亏是福啊,他愿意再让利给厉轩啊。   厉青秋铁青着脸色,望着龙大鎏命令道:“你走远点。”   龙大鎏对厉青秋温驯的点点头,毫无反抗的转身走了。   “主子!你为什么同意他留下?”厉青秋双臂环胸,面色不豫。   “因为龙帮主说,他会给我一些好处。”厉轩似笑非笑道。   厉青秋的火气腾一下涌上来:“你居然信了那只狐狸的话?”   “龙帮主称得上人中龙凤,我为何不信呢。”   厉青秋气得说不出话,索性转身走掉,听见主子在他身后喊着:“别忘了把龙帮主安排在你的院子内,就近照料!”   谁管你。厉青秋气鼓鼓的想着。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龙大鎏登住进自己的院落内,却是无可奈何。   龙大鎏凑到厉青秋面前,讨好的笑道:“小秋秋,你怎么不开心呢?”   你住进来了,我怎么能开心?厉青秋的心里咆哮着,铁青着脸,转身想要离开,眼不见为净。   龙大鎏固执的堵在厉青秋面前,不肯让他离开。   厉青秋的心底骂了无数声,实际情况仍旧是绕不开面前的混蛋。   “许久不见,小秋秋,你跑什么?”龙大鎏言笑晏晏,说话好像在唱曲一般声调婉转,抑扬顿挫。   “关你屁事。”厉青秋言简意赅,只求这个混蛋能够良心发现,放自己离开。   “咱们很久没见了,叙叙旧也是好的呀。”龙大鎏低下头,捏着厉青秋的袖子,委屈道。   “我们很熟吗?为什么要叙旧?”   “很熟啊很熟啊,”龙大鎏眼睛亮的像是星星,看着厉青秋直闪烁着:“我和小秋秋很熟很熟啊。”   “你知道我是厉家人吗?”厉青秋出言嘲笑道:“你连我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你也不知道我是龙家人...”   “你也未和我说过,你是漕帮大当家!”   厉青秋近乎咬牙切齿的打断了龙大鎏的低声嘟嚷。   “小秋秋,是不是你早知道得罪不起我,是不是会早早屈服了?”龙大鎏扬起笑脸。   “听你放屁!”厉青秋气得五官狰狞,索性想要推开他让开自己过去。却被龙大鎏一把圈进了怀里,紧紧抱住,说什么也是不肯松手的。   厉青秋奋力挣扎着,吼道:“你放开!”   “哎呀小秋秋,你这不像是求人的态度,我不想放。”   厉青秋要哭了,这谁家的王八蛋门没关好放了出来?   “不是说了不认识了,还来做什么?”   “哎呀呀,小秋秋这话说的真伤我的心啊。”龙大鎏受伤状的西子捧心,哀怨道:“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小秋秋你计较了。”   厉青秋的脸憋得通红,实在和这种无赖说不下去。   半响历青秋控制住了情绪,才缓缓开口:“说过的好聚好散的,是您龙帮主说的,再见面即是陌生人,再也不认识,何必纠缠不休。你说的话,你的语气,你的语调,我可都记得清楚的?怎么龙帮主自己不记得了?”   望着厉青秋嘲弄的笑容,龙大鎏忙表示心悦诚服的态度,低声道:“不过一时气话,小秋秋给当个屁放了吧。”   “堂堂漕帮龙帮主说的话,我怎么敢当个屁放了?”厉青秋气笑了。   “小秋秋……你倒是找个时间原谅我呀。”龙大鎏嘟嘟嘴,握住厉青秋的袖子来回晃着,埋怨道:“小秋秋,你走之前刺伤我的那一剑,足足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呢。”   “是你咎由自取!”厉青秋不自觉的红了双眼,龙大鎏借机贴近厉青秋脸颊,厉青秋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龙大鎏不好意思讪讪道:“小秋秋,我们已经许久未见…”   ”龙帮主,请你记住,是你叫我滚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去?”   “我真的觉得我错了…你一走许久,最初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   “不过露水之缘,玩笑而已不必当真,龙公子请回。”厉青秋道。   龙大鎏哑口无言,静默看着强撑着冷静自持,礼貌客套厉青秋一会,语气恢复正常,低声道:“我知是我过分,是我错了。”   “您哪错了。”厉青秋嘲讽道:“您老可没错,错的是我。”   龙大鎏眼前一亮,忙道:“是啦是啦,小秋秋你也说是你错啦,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小秋秋你看我多好对吧…”   厉青秋气的胸闷气短头昏眼花,任凭龙大鎏如何阻拦,也要离这个人远点,决定再也不和这个人说一句话,任凭他碎碎念去吧。   夜半三更,厉青秋的耳朵终于能够躲会清净,身边的空气也安静了下来。厉青秋冷静下来,越想越是不对,龙大川和龙大鎏是兄弟,厉家办事偶尔会有偏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偏差呢,怎么这么多巧合?   越想厉青秋心里越是恐慌,已入薄秋,厉青秋的后背仍被被汗水打湿,心中七上八下,一夜不能成眠。   第二日天刚亮,厉青秋便冲到了厉青岩的门前,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主子裹着被子在床边的躺椅上,听见门有声响,睡眼朦胧的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事么?”   厉青秋距离主子短短的几步路,却是越走心里越忐忑:“主子,龙家之前为什么会来咱家闹事。”   “说这个干嘛。”看着眼里充斥着红血丝,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厉青秋,厉轩安抚的笑着:“你别想太多了,青秋。”   主子安抚的语气,让厉青秋的心咯噔一声,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当真是因为我的缘故,龙大川为了她哥哥出头?”厉青秋轻描淡写的语气,满不在乎的样子。   “别想太多,不是你的事。”   主子闭上眼睛,状若风轻云淡的随口应道,反而让厉青秋心里更加确认了。   主子一向这样,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多余的心里负担,越是这样说,越代表有问题。   “那我去问问龙大川好了。”   越是这样,厉青秋越是赌气。   “哦,那你去问好啦,青秋,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想太多嘛。”   主子终于抬头看他,厉青秋心里踏实了下来,不准备继续追问了,不能让主子着急不是。不过,这个仇还是关起门和龙狐狸算比较好啊。呵呵。   历青秋实在后怕,他没有想到,只因为自己感情的事,差点给厉家带来满门灾祸,差点连累了这般兄弟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厉轩心里也很惆怅,连着两天被你们夫夫二人打扰,他的心情也很不好啊喂!   ☆、第 39 章   按理说厉青岩的伤口并未在要害上,问题不大,麻药解了早该醒了。   可厉青岩反而高烧数日不退,大夫说,厉青岩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只怕要不好了。   厉青岩一连几天的反复发烧,将众人折腾的都是精疲力尽,急坏了厉青虎厉青秋包括厉轩在内的一干人等,急得口干舌燥。   大夫盯着药方眉头紧皱,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厉青旭连着两天未能睡觉,早熬红了眼睛,看着众人情绪低落,强撑笑意道:“青岩今年流年不顺啊,要不我们去庙里给他祈个平安符吧。”   在场众人没有应声,厉轩的眼泪顺势而落,忙转身背对众人用力擦掉。   希望没人看得到。   夜深了,厉轩轰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的众人去睡觉,不要勉强支撑在这里,毕竟也是毫无用处。众人拗不过主子,各自回房养精蓄锐,独自守在厉青岩床边痴痴看着。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了,屋内归于一种死寂般的安静,让厉轩的心里越发不安。   “青岩...”   厉轩紧紧握着厉青岩的手,不住地婆娑着自己的脸颊,轻声呢喃道:“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好不好。我怕我们再见,我已垂垂老矣,而你还是少年之姿,我追不上你。”   “青岩,好起来吧。”   “青岩…”   “不要吓我…”   “这段时间你不断受伤,我心中自责不断,青岩…若是你这次好了…我定不叫你再经风霜…”   只要想着青岩可能再次受伤,一种莫名的恐惧就笼罩着厉轩的心上,眼泪从眼眶流下,顺着脸庞一路滑下。   不要两相欠,是否可两清?   厉青岩虽然还在昏迷中,尚有知觉,听见主子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回荡着这句话,在梦里又经历了一遍所有过往。   他误食丹药,得以白日飞升,被天帝封为毓华尊者。   听着好听罢了,不过是伺候人的下等小仙,说白了是打扫卫生的杂役。   天庭伺候人等众多,实在用不到他,后来,天帝把他派去天缈山,去清晏宫侍候武道帝。   他初来青晏宫时候,站在山脚下就被震惊了。   巍峨连绵的高山之上一座恢弘大气府邸,仿佛耸立在云中一样缥缈,可望而不可即,那才是神仙应该住的仙居啊。   那时法力不足的他,一路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没有失足摔落才是命大。毕竟稍有不慎失足跌落不足为奇,比之误食丹药,才是真正的侥幸。   九州清晏,当真是个好名字。   他爬上去,站在宫门口看着牌匾心怀无限敬仰,奉若神明。   这本就是神明,他如何尊重都觉得不够尊重。   宫中人少冷清,弟子多在闭关,或是下凡历劫。   偶尔有出宫的弟子,回宫修炼的弟子,神色匆匆,见到他这样一个陌生人时,眼帘未抬。   武道帝跟前伺候的人,只有一个武罗,是刚拜入门下没有多久的徒弟,尚未来得及学艺,还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两人经常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整日说不上一句话,只是互相陪伴着对方,他也习惯那样孤单冷清的日子。   武道帝经常金甲戎装,骑着金毛吼四处斩杀妖魔,完全看不到人,何谈伺候。   他在青晏宫里看了几载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日子好像凝固在生活的繁杂琐碎中,倒也自得其乐,与武罗其乐融融。   日复一日,武道帝杀的七七八八也就要回来了。   武罗得了消息,带着他在宫门口等着。   他和武罗立于青宴宫门外,恭谨垂头,谨默已待。   听闻风声传来时,好奇心驱使他偷偷抬起头,顾不得武罗的训诫,被惊艳的目瞪口呆。   武道帝驾云为辇,赤脚散发,放荡形骸,姿态飘摇却凛然生威,让人不敢直视唯恐责罚。   见到武道帝第一眼,武道帝身上的杀伐之气,令他心跳加速。   他心里崇拜,反复的想了又想,心里无限羡慕怎么真的有人能够活成这种样子。   但并未过多久,武道帝得了消息,要去斩杀梼杌便走了,来去匆匆忙忙,他甚至来不及和武道帝上说一句话。   梼杌是上古凶兽,战斗力极高,生性极为奸诈,加上多次与武道帝交手,摸清武道帝的套路,那一次,又被他跑了。   武道帝无功而返,恼火气急,咕噜噜连喝好几壶茶。   茶水没了,武道帝在殿里一叠声的叫武罗送茶水过来。   武罗心存惧怕,不敢上前服侍,将茶壶塞到他手里推他上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厉青岩哪知各种关巧厉害,冒冒失失的冲了上去。   武道帝解了渴,心绪平稳不少,和颜悦色了不少。看着他面生,随口问了几句。听说他是天帝派来的,刚有的笑模样,刹那消失,神情更加冷冽。   历青岩不禁笑到,当年年轻,哪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过是自己不争气,想着想着就想歪了,想出了邪念。   那时,有一个长相极美,妖娆的男人,每次都耐心的解答他的困惑,教会他下一步怎么做。   怎么追着武道帝跑。   那个男人啊,忘记是怎样,怎么便突然顺理成章的莫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甚至没有引起武罗的注意,现在想起才是奇怪。   在那个男人的怂恿之下,他做出了一系列自以为勇敢,却是无理取闹的事情。   再之后自己的小意殷勤,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恍惚还可以想起那一年群仙宴,仙花异草,群英聚集,桃花潋滟。   一众人等都是有为上仙,并未叫人随侍在侧,三三两两言笑晏晏,随口说些什么,气氛格外融洽。   他闯进去,虽无人耻笑,但他在里面寻了武道帝一圈,并无人理会他与他搭话,那种格格不入被拒之门外的感觉,活脱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丑,格格不入,才更难过。   他四处找寻武道帝不见,莫名的慌张起来,自以武道帝家人自居,然后…闹得格外难堪。   闻风而来的武道帝脸上如同挂了几层白霜,料峭春寒,寒冬三九,不能形容其凛冽,毓华能看得明白,却看不明白。   周围仙家都是和善的笑着,并未有所指指点点,甚至并无一丝不悦,这让武道帝心中更加恼火,毓华越发觉得束手束脚的局促。   武道帝来给清虚道长过寿,并未带人同行,他趁人不注意偷偷跟了来,却不想闯下这样的祸端,他心里忐忑,却又莫名的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   武道帝一甩袍袖转身走了,他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自那之后,武道帝无形中与毓华添加了许多隔膜,时常的冷眼冷语让毓华更加小心翼翼,忐忑服侍心中竟有莫名的喜悦。   真好,帝尊不像初时那样的忽视自己,是不是这样做才真的是对的。   毓华完全没去想,自己的存在才是最令人苦恼的。   武道帝面色铁青也是一直在忍耐。他那时候哪里明白,武道帝是在忍什么,不是忍他,是忍他是天帝派来的。   后来,更过分了。   从清虚道长寿宴回来,武道帝自然面色冷冽,看他一眼都觉得恼火,他虽勉强能够自我安慰,终觉得忐忑。   那人对他妩媚笑道:“那既然如此,你想不想,想不想挽回他呢?”   手指从顺着毓华的喉结一点点慢慢划下,划到心口,轻轻的用手掌拍着,声音魅惑:“想不想,他的这里都是你呢。”   毓华鬼使神差的点了头,那人递给他一个纸包,声音像是羽毛拂过胸膛一般,让人心痒不已的蠢蠢欲动。   “这里面可是能令你心想事成的好东西,千万,不要浪费呀。”   那人有些倦意的抻了个懒腰,掩嘴打了个哈欠,姿态婀娜的站起身,转头对他笑道:“记得要给帝尊吃呦。”   他怔怔的看着那人的美色,然后点了点头。   那人给毓华提供的是□□,毓华竟然信了,真的下给了武道帝。   现在想起,深恨自己当时脑袋是浆糊么?是被饕餮拿去磨牙了么?   竟然这么好糊弄?   第二日起来,武道帝面色冷清,眉间一抹鄙夷,毓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还来不及觉得被刺痛,武道帝冷笑着一脚重重把毓华踹下了床,踹出去好远。   毓华浑身□□,趴跪在冰冷的大殿上,一跪三日。   武道帝不曾回来过,连武罗也没有进殿打扫过。   他想,他那时终于明白自己是闯祸了吧。   文修帝闭关之前偶然过来,见到他这样子,难免心有不忍,抽了件武道帝的外袍裹住了他。眉目虽还和善,可蕴藏着一声复杂心绪的哀叹,让他恍惚的才回了神。   文修帝话语说的隐晦,提点了他一二。他所有的痴心妄想,都被打碎了。毓华才恍然大悟,明白犯下大错,想要挽救,却是来不及了。   武道帝的态度还没有回转,天帝不知从哪知道,武道帝和毓华尊者有了私情的事,遣人来拿,一行人将毓华压至凌霄殿上。   沸沸扬扬闹起来的事,终是沸沸扬扬的结束。   毓华这才明白,闯了多大的祸。   ☆、第 40 章   天帝刚到天庭之初,便将严令禁下,禁止任何私情,连妄论私情也要禁止,更是三令五申,禁止有此苗头,这样论来,武道帝虽是上古上仙,也犯了最大过错。   天帝重重拍着面前桌案,案上东西一抖。   “这是做什么!拿天庭当什么地方!”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殿内谁人看不明白,天帝是看着谁说的这话。   武道帝面色冷清,仿佛殿内并无一人般的眼神。   毓华见武道帝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心慢慢凉了下来,视线被泪和血遮住,他看不清眼前。   他猜不透。   跪在地上的他看不见武道帝是怎样的表情,有怎样细微的变化,看不到只是猜才更加惶恐。   他不明白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人,现在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幻想,一点点的都在破灭。   那时,是自己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了吧,是自己真的想得太多,太理所应当,太好了吧。   真的过分的闯祸了啊。   毓华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莫名安稳了下来,下定了决心,只不过想做些补救而已。   毓华尊者仰着头,血汗顺着额角流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仍固执的保持一个姿势,想勉强看见帝尊的表情,才觉得心里踏实。   毓华尊者跪在殿中央不住磕头,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配上近乎绝望的表情,见者触目惊心。   “陛下!此事与帝尊无关!只求责罚我一人就好!”   “陛下!是我糊涂蒙了心,与帝尊无关!”   “陛下!是我糊涂,帝尊不过为我所累!责罚我一人就好!”   “陛下!我愿前去诛仙台,堕仙崖!唯求罚我一人就好!”   “陛下!陛下!帝尊身份贵重,责罚我一人就好!”   “陛下陛下!!!”   毓华声声含泪,在场众仙不忍心,纷纷转头不想直视更不想听。   武道帝面色铁青,负手而立不发一言。   紫薇星君见到毓华尊者这个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悄声对武道帝道:“帝尊,你好歹也说几句吧。”   武道帝恍若未闻,冷着脸继续站着,紧握的双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在警告着人们,别来烦我。   紫微星君不敢多说,默默退后两步,帝尊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惹恼了绝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帝尊现在火气爆发,砸了这凌霄殿,谁敢多说什么?又能奈他如何?   但帝尊尚在忍耐,只怕这事…没自己想得那样简单,紫微星君忙收敛神色,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继续退后两步,站在了一边。   良久之后,天帝扬臂甩袖,冷着脸宣布了所谓的最后审判结果。   毓华勾引帝尊动了凡心,罪孽深重,将被下狱,等待着转世历劫。   至于对于帝尊如何处置,天帝仿佛卖弄关子一样,并未直说,而是一副我给帝尊留面子的神情,让武道帝的神情一点点更差了起来。   碍于武道帝脸色太过难看,并没有人敢上前打扰,等着天帝说声无事了,忙不迭的各自鸟雀散了。   武道帝气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大踏步的迈出殿外,强忍怒火的驾着金毛吼回了青晏宫。托人带话给元始天尊,哪知道得知在闭关的消息。   轮德帝,文修帝,天尊,元始天尊都在闭关。   武道帝心里透亮起来,刹那明白许多,火气慢慢淡了下去。虽然憋了口气,并不不打算闹下去,准备妥协早早解决吧。   谁知道他内心的纠结,莫名其妙前几天被人下了药。刚刚接受这个现实没几天,又闹出这么个幺蛾子,难道不是进了套吗?   武道帝心里更加记恨毓华。   阴森幽暗的天牢,大约是天庭唯一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吧。   毓华尊者和帝尊的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天庭迅速传开了。   那几天天牢真是热闹得很呢。   不乏看热闹的,特意跑来天牢看他,隔着牢门,三五成群对他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厉青岩像是丢了魂,谁说什么也不应,谁说什么也不回,背对着牢门,自顾自的发呆。   即便…有人为武道帝抱不平,扔石子,扔砖块,更过分的…是谁来着…想不起来了…放老鼠进来咬他。   天牢内有结界,不能擅用法力。   厉青岩全身法力被封掉,即便没有被封,只凭他那点低微的法力,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他也并不想以此自保了。   人人神情中带的那一点鄙夷嘲讽,不怀好意的笑着,厉青岩恍若未闻,没人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   慢慢的别人失了兴趣,也不过来烦他。   他在天界的名声也就彻底毁掉了,人人都知道,他是扫把星。   整个天庭中,该是他与武罗最为亲厚,可他最不愿意见的,最不想见的也是武罗。   不想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不想他痛心疾首的呵责,不想……   看到武罗对他失望,而武罗不来看他,他心里说不出是那样更难过。   下凡之前,毓华好生受了一顿毒打,轮回路是别人拖着他上去的。   没有想到,武道帝也站在轮回路台上,任凭风吹自是巍峨不动,衣袂飘飘,发随风动,眉目坚毅,更显得姿态飘摇。   毓华虽是想着死心了,那一刻又忍不住看傻了眼。   武道帝看着目不转睛的毓华,冷哼一声,轻蔑的用眼角看了他一眼。   瞬间觉得血都冷了下来,好像被冰冻住了,五内俱寒。   想一想自己狼狈的样子,毓华下意识想藏起来,恨不得小小的如同蚂蚁一般,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不过都是心底的妄想罢了。   时辰到了,武道帝纵身一跃,飘飘摇摇的跳了下去,下面自有人安排打点妥当。   毓华是被人踢下去的,摔得浑身生疼,一下也动弹不得,许久也不曾有人来过问。   毓华浑身绑着绳索动弹不得,被走来走去的人不断踩了。良久之后才有人过来寻他,拽着他的绳子,一路拖到阎王面前。   阎王假模假式的对他笑着:“原来毓华尊者在这里,帝尊已经先行一步,你也跟来吧。”   来不及说些什么,甚至来不及反应,毓华被人倒栽葱的扔入轮回井。   再之后什么都忘了,一世新开始。   可是现在想想…想起每一世…都那么痛…   想起来,如若不是那时候不懂事,连累武道帝那么惨,还要跟他一起下凡历练,于天庭中名声扫地,折辱了上万年来的英明,对于武道帝他的确有愧。   可是,如果我把这条命给你了,这一世结束了。是不是,我们就能再无瓜葛了?   魂飞魄散呵…   厉青秋直觉的想往梦里躲去,躲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永远不用面对现实。   厌倦疏离鄙夷多少表情,毓华心痛的不敢细数,不敢再看。   那段记忆太过恐怖,他连想都不敢想。   永远不用面对曾经有多伤心。   第二日厉青虎自告奋勇的要求值班,过来守着厉青岩。   这几日围着事事不敢假手他人,全部他们亲力亲为,实在是累得很,厉青虎无事可做闲的无聊,实在是困得很,又不敢大意睡着。   索性耍了一套掌法清醒一二,觉得不过瘾,还想再来一套刀法。   刚把刀握在手里,厉青秋推门进来,冷着脸问道:“你是准备把这个房子拆掉,重新盖吗?”   厉青秋很少这样藏不住情绪,声音里带的都是火气。   厉青虎虽然不敢惹生气的清秋,不过八卦的好奇心来了,紧着围着厉青秋坐了下去。仿佛看不见青秋白了他一眼一般,忙殷勤的端茶倒水,双手举了起茶杯递在青秋眼前。   厉青秋接过茶杯顺了口气,问道:“听厉青旭说,他做的混事了没?”   厉青秋好似在咬牙切齿,厉青虎揣测着,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没啊,许久未和他私下聊过了。”   “他把青晓亲了,在我拿话激他的第二天,在青晓门前。”   厉青虎惊讶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完全没有听说。”   “不过,如果两人在一起也挺好的。”厉青虎想了想接着道,略略带着些喜闻乐见的庆幸。   厉青秋冷笑:“他也得敢说,他亲完青晓,青晓都傻了,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转身跑了。”   “………”   “………”   厉青虎恨恨骂了一声:“怂货。”   “要是这样还好说,接下来更气人。青晓被他亲懵了,处处躲着他。他可好,看见青晓一定要撞上去让青晓尴尬,平日里装作没看见,对青晓不理不睬。”   厉青虎咬紧牙关蹦出两个字:“懦夫!”   “这不算完,有一回喝多了,冲到青晓房里,把青晓给…”   厉青秋一口气上来,气得头昏眼花说不下去了,只有捶桌以泄愤。   厉青虎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几乎傻了。   “便宜都让他占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当我的读者真是辛苦……对不起,鞠躬。能保证更新的时候,我一定尽力,在工作和更文中完美的平衡。晚来的happy happy christmas!   ☆、第 41 章   “这才啥,青晓不敢和他有瓜葛,他睡着之后青晓去门口坐了一夜。”   “他个鳖孙呦。”   “青晓身子本不好,又是初破身子去门口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高烧不省人事。”   厉青虎哼哼道:“这回总知道心疼了吧。”   “心疼个屁!”厉青秋忍不住骂粗口:“青晓生病之后,厉青旭那个王八蛋就没去看过!”   “………马丹的………”   “这还不算完。”厉青秋努力平息怒气。   “这还不算完?”   “没!有!”厉青秋实在太生气了,捶桌已经不能表达愤怒,用力的捏着手中的书卷冷笑着,连着俊脸扭曲着有些走形了   ,继续道:“青晓好了之后,他又装作喝多,去把青晓给上了。”   “我擦嘞!”厉青虎控制不住了,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他厉青旭太过分了吧!”   厉青秋瞪了一眼:“你小点声,青岩还病着,难道你要给他吓醒吗?”   厉青虎默默收敛一点,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能怎么样,青晓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夜。”   “青晓这是怕和青旭有瓜葛啊。”厉青虎恍然大悟的感慨着:“难怪青岩病了这段时日,很少见青晓过来,偶尔来了总是惊慌的匆忙跑掉了,我还在想他是怕什么呢?原来是怕和青旭撞上,有瓜葛啊。”   “哼,哪里是怕有瓜葛。”厉青秋嘲讽:“不过亲了一口都没了下文转身跑了,青晓还能指望他什么?”   “他个鳖孙。”   “青晓和主子申请,想调去分舵,或者去塞外老爷那里。”   “青旭总该有所反应了吧?”厉青虎满怀期待。   “有个屁!有我还能骂他?”厉青秋气郁不平:“那王八蛋还装作不知道!”   厉青虎张大了嘴,默默的合上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青晓抖着胆子和那个王八蛋说,要给他当媒人。那王八蛋还嘲笑,说你要把自己嫁给我吗?青晓当时吓得脸都绿了,忙和他说,不是不是,是有认识的知交姐妹,要介绍给王八蛋认识认识。”   “他个鳖孙同意了?”   “没同意!”   “没同意你还那么生气干啥…”厉青虎弱弱的吐槽问道。   “他问人有多少嫁妆!!!青晓哪懂,说不明白他便胡搅蛮缠说青晓糊弄他!”   “他个做损的鳖孙呦。”   “青晓被他吓得都要哭了,他还在那吓唬,要不是我路过,还不一定怎么吓唬青晓!”厉青秋实在不解气:“他格老子的乌龟王八蛋!”   “他个做损缺大德的鳖孙。”   “青晓都要被他吓死了,哭还不敢哭的跟着我走了。要不是上次青晓高烧我过去看,我还真他妈发现不了,厉青旭这个鳖孙!”厉青秋气的要去捶墙了。   “他个做损缺大德的鳖孙呦。”厉青虎言辞单调,实在骂不出什么新意花样了。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干了这么不道德的事,厉青虎不知还能替他辩解什么。   “青晓和我说,想着王八蛋成家立业安定下来,也许会好了。哪知道王八蛋那么难缠!”   “现在状况是青晓退无可退,王八蛋还在步步紧逼,一定要逼死青晓才好吗?真的那么讨厌青晓?”   厉青虎沉默了,说不出话。   “这几日青岩的病情反复,我实在是顾不上青晓,真的很想问他一句...”   厉青秋的眼眶红了,近乎哽咽的抱怨着:“到底这么欺负青晓干嘛…”   门吱嘎被推开了,厉青秋和厉青虎还来不及收拾表情,听见厉轩戏谑的声音,道:“用不用给你们端来几盘瓜子边吃边说?”   “主子。”厉青秋擦着眼眶,拽厉青虎起身行礼。   “行了,也听你们扯了半天家长里短了,接下来呢?”厉轩很有兴致。   厉青虎和厉青秋面面相觑,主子要听下属的爱恨纠葛?   什么时候主子这么八卦的?怎么以前没发现过?   厉轩看见厉青虎和厉青秋之间交换的眼神,状若若无其事的随□□料:“青旭偷偷过来求我,叫我不要把青晓派走。”   厉青秋恨恨骂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他不是有良心,是聪明的很。”厉轩凉凉道:“他等着青晓毫无保留全部投入,他再收网,坐收渔翁之利。”   “王八蛋那个傻子,最该说的倒是没有说!青晓怎么可能明白!”厉青秋气的简直要暴走。   “兴许在他心里,青晓就是那么傻吧。”   “傻个屁,”厉青秋控制不住骂粗口:“青晓见到他就和老鼠见到猫一样,以前欺负的太厉害了,青晓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那得让青旭明白呀,明白他所作所为是错的。”历轩意有所指的提点到。   厉青秋如醍醐灌顶,瞬间心里有了主意,严肃的看着厉青虎:“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啥?厉青虎指着自己,傻乎乎的看着厉青秋。   厉青秋郑重的点点头。   “你是叫我去…?”   历清秋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叫你去找青旭谈一谈。”   历青虎愣住了。   “你琢磨琢磨怎么去和历清旭说,短时间内我是不想见到他。”历清秋难免恨恨道:“清晓现在这样,我没打死历清旭都算是给了他面子。”   纵算是心有不甘,厉青虎也不敢说什么,皱巴巴的苦着脸,心里想着说的好像…我脾气多好吗,不会和青旭打起来一样。   历轩斟酌着用词;“刚听你们说,初破身的人,会发烧?”   厉青秋的思绪刷一下被拉了回来,疑惑的看了一眼主子,见主子诚恳的眼神看了过来,忙转头装作看着厉青虎。   厉青虎迟钝的,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仍旧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个脑筋缺弦的。厉青秋心里骂道   “主子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厉青秋笑着问。   “不过好奇,权当多多知道知识了。”历轩假模假式的笑着,耳朵根都红了。   厉青秋侧目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厉青岩,心里明白了八分,假笑道:“这个也因人而异。”   “哦?”   “个人体质不同,还有,个人技术不同。”   “你怎么懂那么多。”厉青虎嘀咕道。   厉青秋对着厉笑着,不露声色的给了厉青虎一拐子。厉青虎吃痛,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不过,主子,你想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看着陷入思考的主子,厉青秋不动声色的盘问:“自从苗疆回来之后,主子你可是越来越反常了。”   厉轩应了一声,回了神来,笑着端起茶杯喝茶,掩饰着面部表情。   “主子你数数,你多少日子没有找过女人了?”   “这段日子不是忙嘛。”厉轩满不在乎的应道:“青岩还在病中昏迷不醒,我这哪有心思想别的。”   “这可不行。”厉青秋正色道:“主子你毕竟是一门之主,好歹收个房内人打点打点吧。不过也对,”厉青秋话锋一转,咂舌道:“这满院子都是大老爷们,不像是内宅,有女眷在也确实不好办,万一出点啥事,更是不好办。”   厉轩精明透顶,看着厉青秋这样反常,怎么可能没有知觉。厉轩也不搭话,放任厉青秋继续说。   “不如,主子你把青晓收了房算了。”   “噗——”厉青虎一口茶喷了好远。   厉青秋瞪了眼厉青虎,你个没出息的!   厉青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心里腹诽,哪里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是你太过强悍了。   “什么时候,清秋你还有闲心管起闲事了?账本都看完了?”厉轩嘴角勾起微笑,反问道。   厉青秋痛心疾首:“主子你可是我们的顶梁柱!我们这是关心你!”   厉青虎看着厉青秋的表演,撇了撇嘴,演的太假,不要说主子不信,他都不信。   “要不,青秋你过来给我暖床?”厉轩调笑。   厉青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主子,原来主子口味这么重,好这口啊。   “那我还是把青岩让给你。”   厉青虎心想,青秋什么时候这么没了义气?   “也对。”厉轩想了想继续道;“清秋已经有了龙帮主,早就是帮主夫人,怎么会在乎…”   厉青秋恼了,管他是不是主子,一杯茶水泼了过去。   厉轩急忙飞身躲避,衣襟上还是被溅上了些。   “青秋你这暴脾气,都是龙帮主惯出来的吧。”厉轩看着衣裳上的茶渍,惋惜的咂舌叹道。   主子居然还在刺激厉青秋。厉青秋站起身,连告别也没有,推门就走。   “青秋不会生气吧?”厉青虎小心翼翼问道。   “他和龙帮主的问题该解决了,拖了这么久。”厉轩恢复正常神色道:“长期这么在府内住着,伙食费也不交,还要给他养媳妇,我也是供不起了。”   厉青虎绞尽脑汁想不明白,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第 42 章   厉青秋负气从青岩屋内转身出来没走几步,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转头看去,正是那个妖孽的漕帮帮主龙大鎏,一脸无辜的躲在柱子的后面,是当自己体态有多渺小?   “你干嘛跟着我?”厉青秋没了好气,望空翻了个白眼。   龙大鎏嘴角含嗔,扭捏的走到厉青秋面前。   “小秋秋,咱们的事,你都不关心,你去关心别人的事。”   厉青秋头疼,没好气的道;“不要叫我小秋秋!”   “哎呀呀小秋秋,咱两都这关系了…”   厉青秋额头上的青筋在蹦。   “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两好歹春宵那么多次了,小秋秋,你怎么还这么绝情?”龙大鎏娇羞的扯着厉青秋衣袖的衣角,来回晃着撒娇道。   “你好意思说?”厉青秋好想抽死他算了。   龙大鎏举起右手,双眼真诚信誓旦旦道:“小秋秋,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厉青旭那种渣男,我认账的!多认几次最好了,小秋秋,你跟着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被你气死吗?厉青秋腹诽,实在不想理他,气鼓鼓的继续大步向前走了。   龙大鎏急忙忙的追在后面跳脚哎哎直叫:“小秋秋,你好歹等等我嘛。”   厉青秋脚下生烟,走得更快了。   赌气归赌气,下午厉青秋处理完毕账房事物,还是过来了厉青岩的房里。   一堆大男人默默无言的坐在椅子上,目光一致的看着给厉青岩诊脉的大夫,大夫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大夫思躇良久,小心谨慎的询问着身边的厉轩,要不试试给厉青岩加大药剂量,试试能不能刺激清醒下。   厉轩沉默了良久,久到大夫想要退出去睡觉起来再过来,厉轩终于出声:“那,试试吧。”   大夫如蒙大赦,忙不迭应了一声,跑出去准备药材,收拾妥当之后回家睡觉。   他辗转反侧想了几日,不能安稳成眠,总算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勉强能够回家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果然,几副汤药下去,厉青岩虽还在睡梦中,已经逐渐不安稳起来。   一干兄弟搬着板凳,排排坐在厉青岩床边,不敢眨眼的守着,盯着青岩偶尔闪过的情绪。   不要,不要把他拽出这个梦境,不要把他拽到现实。   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元始天尊对他笑着:“醒来吧,迟早都要面对的呀。”   不要,不要去面对。   “总是要回去的,早点解决掉问题,早一点团圆。”   不要,哪里有什么团圆,灰暗隐晦,到处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是他不能够解决的问题。   “你可以去依赖…”   依赖什么?有什么能让我依赖的?   厉青岩悲凉的想着,天帝想要我死,帝尊想要我死,连我自己都不想活,那么为何要活下去呢?   “醒来吧,醒来吧…”恍惚间可以听见元始天尊无奈地叹息:“没有听到有谁正在叫你吗?”   是谁?是谁呢?是谁在叫我呢?   “青岩…”   “青岩…”   “青岩…”   不要…不要清醒…   “青岩…”   感情是真的,付出的真心也是真的,后来变了也是真的,所以不想再看着变了可不可以?厉青岩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喊着。   “你醒一醒…”   “我怕我垂垂老矣…”   “青岩…”   好吵…   “算了,还是强制性让你醒来算了。”   元始的声音刚落,厉青岩还没来得及抗议,整个人犹如被什么漩涡深深吸住一般,再也没有什么呼喊的心思,只想用力的将自己拽出现在的境地。   不要!   厉青岩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动也动不了的局面,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在抗拒,不要!不要醒来!   看着青岩悠悠转醒,眼底全然的茫然不知看向哪里,一干兄弟欢喜雀跃的恨不得奔走相告。   厉轩顾不得手边熬制的汤药,喜不生喜,忙扑了过去。厉青秋擦拭着泪水,自觉让出地方,让主子蹲在床边,关切的反复各种问着。   厉青岩还没有回过神,又被厉轩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昏目眩。厉青秋伸手扶住开始痛了的脑袋,伸手拍了拍主子的肩膀,低声道:“主子,青岩刚醒呢。”   “是呢是呢。”厉轩兴奋道:“刚醒要做些什么?”   厉轩见厉青岩清醒了,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叠声的叫人去厨房,一叠声的叫人去烧热水给厉青岩擦擦身子,几乎脚不沾地一般,在屋子内不断奔走。   厉青秋嫌弃的看了厉轩一眼,叫人喊来大夫,仔细的问身体可有任何不适,再三确认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厉青虎雀跃的站在厉青岩面前,问道:“青岩,你好点没有?”   厉青岩刚要回答,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另一个人关切的看着他,厉青岩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谈安。   看着厉青旭不明所以的挠着头,厉青岩不禁苦笑,记忆和记忆重叠,原来是这个样子。   原来厉青旭是转世而来的谈安,原来万事果然早有定数。   原来,根本没办法挣脱,何谈逃避。   这样想着,越发觉得不舒服,躺着不舒服,像是被什么束缚,太难过了。   “青秋,让我坐起来吧...”厉青岩低声道。   “不行,”厉青秋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你刚刚醒,还是躺着养养精神。”   “身上乏得很,实在是躺不住了。”厉青岩换了哀怨的口气:“让我坐起来下吧。”   拗不过厉青岩,厉青秋反复和大夫确认了伤口无碍之后,只好扶着青岩略略坐起来些。   “怎么不见青晓过来?”厉青岩依着枕头,好奇问道。   厉青秋正在倒水的手略有一顿,若无其事的端起水杯递给厉青岩:“他今儿有事,明天得闲了,他就来了。”   厉青岩笑一笑表示知道了,没有追问下去。   其实他现在很想见一见,青晓是不是转世而来的周瑾,他的记忆太过混乱复杂,已经想不起青晓的样子了。   青岩醒了,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身边还有主子嘘寒问暖,小心谨慎的照顾,想必过得不错,不会有什么岔子。厉青秋的心放了大半,第二日决定开始着手处理青晓的问题了,眼波流转转头对着厉青虎灿烂的笑着。厉青虎丝毫没有被厉青秋的美貌所迷惑,委屈的瘪着嘴,带着厉青秋的命令去找历青旭谈一谈。   厉青虎懒得弄虚以为蛇,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厉青旭看见厉青虎来了,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厉青虎漫不经心的应了两声,自顾自的在厉青旭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反复的打量着。   “我这你又不是没来过,你晃什么呢?”厉青旭忍不住问道。   厉青虎在厉青旭面前停下脚步,定神细细看着厉青旭,虽然不是多俊秀,可是眉目分明,五官硬朗,线条分明,有股英挺的男儿之气。   厉青旭被厉青虎幽幽的眼神看着心里发毛,伸手摸上脸,并不确定的问:“可是脸上有什么吗?”   厉青虎也不应,转头继续在屋里晃来晃去,让厉青旭尴尬不已。   不过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屋子,每个弟兄的都一样,厉青虎今天这是怎么了?   简陋的装扮,几乎没什么装饰,纯男人大咧咧的状态。厉青虎四处打量完了,转过头看着厉青旭,慢吞吞的开口问道:“听说你和青晓之间,有点事?”   厉青旭表情一滞,方笑道:“什么时候青虎你也这么好事了?”   “我是受命来的,来问问你们怎么个情况。”   厉青虎一撩衣襟,在厉青旭面前坐下,目光炯炯双眼直视厉青旭。   “哪里有什么情况,不过都是闹着玩儿。”厉青旭下意识地躲闪着厉青虎的目光。   “闹着玩儿?”厉青虎眼睛微咪,曼斯条理一字一顿道。   “青晓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和小姑娘似得,我看着他好玩儿,就…”   “看着他好玩儿,玩儿会?”   厉青虎的眼神刹那变的尖锐起来,厉青旭不明所以,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说好玩儿?青晓该你的欠你的?   厉青虎觉得脑袋里的一根弦嘭的一声断掉,连话也说不出,挥舞着手刀劈了过去。   厉青旭下意识躲闪,都是多年的兄弟,交手习惯两人都是知道的。   一言不合,两人这样打了起来,不一会,桌子凳子椅子歪倒,茶杯茶壶破碎,统统无一幸免。   厉青虎占不到上风下手越来越凌厉,双眼略微发红,他实在是气不过,真心替青晓委屈不值。   两人越打越热闹,噼里啪啦的声音引得外面不住有人偷眼看觑。   尤其门窗未关,厉家人站在外面看着屋内打的天翻地覆,一边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两个人打红了眼,哪里还在乎别的。   厉青虎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吗?至于上来就开打吗?真是不可理喻,觉得他好欺负?   另一边,早早有人去通知厉青秋和厉轩。厉青秋冷笑一声,装作没听见这事转身走了,避而不见。   厉轩没耐何,不能放任两人这么打下去,只好放下手中事物,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是真的很需要用钱,所以在现实的时间多了一些,不过不会坑了的,现在渐渐也算是稳定了,会恢复更新的,啾啾,擦狼黑又。   ☆、第 43 章   厉轩刚迈进小院,看见被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厉家人团团围住的屋子。   厉轩扶住额头,皱眉斥道:“都是闲的没有事情做吗?跑来这里看热闹?”   众人知道自家主子好脾气,抿嘴笑着看着他,也不答话也不离去,自觉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请主子进去。   这是风暴席卷过的屋子吗?迈进厉青旭的屋子,看见一室破败的家具,厉轩心里抽搐了下,觉得自己可能要患上偏头痛了。一会一定要叫青秋过来,好好算一算,打坏了多少家具。   那两个罪魁祸首缠斗在房间一角,拳脚往来打得不亦乐乎。   下一刻是不是要把床拆了当武器了?   厉轩感觉额角青筋在跳,怒吼出声:“你们这是成什么样子?”   偏生两人打的太过入神,没听见厉轩说话,自然没有停手。   “你们再打一下?”厉轩也气急了,大声怒吼道。   两个人打的虎虎生风,还是没有停手,厉轩举得自己被忽视的很严重,彻底怒了。走到两人跟前,伸手拦住厉青虎的攻势,重重的拍厉青虎的额头一巴掌,再一脚踹向厉青旭。   厉青旭被踹的在地上顺势打了个滚,厉青虎捂住额头哀嚎不已,两人停下了动作,傻愣愣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自家主子。   屋内一时平静下来。   厉青秋站在人群中,看着主子怒不可遏的将两人分开,伸手拍拍前排的兄弟,笑眯眯道:“来,让让,我进去。”   前排兄弟浑身一颤,想要抖一抖身上的鸡皮,明明天气不冷,怎么冷的很。   “呦,主子,还有那么多事务,你怎么来了?”厉青秋俏皮的看着厉轩笑道。   厉轩看着背着手慢吞吞的走进了屋里的厉青秋,心里窝火,想着还不是你躲懒?   厉青秋看着厉轩愤怒的眼神,笑了笑,也不继续气他,道:“主子,这里我处理吧。您还有那么多事,青岩身边也不能离开人,您先请?”   厉轩长舒一口气,步履急促往门外走去。   “主子,一路走好!”   厉轩听见这话,哭笑不得,倒是有心找厉青秋算一算账。想一想他家那个难缠的狐狸,再想一想手头的事情。   天啊…   厉青秋亲切和蔼的笑着,挥手招呼着外面那些人:“散了吧,都散了吧,没见过打架是吗?去那边练功场等着,我去叫主子陪你们练!”   人群见也不打了,厉青秋笑里藏刀的轰人了。即便意犹未尽,惧于厉青秋淫威,只有心有不甘的走了。   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厉青秋慢慢踱步到两人中间,曼斯条理的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打起来了,好生奇怪。”   厉青秋虽然是说这话,眼睛一直等着气喘吁吁的厉青旭,平息着呼吸。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能理解,打的和仇人一样,啧,还真是不能理解。”   厉青虎不敢说话,心里嘀咕着,怎么打起来的,你心里不是明镜的,这是干嘛呢?还是想着你转身走了,我再和他打一架?   “得了,人也散了,我也没事了,回去找主子交差了,你们要是有话就好好说,拆房子还要本钱的不是。”厉青秋眯着眼睛笑的像个狐狸。   厉青虎腹诽,越来越像是你家那只臭狐狸了。   厉青秋抬脚迈过门栏,方才道;“你们这个月的月钱可是没了,下个月的…不好说啊…”   快走吧快走吧。厉青虎虽然心里这么想的,说出来的还是:“一路慢走。”   配着恭恭敬敬的表情使用,效果是厉青秋很满意的走了。   等着人散了,厉青秋也走了。厉青旭满脸的疑问,终于爆发质问道;“我怎么了,不就是喜欢个人吗?”   厉青虎本还在喘着粗气,听见厉青旭这么一说,怒火腾一下的上来了,指着厉青旭鼻子气急败坏骂道;“现在承认你喜欢了,有你那么喜欢人的吗?”   厉青旭不明所以反问道:“我怎么喜欢人关你什么事?”   “大家都是兄弟,眼看着青晓继续这样受罪吗?”   “不过是跟了我,怎么叫受罪?”   “跟你?”厉青虎想笑:“你把人睡了便叫跟了你?谁和你说的?谁和青晓说了?商量过了?”   厉青旭恼怒的伸出手指指着厉青虎,被噎的哑口无言,憋得满脸通红。   “亲了转身跑了,睡了人不说话,你不承认的态度,真是厉家教出来的好儿郎!”厉青虎大声嗤笑。   “不然怎样?”厉青旭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总是那么躲着我,我能做什么?”   “你自己不去不想想,他为什么躲着你?怎么不躲着我?”厉青虎指着厉青旭的鼻子,趁机教训道:“你想想你都对他做过什么?还要求别人不躲着你?”   “我也没做什么…”   “你是喜欢人呢,还是糟蹋人呢?”   “喜欢一个人,不都是会有这种情绪吗?”   厉青虎简直想把厉青旭的脑壳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你是有多少岁?对一个人基本要好一点你都不知道吗?”   “说的好像你很懂的样子。”厉青旭不信的嘀咕着。   厉青虎耳尖听得明白,反倒是笑了:“你明白,你最明白。我告诉你,你是求着主子不要把青晓带走了。但这次清秋去江南,可把青晓带走了,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就不知道了。你能去求主子,还能去求漕帮帮主吗?在你和青晓的事上,青秋对你一向没有多余好感,你看着办吧。”   厉青旭脑袋里被无数念头充斥,说不出话。   “言尽于此,多了我也不管不说了。”厉青虎没了好脾气,一脚踹开房门,张扬而去。   青晓要走。厉青旭刹那觉得去被雷击,回不来神。   夕阳西下,暮色渐沉。   历青旭怔怔在幽暗中出神了好久,想起来许多事,最初青晓的样子,包括一路走来,青晓的每一个表情。   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青晓,心里开始慌了,毕竟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换了角度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青晓,如果自己是青晓被别人这样的对待...   将所有的事认认真真想了一遍,厉青旭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多彻底。   掌灯之后,厉青秋吃过晚饭,心情甚好的摇着纸扇去了厉青岩的房间,连身后屁颠屁颠跟着的龙帮主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厉青岩的房门大敞,厉青秋迈进门去,看见主子正举着勺子,轻声哄着青岩吃饭,青岩满脸通红。   厉青秋玩味的看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真是好事成双啊。   厉青岩看见厉青秋进来,如见救星一般忙不迭的喊着:“青秋,青秋,青秋来喂我吃饭就可以了。”   “多大的人了,不能自己吃饭吗?”厉青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语气凉凉道。   “我可以自己吃的...”   厉青岩的低声嘀咕被厉轩选择性忽略,振振有词道:“青岩是病人!”   “主子,”厉青秋嘴角含笑:“青岩好像不是手臂受伤吧。”   厉轩顿了下,继续嘴硬道:“青岩是病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青岩是病人。”厉青秋起身走到厉轩身边,作势要接过饭碗和勺子:“那我喂可不可以?”   主子神情中闪过的不舍,被厉青秋敏锐的扑捉到了,厉青秋笑了笑,自去找地方翘着二郎腿轻摇纸扇去了。   有热闹不看,才是傻子。   “看起来青岩伤养的不错啊,都是主子的功劳了对不对。”   厉青秋看着因为是喂饭还是自己吃,而继续争执的面色通红,不肯退让的两个人,语带调笑的开口了。   明显可以看到,厉青岩的脸更加红了。   至于主子,只是手上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问道:“今日龙帮主怎么这么安静?”   厉青秋捏着扇子的指骨,凸了一下。   龙大鎏委屈的看着厉轩道:“厉门主见笑了,实在是家教严谨,不敢轻易言笑。”   放狗屁!厉青秋在心里骂开了花,顿时觉得好心情一扫而空。只要碰上龙大鎏他无论做什么一定会处于下风对不对?一定要落魄狼狈难堪才对?   厉青岩困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青秋和龙帮主之间,厉轩低头附在他耳边道:“一会再同你说。”   厉青岩点了点头,继续看青秋明明是强忍着怒火,仍旧保持着镇定的样子。   真是一反常态啊。   ☆、第 44 章   主子和龙大鎏相谈甚欢,言笑晏晏,青秋脸色铁青一甩袍袖走了,龙大鎏慌忙告别,屁颠屁颠的追了出去,厉青岩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变故。   怎么...一觉起来,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厉轩狡黠的笑着目送两人走远,回过头看着青岩困惑的神情,笑道:“怎么这么惊讶?”   “我么有想过...龙帮主和清秋...”厉青岩婉转的想要表达,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厉轩得意的笑了,坐在了厉青岩的身边,开始讲起故事。   厉青岩目瞪口呆的听着厉轩绘声绘色的讲完了厉青秋和龙大鎏之间的爱恨情仇,简直想要给自家主子鼓鼓掌,没当说书先生可惜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青秋当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啊。   听见厉青岩哀叹一声,厉轩忙道:“你看青秋现在不是当家做主了吗,不用为青秋那只小狐狸过多烦恼。”   厉青岩点了点头,仍旧忧心忡忡的样子。   历青旭还没有任何举动,青晓那边就出事了。   历青旭和青晓的事,被有心人知道了,传的沸沸扬扬,尤其历青旭的态度被大做文章,青晓本就心思细腻敏感,一时难以自处。   这不算完,有心人编排了童谣叫小孩子们跟着青晓唱。青晓一脚迈出房门,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一直跟着唱。   厉青秋知道他小孩子心性,本来脸皮薄,加上受了那么多委屈,没法排解,怕他最近受挫太多,一时迷了心窍想不开了,做了傻事。   哪里知道晚去了一步。厉青秋推开门时,看见床上鲜红一片的时候,强撑着才没有昏过去。   特别淡定了出了屋子,笑着向人招手喊人过来,快快去叫大夫,这要出了人命啦。   龙大鎏看着他的脸色不对,心生不安,上来关切问他怎么了。厉青秋推闪不及,扭过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龙大鎏快被他吓哭了,认识厉青秋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到过厉青秋这个样子?   从来只见他运筹帷幄,谋略于胸器宇轩昂的样子。所以特别喜欢逗他,看他略有慌神,惊慌失措的其他表情。上次被他匆匆跑掉…   唉,怎么吐成这个样子。   龙大鎏忧心忡忡地帮厉青秋拍着后背,试图顺顺气。   他初识青秋的时候,青秋格外的狼狈,想来也是,被人一脚踹下了船,沿着海岸漂流不知多远,才遇到龙家的船,侥幸得了性命,能有多体面的样子。   但洗漱之后,虽是穿着粗布衣裳,仍旧掩盖不住风流倜傥,让喜爱美人的龙大鎏亮了眼睛。   厉青秋言行有度,进退得宜,更让龙大鎏高看于他。   他问过青秋,怎么这么狼狈的出现在海里,可要帮他联系家人,被清秋轻描淡写的遮掩过去,只字未提自己是厉家人。   所以在青秋走了很久,他都找不到他。   还好,传话的人够速度,大夫来得及时。   还好发现的及时,厉青秋叫来了大夫,大夫们围着青晓团团转。   血水一盆一盆的送出。   厉青秋的脸色一点比一点更白,紧紧握着龙大鎏的手,捏出紫红的痕迹,龙大鎏疼的呲牙咧嘴不敢出声,厉青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屋内青晓和大夫的身上。   “青秋,”龙大鎏出声安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啦,青晓一定会没事的。”   厉青秋抱怨道:“这是今年流年不利吗?青岩还没好,青晓又倒了。不行,改天我得找个月老冲冲。”   “呸呸呸,乌鸦嘴。”龙大鎏恐怕厉青秋反悔不和他走,忙道:“是厉青旭不懂珍惜,我才不是,你看我多好。”   附送撒娇卖萌,厉青秋纵使愁肠郁结,也对他满脸鄙视,眼泪却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龙大鎏彻底慌了手脚,忙把厉青秋圈在怀里,小心的拭去眼泪,语气惶恐问道:“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你哭了我不知怎么办…”   厉青秋把头埋在了龙大鎏的臂弯,任凭心中所有情绪慢慢流淌。   龙大鎏轻轻的拍着厉青秋的后背,时不时的安抚几句,心里叹息着,是不是应该经常退让几步。   龙大鎏心下不安,唯恐厉青秋再生出其他念头,如何想到,厉青秋这样完全接受。   其实,如若能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府里人多嘴碎,厉清晓受伤瞬间传遍府中。还卧病在床的厉青岩听闻消息躺不住了,不管谁怎么劝说,都一定要过去看看。   厉轩急的满头汗,好说歹说劝不住,只差跪地上抱着厉青岩的大腿哭着叫祖宗千万别去。   正是闹的鸡飞狗跳的时候,厉青秋闻信过来了,冷着脸看着厉青岩喝道:“你才好一点,是想躺回去给我们添乱?”   厉青岩无法,乖乖的躺回去,一遍遍的追问着厉轩,厉清晓的情况。   厉轩守在厉青岩身边,不厌其烦的反复承诺,不管有青晓的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厉青岩急的哪还有心思睡觉,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等消息,厉轩哪里还有心情睡觉,撑住额头,皱眉想着心事,陪着厉青岩等着消息。   直到深夜,疲惫不堪的大夫们从青晓的屋内出来。   厉青秋的膝盖一软要瘫坐在地,被龙大鎏忙不迭的扶住。   万幸万幸。   万幸青晓不是习武之人,虽然捅了自己一刀,但于兵器使用不是很灵敏,刺伤位置不太准确,没伤到脏器。救治及时,除了多流了点血,面色苍白要将养一段时间,没什么大碍了。   厉青秋跌跌撞撞的向屋内走去,想要看一看青晓现在的样子。   厉青虎心急到不行,从知道青晓自伤,他一直想要问一问情况,但是无人肯回答与他。现下更是,厉青虎和其他兄弟堵在青晓的门口,也不说话,只是不让厉青旭进去,厉青旭急的满头大汗。   想说哀求的话,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若是转身走掉,叫他如何舍得…   厉青秋从屋内出来时眼眶通红,被龙大鎏扶住,看见厉青旭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递了个眼色给厉青虎,厉青虎纵有不甘心,也示意一干兄弟放厉青旭进去了。   推门而入,厉青旭看见厉清晓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脸色惨白的仰躺在床上。   历青旭控制不住,还没走到青晓床前,腿软到直接跪下了。   厉青旭红了双眼,垂低了头,嘴里不停地自责着:“都是怪我呵…青晓…我错了…”   “青晓…我错了…”   “我不该那般对你…”   “你庆幸青晓救回来了吧。”厉青秋实在不放心,推开门看见了这一幕,倚着门语气凉凉道。   青晓救了回来,反正他现在是恢复过来了。   “不然,不要说我,你看这么多人,要有多少和你拼命。”   厉青旭的眼泪一点点滚落,哑声道:“是我错了…”   厉青秋看见厉青旭这种状态,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好青晓救了过来,默默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屋内的历青旭捂住脸,陷入了循环的自责当中。如若,如若这个人不在了…厉青旭恍惚想着,刹那间掐断这个想法,不敢想下去了,这种念头连想起都不敢想。   厉青秋让人递信给了主子,简言青晓安好,不方便探视,请主子照料好青岩。   夜半三更,厉轩勉强能够笑出声音,对厉青秋道:“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   厉青秋勉力笑了下,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仍旧是望向天花板。   厉轩吹灭了蜡烛,躺在一旁的躺椅上,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控制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到了厉青岩的耳朵里,厉青岩心里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得过且过吧,眼下养伤的日子,真的让人贪恋舍不得结束。   曾经的问题,以后的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   但他不想要现在面对,终究是没有勇气。   ☆、第 45 章   自那之后,伺候青晓的的活,被厉青旭全部揽下了,整日里殷勤的围着厉清晓团团转,再也无所顾忌。   厉清晓不禁擦了擦眼睛,看着诚惶诚恐讨好他的厉青旭,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幻觉吧。厉清晓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他一向不曾受过厉青旭的恩惠,又如何敢毫无顾忌的接受。   厉青旭屁颠屁颠围着厉清晓团团转着,厉清晓小心翼翼,只怕再得罪他。言辞无比恭敬,态度无比推崇,厉青旭无论说什么,他一定都不会反驳。   厉青旭被厉清晓的态度弄得气恼不已,硬生生压着火气,强行忍耐着,转念想想自己做过的错事,厉青旭只剩心虚,默念着青晓不与他计较真是好人。   这些天青晓不知道喝了多少所谓的补血的东西,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味。看着厉青旭一脸的诚恳的伸手奉上特别难吃的补药,天,厉清晓开始觉得头疼。   推门而入的厉青秋不动声色,看着两人一个推碗一个拒绝的情况,挑了下眉。   真是顺心顺意的一天啊。   厉清晓看见进门的厉青秋,喜不生喜的扑了过去,借以躲避厉青旭手中的药。   厉青秋安抚的拍了拍怀中的厉清晓,向厉青旭使个眼色,厉清晓会意,忙不迭的将药碗递了过来。   厉清晓皱着脸,向厉青秋撒娇道:“真的很苦嘛。”   厉青秋不为所动,严厉道:“喝掉。”   “真的很苦嘛。”   “敢死的人还怕苦?”厉青秋嗤笑:“喝掉。”   厉清晓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又是在不敢反抗,皱着眉头大口吞咽下去。   一旁看着两人的厉青旭,脸上露出了复杂的情绪,被厉青秋敏锐的察觉。   临出门前,厉青秋叫厉青旭出来,厉青旭忙放下手中的碗,屁颠屁颠的追了出来,一副聆听旨意的温顺样子。   实在不是厉青旭没出息,现在厉清晓特别信任的人中,独独没有他,而有青秋啊。   厉青秋不发一言,迈上院内的凉亭,看着唯唯诺诺样子的厉青旭,心里感慨,曾经那个只有匹夫之勇的厉青旭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是怎么想的?”厉青秋轻描淡写的问道。   厉青旭一怔,才明白厉青秋问的什么,忙道:“其实…这么照顾青晓,多少能补偿我心里的罪孽…”   “说人话!”   “青晓不愿原谅我也没有办法!”   厉青旭惊恐的看着厉青秋,伸手捂上了嘴,暗骂自己怎么一着急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厉青秋斜睨了厉青旭一眼,冷哼道:“没办法?之前不是很有办法的么。”   厉青旭苦着脸,实在不敢再说什么了。   “青晓是太怕了。”历青秋意味深长道。   厉青旭望着厉青秋,怔怔的陷入沉思。   “你如果对青晓但凡好一些,给他一些希望,他也不会绝望至此。”厉青秋大步迈下台阶,不放心的又转头对厉青旭道:“你该明白,你需要给他怎样的信心。”   看着厉青旭依旧一脸懵懂的样子,厉青秋心里叹气,言尽如此,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厉青旭逐渐心灰意冷,他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可是怎么丢的就要怎么找回来,他之前是何等的嫌弃青晓追着他跑呢。这其中的关系,若是厉青旭想不明白,谁都没有办法帮他。   自那天起,厉青旭依旧是斗志满满的环绕在厉清晓的周围,关切的询问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热不热?要不要休息?要不要喝药?   好似全然看不到厉清晓的态度,自顾自的对青晓好。   厉青旭天天的跟在厉清晓后面跑,厉清晓应付不了,索性转身也跑,经常能看见,厉清晓在前面跑着,厉青旭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着。   厉青秋看着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的场景,忍不住笑着,不过厉青旭想要重新追回厉清晓,那可难了。   厉青秋冷眼看着两人走到了哪一步,时不时提点一下厉清晓。   好嘛,就是教唆,不要对厉青旭太好。   厉青秋还告诉厉清晓,不要理厉青旭。   多大仇多大仇!!厉青旭心里腹诽。   不过,厉清晓现在把厉青秋敬若神明,厉青旭哪敢在他面前说清秋半个不字。   厉清晓远远看见看厉青秋,如遇救星般飞奔过来,厉青秋那双眼睛望厉青旭一瞪,厉青旭脚步慢慢慢了下来,看着厉青秋依旧似笑非笑的样子,也就乖乖的撤了。   不说别的,厉青秋后面还站着那个永远笑眯眯的狐狸。   若是青晓愿意,打不过他也愿意惹一惹,可青晓有着他们庇护,也好过跟着这个样子吧。   厉清晓还是躲着厉青旭,看着厉青旭如避蛇蝎般,终于被厉青旭堵到了墙角。   想着厉青秋平时嘱咐的话,厉清晓强自镇定的不让自己发抖,仍不敢看厉青旭的眼睛。   “你是想要和青秋去江南吗?”厉青旭踌躇良久,终于问出口。   厉清晓不能够适应和他比较近的距离,只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下意识的想要走远点避开他,嘴边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这可真的急坏了厉青旭,不管不顾的上来紧紧抱住厉清晓,吓坏了厉清晓脑海中哪里还记得什么青秋的嘱咐,只想退后躲闪。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闹,青晓和青旭的感情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青晓轻抿着嘴角略带着些许的羞涩看着青旭,几乎要羡慕坏了一干单身人等。厉青旭一副青晓最好青晓什么都好的白痴样子,几乎能流出口水的德行。让人们腹诽不已,怎么这么个没出息的样子,简直简直…想要揍他。   厉青虎心中捶胸顿足的后悔,怎么就促使他们在一起了呢!任由他们碍眼!   青晓和青旭在一起的消息,通过厉青秋传到厉青岩耳里的时候,厉青岩忍不住笑了,当真是两个孩子心态的人。   转念一想,厉青岩不自觉的苦笑,谈安和周瑾,这个组合真是奇怪。   青晓好了起来,厉青秋心情好过了不少,整个人带了些笑模样,对着厉青岩调侃道:“主子整日住在你这里,休息不好,整日还要处理事务,真是累啊,青岩怎么不心疼心疼了?”   厉青岩神色调整下,笑道:“有你帮着主子,我心疼什么。”   “主子是为了照顾你呀。”   “唉,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是请主子回房吧。要不,青秋帮我去和主子说?”厉青岩狡黠的对着厉青秋笑着。   啧,青岩果然是和主子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上了主子的狡猾心性。厉青秋瘪瘪嘴,有些扫兴,真不好玩。   随口说了两句话,厉青秋还有事要忙,站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目送厉青秋走后,厉青岩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来,怔怔的陷入了思考。   想必,当青晓睁开眼睛,看见厉青旭一脸担忧的嘘寒问暖时,心中的恐慌不亚于他睁开眼睛看见主子的时候吧。   厉青岩嘴角浮现苦笑,或许比之他,心情更要恐惧吧。毕竟是一朝皆变。   变故这东西,无论是从好往坏变,还是从坏向好变,变故太大人都会有恐慌心理不敢欣然接受的。   想起他醒时见到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主子,他心里虽有雀跃,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和不知所措,怎么...怎么这一世突然变了呢。   无论是从武道帝,还是第一世的耶律晋到前世的屠夫,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呢。   周瑾是他为宋齐时,最为得力的副将,善于率军统领部下,为人忠厚勤勉,不会苛责下属,和他一样内敛不喜多言。   初时战场上看见谈安时,周瑾已经是他的副将了,谈安不过是百夫长,后来谈安一路升迁,最终成为耶律晋得力干将,代掌战场突发事宜,可谓是顺风得意。   周瑾战场上数度与谈安正面冲突,对谈安武艺及其领兵布阵的本事赞不绝口,但谈安对周瑾一向态度鲜明,是欲杀之而后快。   后来,周瑾果然也死于谈安之手,这大约是两人之间的孽缘了吧。   宿命轮回,重新相见,要多大的纠葛。   想着精于用刀的周瑾,这世连用刀自尽也不能,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他虽然曾居九霄之上,仍旧卑微如蝼蚁般不曾窥探过天机。前尘旧事历历在目,实在不知道,这命运还要怎么走下,心中忐忑也只是无能为力。   厉青岩叹气出声,若是能知晓天机,想必不会犯这样多的错误了。   对于经历种种过往,他实在后悔不已。   不过,既然谈安和周瑾在一起了,厉青岩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是不是代表着,万事都有转机,也许他和主子…   不该想的,不该妄想的。厉青岩忙打断自己的思绪,谨遵本分,才是他该做的。   虽主子现在暖的像火,但他心里横跨九世的坚冰,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厉青旭和厉清晓代表的是一种不成熟的爱情,啾啾,不要和他们学。   ☆、第 46 章   不过每旬例行茶会,一群人商量完了正事,闲闲的喝喝茶水,说说家常。   这个说,唉,最近生意不好做呀。另一个接嘴,可不可不,最近天气不好嘛。   一面说着家里添了香火叫大家去喝喜酒,另一面说,恭喜恭喜,酒水可要备足了。   厉轩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一群人撒科打诨,嘴角勾笑。开始觉得岁月静好,如若能这样终老多幸福。   唉,老了,老了。   厉轩假模假式的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引来众人的注意,等着自家主子是有什么指示,却听见自家主子道:“最近…青岩身体不太好…”   一干众人不知他要说什么,安静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   “青岩也没个身边人,你们也都是忙,这样不行啊…”   诶?厉青秋回过味来,不行?什么不行?那么丫鬟呢,杂役呢,怎么不行?   不过,厉青秋不发一言的继续看热闹。   “青岩得有人照顾啊…”   满院子的活人都是摆设吗?厉青秋腹诽着。   “既然你们都忙,那我首当其冲,身先士卒,去照顾青岩啦…”   说得好像你很清闲一样…   “我这也总是忙来忙去的,来回跑也不方便,为了方便照顾我就直接搬过去了。”   历青秋傻了,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的厚颜无耻!你之前明明已经住进去了!   而主子正就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演着胡说八道。   “主子好伟大…”厉青虎眼含热泪。   厉青虎居然被感动了,感动了!!!   厉青秋第一次正式对厉青虎的智商产生怀疑,你不知道有句词语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吗?主子哪里是真的为了体恤下人去的?那是青岩,青岩!!他才会去,换你试试试试啊!!!   “那青晓现在身子也不好啊…”身后传来幽幽一声。   厉青秋好想给他鼓掌,谁啊,这么有勇气的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转头看去,正是他家那只臭狐狸似笑非笑的磕着瓜子,挑眉的看着主子,表示充分的好奇,你接下来还会说什么。龙大鎏看见厉青秋看着他,笑眯眯的做鬼脸回应。   厉青秋无奈扶额,装作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这是厉家早会,这只狐狸又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厉轩瞄了一眼,是厉青秋家的那只狐狸,干咳两声装作没听见,厉家兄弟真是不拿龙帮主当外客了啊。   龙大鎏这样被人忽略了,并不气馁,笑意盈盈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青晓呢???青晓还病着呢!!!”   众人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一脸的好事疑问看着自家主子。对呀,对呀,一样是兄弟,青晓也病着呢。   厉轩笑眯眯的问道:“要不,龙帮主,你去?”   龙大鎏忙摆手道:“不去不去,我可怕我家小秋秋误会。”   众人笑出了声,龙大鎏为人随和,出言逗趣,从不以身份为架,也并不掩饰和厉青秋之间的关系。   厉青秋无奈伸手遮住了脸,大约第一次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样子,略有窘迫。暗暗磨牙,心里骂道,你个臭狐狸,今天甭指着上床睡觉!   “青晓那里有青旭照顾嘛,”厉轩端起茶杯,高深莫测的笑着,意有所指道:“青旭这段时间一直追着青晓跑,唉,我身为主子也不好说什么,看青晓态度吧。”   几句话在众人面前说明了厉清晓和厉青旭之间的关系,和…相处地位。   即便再有人有心做文章,也要想一下,主子说过的话。主子是知道甚至默许这件事情的,不过想一想最近主子和厉青岩的互动…也不觉得奇怪了。   主子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还想着藏一藏,主子根本不想藏呢。   厉轩大大方方名正言顺,搬进了厉青岩的屋子。   美名曰,照顾病人。   照顾病人用得着主子去照顾?厉青秋磕着瓜子,喝着茶水,凉凉的提点众人。   众人回过神来,猛拍大腿也不嫌痛。   不过心里都明白了,还有几个那盏灯没有点亮的,厉青秋如此直白的一说,众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装作刚明白,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原来是这样啊。   呸,厉青秋心里冷笑,你们一帮闷骚的狐狸。都是狐狸在这装什么心思单纯?   厉轩心里也很沮丧,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下策中的下策。   回想一下最近青岩对他的态度…   “青岩,你看那花不错。”厉轩兴致冲冲地捧了盆兰花跑到厉青岩面前献宝。   “嗯。”厉青岩应了一声,继续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厉轩委屈了,又不忍心打扰厉青岩看书,将花盆放在了厉青岩面前的桌子上,依依不舍的嘱咐道:“那我,那我放这里啦,真的可漂亮了。”   “恩。”   厉轩恋恋不舍的出门,奔向账房,本想着忙里偷闲的和青岩多说几句话的,嘤嘤嘤嘤,青岩居然不理他。   看着主子迈出房门,厉青岩方从书中抬起头来,目光深沉的看着桌只上的兰花,心思百转,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当真是漂亮呢。   他本该死寂的心思,竟然又蠢蠢欲动着,真是...可笑的很。   厉轩这段时间养成一个习惯,无论怎么忙,到了饭点,一定会赶过来和厉青岩一起吃饭。   “青岩,这个素菜好吃。”厉轩殷勤的给厉青岩夹菜,自从青岩清醒之后,口味是越发清淡了呢,之前好歹碰点油腥,现在一点肉也不吃了。虽然他心里觉得这样对青岩的身体不好,但是是青岩的决定,他还是尊重比较好。   “青岩,尝尝看,这汤不错。”厉轩讨好的对着厉青岩笑。   “好。”   厉青岩应下,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并没有几句话的交流,这种情况持续了已经不止几天了。   厉轩心里沮丧,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厉青岩怎么这般对他了呢?   好像从青晓和青旭的关系突飞猛进开始,青岩对他的态度开始有变化了,那他没有做错什么啊...   厉轩莫名的心虚,不断反复想着,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的。   真的是想不出来啊!   青晓和青旭的事他根本没有插手,怎么可能有什么错处呢?那时候他整日守在青岩身旁嘛!厉轩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再往前追溯一点,是青岩清醒的时候了…   对于厉青岩清醒这件事,他发自肺腑的开心着,上一次苗疆之行,青岩以身犯险,他着实后悔不已。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竟然还会发生第二次。看着青岩软倒在他面前,他说不出的恐慌,比任何到来的危机都要让他害怕。   以前的青岩会对他说,对于他的照顾受之有愧,请他回房去住。而现在的青岩,更好像是看不见他了一般,自顾自的处理自己的事情,不会过多理会他。   被人当做透明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   现在的青岩更像是一滩水,任凭他怎么做,不管他是怎么对青岩好,最后都会归为平静。   他敏锐感觉到,短短不过几日,厉青岩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叫他措手不及。青岩有心想要避开,疏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从来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   青岩到底是怎样想的呢?经历了两次生死,怎么他反倒更加看不明白青岩的想法了。   但最近事多且杂,他虽然知道,却是挪不出时间和青岩好好地谈一谈。   只能先把自己光明正大的送入青岩房中,其他以后再说。   他真的蛮委屈的….嘤嘤嘤嘤…      ☆、第 47 章   “主子?”厉青岩被厉轩率领仆众大包小包搬东西的架势惊到,说话也不利落了:“你怎么搬过来了?”   “你看你现在说话还不利落,想必是伤口恢复的并不很好,我是过来照顾你的。”厉轩说得理直气壮,指挥着别人把他东西这里放下那里放好。   厉青岩惊呆了,哪家的主子会贴身照顾下人???   还照顾到房里来了???   “主子,我身子没那么严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厉青岩婉转的想要把人推出去。   “那怎么行!看你刚才连话都说不清楚,身为厉家之主,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厉轩痛心疾首。   厉青岩惊讶的半天合不上嘴,这已经不是他心里主子奴才的定义了…   他定义错了?厉青岩对自己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主子,别闹,乖。”厉青岩放柔口气,哄道。   厉轩装作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样子,直直往床走去,嘴里还嘀咕着:“不行不行,太累了,困得不行了…青岩这是床对吧,哎呦,我先睡一会,不行不行,困得不行了…”   厉青岩还来不及搭话,厉轩装作很不熟门熟路的样子,已经躺下,很自觉地伸手扯厉青岩的被子来盖。   厉青岩目扣瞪呆,无法回神,从来没见过主子这么厚脸皮的时候!   这是不要脸了啊!!!!   不过一瞬,屋内安静了下来,听见了主子平稳了的呼吸声,证明已经熟睡了。   果真是现在往外推迟了…厉青岩望着主子熟睡的脸庞,心里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庆幸。   罢了罢了,主子这段时间果然是太过疲累,让他休息安稳睡下吧。   月影西沉,厉轩心满意足睡醒了,闭着眼睛伸手揽不到身边有人,不甚开心的睁开眼,看见厉青岩果然不如他愿的正坐在桌边喝茶。   “诶?青岩,你坐在那里喝茶干嘛?你不困吗?”   厉轩很热情的拍着身边的空位,继续向床里挪一挪,侧身热情的伸手招呼道:“来呀来呀,你这床也不算小啦,睡咱两还是可以的。不过青岩如果觉得小,我明天叫人换嘛。”   厉青岩的脸涨红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实我觉得两个人挤一挤更好的嘛。”厉轩嘟嚷着。   “主子,我还不困…”厉青岩干巴巴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不困嘛,这都什么时辰了。”厉轩兴高采烈的叫着厉青岩:“来嘛,来嘛,一起睡觉觉嘛。”   厉青岩刚想要以什么借口婉拒比较好,突然听着门外有人轻叩门。厉轩望向厉青岩,语带娇嗔的埋怨:“青岩,这么晚居然还有人来找你!”   厉青岩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分明是撒娇的语气…   厉青秋听见屋里有声音,贴近了门,语气低沉道:“主子,去书房有事说。”   厉轩不满意的委屈道:“什么事嘛,这是和青岩在一起的第一夜呐。”   “主子,海外的东西,没能送过去。”   厉轩神色一凛,掀被下床,一边整理着装,一边朗声应道:“你先去书房等我,我马上就来。”   厉青秋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走了。   厉青岩心里不安,忍不住担忧问道:“可是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的,我去去就回,你先睡吧。”   厉轩眉目温柔笑道:“你先睡吧。”   厉青岩的脸刷一下又红了,这好似寻常人家夫妻间的对话…   这种莫名的尴尬感觉,哎呦呦,脸红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不用管我的,你先睡。”   目送着主子笃定的笑着离去,厉青岩仍旧觉得自己心里慌乱不已,不能安稳下来。   坐立不安的在屋内反复的踱步,夜色渐沉,烛火渐暗,主子仍是没有归来的迹象。   勉强稳定着心绪,厉青岩匆匆洗漱完毕,生怕碰见自家主子刚好回来。奇怪,这明明是他的房间,怎么心里好像做贼一样的感觉?   厉青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觉得怎么躺着都是不对。卷缩着睡在床里会想着,主子会不会以为他在故意给他留位置?手脚伸开,又怕主子回来了没有地方睡。   厉青岩反复的调整着自己的睡姿,最后在朦胧中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厉青岩揉着眼睛想要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样的睡姿,猛然发现,主子一夜未归。   看着身边空出来的床位,厉青岩出神不知道想些该想什么,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空的,怎么,现在心里这么…别扭?   躺椅已被撤走,主子光明正大的搬到了床上,真的是…一头雾水。   怎么突然间这样了呢?   他本以为,这段时间的冷淡对待,会让主子搬走的,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搬进来啊!厉青岩心里有个小人在狂吼着咆哮。   正在想着,听见门发出轻微响声,厉轩轻轻推门而入,只怕惊扰了厉青岩。   听见门响,厉青岩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实在怪异,又睁开了眼睛。   “主子…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纵使如何说服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其实本不在意。   厉青岩模模糊糊只知道出了一件大事,但却不知详情。   厉轩笑着:“无事,有青秋主事,龙帮主保驾护航,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厉青岩心存疑问,只是不好说出来。   厉轩伸手揉着厉青岩的发顶:“安啦安啦,有事会和你说的,毕竟大事要大家一起决定嘛。”   厉青岩莫名的觉得脸红,垂低头低声应了下来。   “你现在好好休养就够啦。”厉轩打了个哈欠。   “如若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厉青岩不放心的叮嘱着。   “没事了,”厉轩神情中全然的放松下的疲惫:“有龙家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么托付给龙家,合适么?”厉青岩心中忐忑,好奇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厉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拉着厉青岩的手,走到了床边,躺了下去:“龙帮主现在有求与我,什么事都会答应的…”   厉青岩来不及再提出疑问,听见了主子均匀的呼吸声,默默的为他盖好被子,自去忙了。   说是忙,不过也就是一些闲事打发时间而已。   厉青岩全然的忘记了晚上还要重复的尴尬。   所以当夜色已深,霜寒露重,火烛灯影如豆时,厉青岩僵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怎么这么蠢的安于现状了呢?厉青岩对自己居安不思危,反而放松警惕的事很是恼火啊。   厉轩处理完事情,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看着抿紧嘴唇,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的厉青岩低声笑了,真是容易纠结的性格。   “青岩,你还不困?”   厉青岩摇了摇头,不敢直视自家主子。   “我困了,走吧,睡觉去。”   厉轩嘻嘻哈哈的笑着,伸手拽住厉青岩手腕,想要拽他起来。   厉青岩没有顺势被厉轩拉起,反而看向厉轩,仿佛看着不熟悉的人一样的眼神。   厉轩不明所以,尴尬的挠头笑了:“这是怎么了?”   厉轩回神,看着主子仍旧固执的握着他的手,莫名的有些心酸,低声道:“没什么。”   “那睡觉吧。”   “好。”   厉青岩不想承认,他还在贪恋着主子的温暖,他还在……奢望着这段感情……   他明明是想要和主子一点点疏远的,怎么,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犯蠢了...定错了时间,所以没有发出来...   ☆、第 48 章   天刚微亮,当值的兄弟已经起床,强忍着困意在府内巡视了一圈。   远处天空太阳渐渐升起,天色越来越亮,当值兄弟打着哈欠打开府门,繁杂而无趣的一天,又要…   “哎?”开门的兄弟一头雾水的懵了,傻在了原地。   “不是...”开门兄弟目瞪口呆的喊着:“姑娘你谁啊?”   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看向他重重的一跺脚,扭头向府内跑去。   开门的小哥嘀咕着:“怎么好像我欺负了她一样...不对,哎,不对!姑娘你别跑你回来啊!”   开门的小哥追在那个姑娘身后跑着,这姑娘怎么这么熟门熟路的啊!灵敏度这么高,真闯进内宅他可怎么和主子交代啊!   赶巧遇见了起床练功的厉青虎,忙一把拉住,喘着粗气嘱咐着:“大门...大门还开着呢,你去看一眼啊。”   厉青虎望向继续拔腿狂追的小哥,这个方向…是主子的书房方向?   再望向大门口的方向,唔...算了,门开着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当值的护卫也快上岗了。   所以,当护卫打着哈欠,准备到门口和开门小哥进行交接时候,哈欠卡住了,张大嘴巴四下张望,人呢?人呢?交接班的人呢?   开门小哥一路狂追到了主子的小院,看着姑娘直冲冲的闯了进去,实在追不上了,索性扶着院门口的树喘着粗气,这...这姑娘跑到这来干嘛?   主子现在住在...开门小哥望空翻着白眼,用力的想着,主子...主子现在没住这对吧?开门小哥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还好还好,还好住在没住这...   这面还没喘过气,缓过神,那边的姑娘又冲了出来,继续开始狂奔。   这姑娘,是不用休息的吗?体力怎么这面好?开门小哥心里叫苦,简直想要哭了,还要继续追。   路过厉青岩的院子时,姑娘敏锐的看到了站在里面的厉轩,正在缓步的向外走来,雀跃的奔着院内奔去。   “姑娘!站住!”   开门小哥大喊出声阻拦,还是晚了,痛苦的捂住眼睛露出一条缝,看着素娘哭的梨花带雨,扑进了自家主子的怀里。   晚了...失职了...   厉轩困惑的看着扑进自己怀里,抱住自己的腰身,一个耸动的脑袋,这是...哭吗?   这谁啊?   “轩轩,真的好想你呀…”   “好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呀…”   “听说厉家前些时候有难,我不能及时看你,五内俱焚,关心你怎么样了…”   “等会!”厉轩将两手伸直,无奈苦笑着:“姑娘,你是哪位?”   素娘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巴掌脸,可怜兮兮道:“轩轩不记得我了嘛?我是素娘啊!”   素娘?厉轩认真的想了下,将这个人从记忆里挖出来了,不能为外人道的往事一段,怎么现在找来了?多久不联系了?   “轩轩,人家好想你呦,你好久不来看人家了...”   “说重点。”确认了来者身份,厉轩毫不犹豫的将素娘推出怀抱,不耐烦道。   “能不能借我点盘缠…”素娘可怜兮兮道:“我从妓院逃了出来,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来找你。”   “看在咱们毕竟有过一段情谊的份上…”   “和你有过情谊的男人不少吧,怎么想起了找到我这?”厉轩头疼的扶住脑袋。   素娘心虚的看了厉轩一眼,悄悄别过眼神不敢再看厉青岩。   厉轩刹那明白了,没有被家室负累的人,没有和父母亲族住在一起的人,最容易闯府见到的人…他果然是寻求帮助的上上策啊。   唉,还是应该早一点广而告之他已有所属的事啊。   院子中闹哄哄的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看热闹,厉家兄弟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看吧,主子的旧桃花找上门了吧。   啧啧,主子今天还能在青岩的房里睡么。   啧啧,这是在告诉我们还是洁身自好好一点啊。   迈出门看热闹的厉青岩,每听到兄弟们一点的闲言碎语,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欢快的跳一下,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情绪。   明明劝告自己心如止水,依然因为这等小事波涛翻涌,真是可笑得很。   真是不争气的很,真是不争气。   “那人是谁啊?”闻声而来的厉青秋闲闲的嗑着瓜子,向事故中心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一下。   厉青岩看着门口那个哭的梨花带雨不胜娇弱的女子,仿佛有些恍惚,厉青秋的心不自觉的沉了下去,他只是想要看热闹,厉青岩可莫要犯了痴病,这个责任他不想担啊!!!   “也是和主子恩爱非凡过的…女子。”   厉青秋看着厉青岩艰涩的说出这几个字,又开始沉默,默默的退后了几步。他只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引火上身的啊…惹不起还躲不起嘛,真是的。   不过,他也就是离开过厉家那么一段时间而已,主子还有这等他所不知的风流债?   好奇心作祟,厉青秋反复想了想,犹豫着问出了口:“你说哈,青岩你说,这个女人...是谁来着?”   “花娘是主子唯一一个带回府的女人,那么这位是…”厉青岩顿了下,觉得有说不出的艰涩难过:“是主子唯一向老主子说要娶进门的。”   从未想过青岩也会这么能吃醋?   好事啊好事,看上去情绪稳定无喜无怒的青岩,也会有过多的情绪,真是好事。厉青秋有些庆幸。   “不过最后,仍是分开了,不明所以。”   厉青秋默默的再退后两步,胆战心惊的看着背影都透露着阴暗的厉青岩,实在不敢再出言说话。   厉轩不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我是好聚好散,不要过多纠缠!”   身边兄弟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又传了过来:“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竟然想要咱家主子帮她撑一撑?”   “还不是现在找的男人不顶用。”   “那不也是她的选择么?”   “请咱家主子给盘缠,还要帮她处理官司,真是...”   主子是对她有求必应惯了么?厉青岩恍惚的想着,给予金钱还不够,还要为了她惹麻烦,以身犯险?   素娘哭红了眼睛,仍旧是不肯放弃的苦苦纠缠着,厉轩实在无法,只有步步退让,退到了厉青岩的身旁站稳。   厉青岩伸手握住了厉轩的手臂,无言的给及一些他想要传递的,说不清的莫名情绪。   厉轩稳了稳情绪,语气和缓了不少,道:“你不必过多纠缠,我会赠与你丰厚盘缠与他远走高飞,其他爱莫能助。”   素娘强忍着哽咽,道:“厉门主,我一生动荡,所遇之人大多并非善人,所求惟有你了,还请厉门主相助一二!”   “素娘,”厉轩无奈的叹气:“你也应知,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可...”   素娘想要继续说下去,被厉轩打断道:“我已有家室,着实不方便过多与你牵扯。”   “什...什么?”素娘不敢相信的看着厉轩:“你竟会娶亲?”   “我为何不会?”厉轩牵起厉青岩的手,有些骄傲的展示在素娘面前:“你该知,我从不是你所想象之人。”   素娘看着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默默无言却坚定的厉青岩,丝毫不屑隐藏的厉轩,低声的笑了,泪水滚落了下来。   果然啊,想要在一起的人,怎么会因为一点阻力而轻言放弃呢,怎么会在意别人说了什么,说过什么。   “让厉门主看笑话了。”素娘忍耐着情绪,努力笑了出来。   “无妨。”   “我该走了。”   “不送。”   厉青秋及时递上包裹着丰厚盘缠的包裹,素娘有些羞愧,仍是伸手收下,低声道了谢。   “不谢,”厉青秋笑眯眯道:“姑娘一路慢走,恕在下不送。”   看着素娘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厉青秋心里虽难过,仍是雀跃,终于走了。   这才是人性。   ☆、第 49 章   “真是的,这一天真让人头痛。”   听着主子的抱怨,厉青岩默默过去铺床。   “和素娘已经数年没有来往,难为她还记得我。”厉青岩自嘲的笑了。   厉青岩敷衍的应道:“她怎么会忘记主子呢。”   “琐碎事情本就多杂,还要被属下看热闹。”厉轩叹了口气:“这日子…”   厉青岩不敢听主子说了什么,心慌意乱的不得了,装着很忙的样子四处收拾着,不敢靠近主子一点点。   絮絮念着的厉轩听不见青岩的回应,转头看去,厉青岩失魂落魄的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手上仍旧是忙碌的样子。   厉轩沉默的看了明显心不在焉的厉青岩一会,紧皱眉头,敏锐的察觉到了厉青岩的不对。   “你在躲我。”厉轩站在厉青岩身后,客观的陈述事实。   厉青岩背部一僵,转身勉强笑道;“主子多虑了。”   “我没有多虑。”   “真的没有。”   厉青岩想要推开厉轩,继续去忙,却不想厉轩锲而不舍的追在他身后:“你真的有。”   “我没有,真的没有,主子你多想了。”   “那么,为什么觉得青岩你,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呢?”   “没有。主子真的是多虑了。”厉青岩坚定道:“对于主子,青岩一直不敢有所逾越,不知道主子在说什么。”   厉青岩想要绕开主子,厉轩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伸出手紧紧握住想要绕过他的厉青岩的手臂,语气低沉了起来:“你明知,我不喜你用这种语气说话。”   “主子是主子,青岩不敢越界。”   “你越界的少嘛?”厉轩委屈道:“我越界还少吗?”   听着主子的话,厉青岩一顿,强压下心头所有情绪,继续理智道:“青岩以后会改。”   “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些!”   厉青岩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厉轩的眼睛,语气有些哀伤:“那,主子是要什么呢?”   “青岩,你该知我要的是什么。”   厉青岩苦笑起来,挣脱了厉轩的束缚,径直去铺床,低声道:“主子高估。”   这种虚以为蛇的来回试探,不能直白的挑明,不不不,还是不要直白的挑明了…   “从苗疆回来之后,你很反常,从昏迷中醒了之后,更加的反常。”厉轩委屈的嘟嘴,继续说事实:“你以前是很喜欢我的。”   厉青岩如蒙雷击,主子,竟然都看得明白?厉青岩僵硬在原地,停止了动作,半响,厉青岩尴尬笑出了声音。   “不过是不敢痴心妄想,主子不要取笑。”厉青岩装作很忙的样子,反复拉扯着被单。   “我准许你痴心妄想。”厉轩皱眉,不想再看见他的背影,上前一步抓紧他的手腕,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终究会腻的,何必呢。你是主子我是奴才这样就很好。”厉青岩笑的竟然有些凄惨。   厉轩不知道哪里神经不对,看见厉青岩这样笑,现在这种时刻居然很想亲亲厉青岩。   厉青岩看见厉轩的脸凑了过来,直觉想要转过身快点跑掉。哪知厉轩伸手拦住,步步紧逼,更是不肯松开他,一点点贴了上来,竟不给他一点躲避的机会。   历青岩跌坐在床上退无可退,不敢抬头。   厉轩本就是有意为之,看见厉青岩的样子索性顺势而上,制住历青岩的双手,将历青岩压在身下。厉轩目光柔和,轻声笑道:“可如果你是仆役,随从,我就不能这样对你了。”   “无所谓了。”厉青岩目光飘渺,蓦然想起了小夏,苦涩弥漫心胸:“主子开心就好。”   “怎样都无所谓吗?”厉轩赌气,重重吻下,厉青岩来不及闪躲。   “真的无所谓吗?”   恢复目光清明的厉青岩看向厉轩,坚定道:“无所谓。”   厉轩应该怒急,却反而笑了,一连说了一个好字,自己已经将真心坦诚摆在了他的面前,为何他还可以如此这般的视而不见,仿佛顾左右而言他?   厉轩一把拽开床幔的绳索,遮住荡漾春光。   小夏,你看,我是还要重复那一世的命运吗?厉青岩恍惚的想着,我不敢想,你该有多痛。   第二日天刚亮,厉青岩已经清醒了,他一夜未曾睡得踏实。   转头望去,厉轩睡的正熟,紧紧的抱着他,脸上带着莫名笑意。   他没有挣扎,无趣的睁着眼睛看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起的真早。   良久之后,主子翻了个身,厉青岩解开束缚,望向天花板什么都不想的继续出神一会,方慢吞吞的爬起来,在地上捡拾衣物,认认真真的穿好。   回头望去厉轩仍在熟睡的脸庞,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   主子的脸上写满言魇足,这种样子是你们都看到过的吧。   完全放松警惕,如此依赖样子的他。   宋齐,小夏,齐夏…   可是,又能怎么样?有没有真心,有没有利用,都是会腻的啊。   是怕了便不敢了,如何让去赌,再赌一次无法感知的真心?   沉默良久之后,主子还没有醒,厉青岩实在无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心里茫然但直觉的向屋外走去。   厉轩恍惚间觉得做了一个梦,梦中都是对另一个人的厌恶,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唰——厉轩能看得清那人的脸了,,不由得被吓的一惊,居然是青岩。   满脸哀怨的厉青岩,头上鲜血淋漓,厉轩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而又理所当然。   “醒了?”一个妖媚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性别,厉轩不知为什么心生厌恶。   “你是谁?”   “不必在乎我是谁,只要知道你是谁…就好…”   故意拖长的尾音让厉轩心里犹如扫过一个老鼠尾巴,说不出的恶心。   “何必故弄玄乎!来者何人?”厉轩带了命令的语气,厉声道。   “怎么这么凶嘛,这么就不见,依旧这么暴躁,真是让人家伤心啊…”   “好好说话!学什么娇嗔的语调?我和你很熟吗?”厉轩不屑的喝道。   “好歹也是许久的熟人,几百年不见,口气依旧这么张狂呀…”娇媚的嗓音叹气,却也犹如唱腔一般婉转。   许久的熟人?不知为何,厉轩心里生出不耐烦的暴躁,想要张口怒骂些什么才好。   “真是伤了人家的心呢...”   厉轩刚刚适应黑暗,那人不知从哪里找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一片阴影中,闪烁的微弱烛光下,厉轩居然可以看清那个人大致轮廓。   “是你?”   厉轩心里奇怪,这个人自己明明不认识,可却偏偏好熟悉的样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人丹凤眼上挑,眉飞入鬓,明明是男子,却能比女人更妖媚的笑道:“可不正是我?看来,你肖想我许久了呀。”   “我记得你,当初见到你,恍惚觉得你能解答我一些疑惑,我才去了苗疆。”不理男人的闲言碎语,厉轩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一点点的贯通开来。   “苗疆一行,你不也收益颇丰,知道了想要的是什么?”   那人一步步摇曳行来,贴在厉轩身边坐下,手指不安分的顺着厉轩的腰一点点向上婆娑。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俊秀呢...”   厉轩皱眉,直觉想要向后躲闪,和这个人过于的亲近,会让他的心里产生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躲什么呢?”男人低声笑着:“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么?”   “为什么要喜欢?”厉轩勉强拜托男人的纠缠,站起身来,绝决的要往外走着。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厉青岩突然间不理你了?”   那人突然出声,成功的让厉轩止住了脚步。   男人靠近厉轩,对着他耳边不断呵气,语调带着诱哄:“真的不想要知道?”   厉轩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那人满意的笑了,姿态摇曳的向后退了几步,厉轩如被蛊惑一般机械的转头望向他。   “想不想知道你和厉青岩到底有什么纠葛?你来,我告诉你。”那人向着厉轩魅惑的勾勾手指,厉轩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你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厉轩心里应该清楚,但却意识茫然的感觉,不受控的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白茫茫的一片,两边景色大约是一片森林,雾气萦绕着视线,看不清远方也看不清脚下踩着的路。   虽然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但直觉告诉厉轩,一直走下去,厉轩迷迷糊糊就这样一直走着。   两边景色仿佛是一面镜子,不断流动的画面闪过。   恍惚可以看到毓华痴缠的样子,自己满脸厌恶,发自肺腑的那般讨厌一个人。   齐夏心动,心里的嘲讽,轻视。   过了新鲜期之后,小少爷对于曾经宠溺一个男人的厌恶。   厉轩的心好似冷硬了几分,对了心不耐烦的厌倦。   “你想想他的所作所为,你多么厌恶……”那声音妖媚中带着魅惑,几乎要迷失人的本心:“想一想那些令人作呕的亲昵...”   不!不是的!   耶律齐虽是逢场做戏,却是真心沦陷,死时只愿同葬。   屠夫从来不是厌恶,是想要给他最好的,被误会也不想要解释的默默付出。   是有过真心的,从来不仅仅是假意而已。   厉轩想起来了。   全部的想起来了。   那人看到厉轩睁开眼睛,眼冒精光,周身气度突变。心里明白事情妥当了,也不敢想是否有变故,赶紧掐了咒,迅速跑了。   厉轩懒得理会,默默的站着整理思路,嘴角扬起一抹释怀浅笑,幸好……不是人。   幸好真心已动,才没有被他的蛊惑拖着走。   若是这样说出来,下次见了还要谢谢他呢。厉轩嘴角噙着一抹嘲笑的想着。   ☆、第 50 章   遥遥九万尺上富丽堂皇的天宫内,金狐单膝跪地,神情恭谨不敢乱动。   “武道帝…可是醒了?”身着华府锦绣的中年年纪的男子,神情高深莫测的负手而立。   “回陛下,已醒。”   “与毓华尊者…怎样?”   “臣远远的观察了一段时间,虽有真心,更有假意和不愿告知的事情。”   “那为何不一鼓作气,搅了两人如同前几世一样分道扬镳?”   “这世...武道帝好似同前几世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天地怒道:“不都该是一样的厌恶同为男子的毓华才对吗?”   “臣下无能,但的确这世...”   “不就是元始守着?有什么大不了?你们九尾狐一族,最善不是狐惑人心吗?区区两个凡人也不能蛊惑?”   “陛下明鉴!元始天尊一直守在这两人身边,臣实在无从下手,千等万等偷了个空子,对武道帝下手,请陛下明鉴!”   “既然得了空子,为何又是这样的结果?”天帝强按耐着怒火,冷冷的看着金狐问道。   金狐有些忐忑,不敢直言出口:“武道帝神力觉醒,虽只有一半法力,可臣下…”   破空而来一方砚台,重重的砸在了金狐面前的地方上,溅起金狐一身墨渍,不自觉一凛,下意识退后躲闪。   天帝的神情愠怒,低声骂道:“废物!我要你办事何用!这么点差事办不好?”   金狐忙双膝跪地,伏在地板上诚惶诚恐的请罪道:“请陛下宽恕,陛下明辨!臣并不是不尽心,奈何人的感情不被我所控制,有所偏差实属无奈,往陛下明鉴!”   天帝不耐,不想和他再多说纠缠,皱着眉头懒得再看金狐一眼,摆手示意他退下。   金狐顾不得眩晕,忙不迭的退出殿内,方才扶住了墙壁,慢慢的喘息着。   这几个头…磕的有点狠了…   没办法,办砸了差事,总要受些苦楚。   金狐扶着额头,忍不住咧嘴,真疼……   金狐离开了殿内,天帝实在气郁难平,匿去身形的星君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藏着做什么?”。   星君们忙不迭的现出身形,恭敬的拱手,不敢抬头看向天帝。   “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陛下,算着日子,武道帝该回来了。”太岁星君向前一步,恭谨道。   天帝低声应了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陛下应该早做打算才是。”太阴星君苦口婆心的劝着。   “怕什么?”天帝冷哼一声:“凭他武道帝有什么能耐,还能翻过天去?”   天帝笃定的自信,让在场的星君们定神许多,又隐约觉得不妥。   三岁稚子皆知盘古开天辟地,耳熟能详上古神话,自然也知开天辟地时三位帝尊诞世。   轮德帝,武道帝,文修帝。   而厉轩便是从浩瀚洪荒一直走过来的武道帝。   人间动乱,世间不宁,他们便斩妖除魔,平定世间安稳,扶持秩序发展。   嘴角含笑的厉轩仍旧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静静的回忆着所有的过往。嘴角一点点僵硬下来,又一点点缓和着无奈的笑。   厉轩垂下头,默默的想了一会下凡历劫的这几世,红了鼻子。   终究亏欠了太多。若是要说偿还,真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每一世所犯错误,虽死不能弥补其伤害一二,着实后悔晚矣。   越是这样想着,越是心存愧疚,恨不得即刻做些什么什么弥补才好。   他一生都在追寻着一种稳定的感觉,但一直寻找不到,他最初以为是别人的问题,换了一个又一个,带给他的心安依旧都是短暂的。   他浪迹人间,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寻到,几度想要放弃,仍旧追寻着蛛丝马迹,想要原因的去了苗疆。猛然发现,只有在厉青岩身边,原来他才会有心安的感觉。   而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原来如此。   剥茧抽丝,最后看到的真相,对青岩何其残忍。   他曾经如何忍心,做下那些错事。   沉默许久之后,厉轩试探性的伸出双手,真气萦绕融贯全身,厉轩满意的笑了。刹那神情一凛,手掌抓合,刹那恢复了法力,虽被限制只有一半,到底还能暂时自保,厉轩感受着体内真气流转着。   略一转念,一套金甲上身,光耀可映人影,衬得的人更加的威风飒飒,不远处通体通红的长月弯刀浮在空中,似乎在呼喊着的颤动着。   “许久未见。”厉轩负手而立,如见旧识好友一般眉眼弯弯。   弯刀震动,似乎在回应。   “看起来你过的不错。”厉轩调侃着:“不过就是很想我而已。”   长月弯刀倏然出现在厉轩身边,好似不满厉轩这样说话。   “好啦好啦。”厉轩伸手安抚的拍了拍长月弯刀:“征战沙场的日子不该过了,舒心的享福便好。”   如同老朋友叙旧一般,有说不完的话,厉轩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屋内没有出去。   不过幻境,雕虫小技。   厉轩想要笑,转念一想笑容冷淡了下来,已有真心,心动不可遏制,他不想这样回去。   厉轩皱着眉头想起下凡之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即便如此,也是帝尊你做错了事。天帝敬畏不敢责罚,可帝尊也要想想天地难处。”太岁星君一本正经的严肃。   武道帝懒得搭理,自顾自的大步向前,太岁星君面色微怒在他身后喊着:“天帝即位不过数百年,很是年轻,根基尚浅。朝中早有杂声异动,若是今日惧于情面不敢处置帝尊,他日有何力度处置其他犯事之众?”   武道帝停顿了下脚步,眉头紧皱。   切,真是麻烦。   几经思索之后,武道帝面色冰冷,不耐烦去天庭朝上寻小老儿去了:“此事我也有错,早做解决也好,我愿意下凡历练。”   天帝喜不生喜,咳了几声,努力把笑容憋了回去。   “帝尊准备什么时候下去?”   “早去早回,即刻便走。”   天帝心里乐开了花,花儿朵朵开,几乎周身洋溢着开心的气泡。   那一日,无论是上奏什么事情,都看着天帝笑眯眯的不骂人不生气,同意同意,批准批准,一反阴冷了几百年的臭脸。   厉轩想起,最初下凡时,天帝在凌霄殿上,当着一干星君的许诺。   “若是历经九世后,帝尊仍与毓华尊者两情相守,相伴不离。朕自会承认这份感情,赞同你们在一起。可若是,九世之后你们恢复记忆前,不曾在一起,帝尊可莫怪我心思狠毒,毓华尊者去诛仙台受九九八十一刀,削去仙骨,贬做凡人。帝尊,您可要降成尊者,罚你日日在我这凌霄殿打扫。想必到时帝尊会觉得难看,张嘴求情,朕也不是不通情理,帝尊只要交出一半法力,大家都好。虽说转世之后,这些话,你不记得,可丑话说在前头,总比日后难看好许多,这满殿的星君就是见证。必定要你们真情实意,齐齐全全,和和美美在一起,哪怕,有一人出意外死了都不算。”   话说的那么多,说在再漂亮,不过都是想着怎么算计他而已,武道帝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小老儿挖的这个坑太不高明,但那时…他对青岩…的确太坏了一点。   天帝笑的意味深长:“不妨这样,帝尊自封一般法力下凡即可,毕竟帝尊法力我辈现在无人能及,若是帝尊有了什么歪心思,我们不好处理的呀…”   武道帝心里不忿,僵硬了脸色,憋在了心里。   一步退而被迫步步退,为了大局,他被逼无奈的退步,此时看来,如此可笑。      ☆、第 51 章   厉轩沉吟想应付小老儿的办法许久,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不能一展拳脚的去对付小老儿,真是麻烦得很。   心中还被其他杂事缠绕分散着注意力,心烦意乱不能静心,索性走到厨房嘱咐下今天要吃什么,看着厨房加紧准备,他心里踏实下来些,却仍旧慌张。看着距离饭点还有些时间,干脆负着手慢吞吞地走到元始每日蹲点的位置。   元始天尊瞟了一眼在他身边站定的厉轩,状若很忙碌的继续忙着手上的东西,仿佛并不认识。   厉轩伸手在元始眼前来回晃着,元始好似依旧不为所动,厉青岩索性用身子遮在元始天尊面前,笑眯眯道:“许久不见啊。”   元始天尊抬起头望向厉轩,随即垂下头仍在装糊涂,只做没看见。   行啊,长脾气了?厉轩心里好笑,索性蹲在了元始面前,状似无事的套近乎道:“前段时间,厉家接了一趟镖,送一件怨念极强的东西到海外仙山,可是不是你做的?”   元始天尊望向厉轩,一脸茫然的你在说啥,小老儿听不懂啊的样子。   厉轩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忍不住笑出声,骂道:“还和我装?小心我叫你师父打你!”   “我师父?”元始不确定的问道。   “你也该叫我一声师父的!”   听闻此话,元始天尊方才确认厉轩真的恢复了记忆,忙起身恭敬道:“帝尊。”   厉轩恩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道:“说,你叫我厉家送那东西什么意思?三番五次折腾的我厉家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元始天尊躬身,苦着脸表示着歉意:“我这不是忙嘛,天天搁这蹲点,没时间送回去给天尊。再说,有帝尊您的名望在那,那东西也不敢造次,去了海外还有一线生机呀。”   厉轩想了想,元始说的好像对啊,转念一想,那事的确也不是重点,转口问道:“我们要在这继续说话吗?”   元始天尊忙带着厉轩走到一个偏僻小巷,看着四下无人,掐了个咒语,两人消失。   再出现,已在城外僻静之处,胜在风景秀丽鲜有人烟。   “帝尊,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何时恢复记忆的?怎么还不回去?两位帝尊还等着呢。”   厉轩好笑,伸手制止了元始天尊喋喋不休。   谁看到谁不想笑,一个看着白胡子近乎花架的老头,一脸恭敬的像个孩子一样,在这对着一个年轻人说个没完?   “我暂时不想回去,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帝尊,时间可是不多了。”   厉轩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方问道:“你师父他们出关了没有 ?”   “帝尊出事之后,我托人带口信给师父和帝尊了,如果出关了会立即联系上的。想来,也快出关了。”   “不过是我的私事,却要连累他们出来。”厉轩叹气道:“是我办事不明朗。”   元始忙劝道:“帝尊莫要妄自菲薄,不过是自家的事,虽然大家现在不在一处,可心还是一齐的。”   厉轩默默无言,心中万千纠葛。   “帝尊,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元始转话题道。   “金狐。”   元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年不见他两兄弟在天庭奔走,原来如此啊。”   “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武道帝目光悠悠:“不必管他,不是什么大事。”   “是…”元始不自觉的苦了一张脸。   “你把大事说来给我听听。”   “西王母过生日?王母开蟠桃会?佛祖讲经开会?”元始天尊绞尽脑汁想了想:“天上不过一年有余,还能有什么事。”   “才一年吗?”武道帝吃惊道:“我在这下面都过了九世了,上面才寥寥一年?”   元始天尊苦着一张脸道:“帝尊,毓华尊者每次都死的太早了。”   “……”   “……”   两人面面相觑,武道帝意味深长的笑着,斟酌开口道:“你是对我这九世很有意见啊。”   “不敢不敢。”   “有啥不敢的,有什么就说嘛。我又不是你师父,你怕啥?”武道帝语气轻轻,面带诱哄。   元始天尊踌躇一会,咬咬牙才道:“帝尊,我看过那九世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感受。”   “哦?”武道帝挑眉,表示有兴趣听下去。   元始天尊心一横,咬牙怒道:“您可真不是个人啊!”   武道帝笑眯眯的抬起手,在元始天尊的颈部温柔一拍,语气中带着威胁:“你且说下去。”   元始天尊心里叫苦,明知不好还有硬着头皮说下去:“每一世,您都非得欺负毓华吗?一世一世惨不忍睹,没有一点不忍心吗?”   给我找的那么难办的活!元始天尊腹诽,这句实在是不敢讲出来的。   武道帝沉吟,诚实道:“我那时没有每一世的记忆。”   元始天尊几乎要呕的吐血,强忍着心潮澎湃道:“您就没有本能的反应对人好点吗?”   武道帝思考了一会,肯定道:“这一世肯定是有的。”   元始天尊心里悲喜参半,就这一世有感情,前八世您都作孽了啊。再说,最初在天庭,您对人也不好。   人屁颠屁颠追着你满世界跑,你嫌烦回头给了人一脚,把人踹翻了还嫌踹的不顺脚。对人坏事做尽,恶事做绝,就这一世,想要弥补所有吗?   “应该能吧…”   厉轩看出了元始天尊的郁郁不平,语气充满不肯定的回应道,话一出口别说元始天尊怀疑,厉轩心里都充满了不确定,有些惶恐的看着元始,想要些确定的答案。   元始不免叹气,转移话题问道:“帝尊,你已经恢复记忆,不回去吗?”   “青岩还没恢复,时间来得及,暂时不想回去。”   他恢复了呀!元始在心中咆哮,想想师傅的话,哪里敢直白说出口。   “等着青岩恢复恢复,这世得打个好底再说别的。”厉轩踌躇满志。   元始这才明白,两人说的恢复不是一个意思。   不过,可能说的是一个意思。   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元始已经混乱了,罢了罢了,终究是别人的事,不好插手,静观其变吧。      ☆、第 52 章   主子不知去了哪里,厉青岩心生不安,能去哪里呢?主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告离府,无人知晓动态。   不会…又像以前一样了吧…   厉青岩的脑海里充斥着杂七杂八的念头,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闪现,曾经种种仿佛过眼烟云,不不不,他该记住的。   主子...莫不是腻了?厉青岩不敢放任自己揣测着,但仍控制不住,是不是腻了?是不是这次腻的比较早?   对于自己不争气的情绪,厉青岩无奈的笑了,真是不争气却没办法。   眼看着快要到了饭点,厉青岩倚门翘首盼望,正出神想着,正见自家主子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从外面赶了回来,厉青岩莫名觉得舒心了。   “青岩!我回来了!”厉轩兴奋的对着厉青岩招手。   厉青岩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主子还是这样的小孩子性格。   “主子,该吃饭了。”说出口的仍是毕恭毕敬的话。   饭菜摆好在桌,厉青岩从桌子上撤去食盒后,踌躇后状若随意的问出口道:“主子...去哪里了?”   “出去随便走走。”   厉轩喜笑颜开的坐在桌子前,卸掉了心头重负,看什么都想吃的感觉真好。   “哦。”厉青岩应了一声,食之无味的机械吞咽着米饭,他心烦意乱,没有注意今日桌子上摆的都是荤菜,鲜有绿叶。   一旁吃的正开心的厉轩,看着厉青岩如同食蜡般,谄媚的夹了一块扣肉给厉青岩,心里还忍不住的有点小得瑟,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是他记得的青岩最爱吃的。   “青岩,你看,你爱吃的。”   厉青岩看着碗里的扣肉静默许久,厉轩心里忐忑不安,这是怎么了?睡着了?我该不该叫醒他呢。   “我不爱吃扣肉了,我这一世一直比较爱吃素。”厉青岩目光炯炯,抬头看着厉轩,神情复杂,厉轩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有什么是不是自己忽略了,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主子,你是恢复记忆了吗?”   变化转折有点太快,厉轩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直觉不能撒谎,默然的点了点头。   “记忆刚醒,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模糊现在和过去的错觉。”厉青岩表示明白,安慰着厉轩,继而苦笑道:“帝尊,那你怎么不带我回天庭复命?”   “我怕你多想。”厉轩放下碗,好似做错什么一般忐忑不安起来。   “是我拖累了帝尊。现下帝尊想起了,也就能想起…那几世,帝尊对我的厌恶吧。既然厌恶,就早早回去了断了算了。”厉青岩目光澄明,毫不为自己辩解的道歉道。   “你不信我。”武道帝平静阐述事实。   “是我做错了,理当有我承担结果,帝尊带我回去,向天帝态度好好的认个错,还算是将功赎罪,多好。”厉青岩答非所问,似乎竟是丝毫不考虑自己,置身事外冷静说着。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厉轩眉宇间闪过不敢确定的心痛。   厉青岩不说话了,垂下头默默无言。   “你觉得我那么功利,那么在乎仙界位分排名?”武道帝有些心寒,继续追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人?”   “帝尊不要被这一世迷了思绪,这一世也是我的错,不必多虑。”厉青岩避重就轻,悠悠叹道。   武道帝皱眉:“这一世我记得很清楚,你并未做错什么。”   “初时是我先动的心…就是我的错了…”   武道帝皱着眉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是因为小夏吗?”   厉青岩却是明白了,心里凄凉一涌而出,叹道:“最后也是腻了,何必…”   武道帝幽幽叹道:“难怪那时你那么说。”   听懂了这话,厉青岩的脸莫名的涨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红什么呢?   厉青岩近乎厌恶这颗不争气的心脏,还有…点点滴滴的小情绪。   “那时候带你们去南疆,不过是受了金狐的有意引导,去见银狐,想寻一寻这一世困惑的答案。银狐本来打算暗中观察,助我们回去,但金狐不是这样想的。”   “我仍旧是分不清金狐银狐。”厉青岩勉强笑道:“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错不在你,是金狐...”   “帝尊何必,”厉青岩目光清明的打断了厉轩的话:“若非我心志薄弱,怎会被人蛊惑,跟着别人的思绪走呢?”   厉轩哑口无言的看着厉青岩,他本想说这些话让厉青岩心里好受些,不要过分自责,从未想过青岩是这样想着自己的。   长久的尴尬的沉默后,厉青岩开口问道:“青旭和青晓,想必会得善终吧。”   “我也未曾窥探过天机,不过既然是为了了断孽缘而来,想必...会吧。”   “为宋齐那世,”厉青岩抬起头,笑容苍凉:“我竟从未关心过身边人。”   厉轩沉默片刻后放道:“周瑾心思缜密,比之你性格还要沉闷三分,你不知也是自然的。”   “你是知道的?”厉青岩反问道。   厉轩点了点头,低声道:“周瑾的小心思,偶尔从细微中能够看出来的,他藏得太深,只怕自己心里也不知晓吧。”   “原来如此。”厉青岩低声笑了起来:“是我连累了他死于阵前。”   “这是他与谈安的纠葛,你不必挂在心上。”   厉青岩苦笑,转话题道:“我被收尸葬了,怎么会和耶律晋同在一个棺木中?”   “是谈安,”武道帝停顿一下,目光悠悠:“替我收的骨,为我们合的墓。”   厉青岩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武道帝出神。   “看见我惨死在战场之上,临终心愿是与你合葬,将你我合墓值周,谈安因此大受打击,反复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挣扎数十年不得其解。如若我没有死,想必也是谈安一样的结局吧,苦苦挣扎,不得出路。”   厉青岩沉默了实在不知如何接话才对。   “毓华,你可以信我一二的。”武道帝近乎恳求一般的语气,想要和厉青岩商量一二。   “帝尊对我不满许久,怎么会突然态度转变?”厉青岩苦笑道:“又要我如何相信呢?”   “你该信我的。”武道帝低声道:“你该信我的转变的。”   “我要如何相信呢?”厉青岩的声音高了起来,变成了质问一样的语气:“九世以来,如何能够让我相信呢?”   “若不是这九世一点点的累积,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会爱上你。”武道帝诚实道。   厉青岩几乎要笑出声却只能沉默,苏醒的前世记忆印象太过深刻,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消除心中疑惑的,根本…不敢再去赌一场。   武道帝看着厉青岩这个样子,下定了决心,有些话既然已经说了,不如索性说开了。   “第六世的时候,其实那时屠夫赌博,不过为了多一点钱,再多攒一点,可以帮你捐个小官,让你不用吃科考的苦。哪里知道最后发展偏离了本心,你…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武道帝不忍心说了下去,索性讲起自己:“你死后我被官府缉拿,证人众多皆可作证,生怕被我连累。结案时我没有反驳,县衙上承认一切供词,我被判斩首,倒是少了我不少皮肉之苦,赶上了县丞要做功绩,四日之后开的法场。”   厉青岩双唇抖动,强忍着心疼,沉默一会勉强稳定了情绪后,开口道:“你不是故意为之,何必以命抵命。”   武道帝不甚在意笑道:“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早下去陪你早安生。”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以前说的混账话,你不要记得了。”   “我以为,你是知我心意之后,嫌恶我了。”厉青岩目光清澈无波,仿佛叙述着无关痛痒的事情,厉轩不由得一震。   “怎么会,不懂表达而已。”   厉青岩低声笑了起来,何等讽刺,何等讽刺,他曾相信的被推翻,他每一世都曾完全无保留的相信过眼前人,结局又是如何呢?   这一世他何曾不是完全的相信过眼前人,但是!眼前这个人依旧有很多疑问,不想对他说,那他又要怎么去相信?   武道帝被厉青岩笑的心里发慌,不敢打断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厉青岩。   “事已至此,我们不要互相拖累。”厉青岩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武道帝:“万事请帝尊自保为上。”   只是啊,不要假装,假装我们在一起逃过这一劫,假装我们感情深厚的共度难关一般。我骗不了自己的啊,上天下海刀山油锅,被剥去仙骨又算得了什么?我都不怕了,我只怕你的态度,我只怕继续这样面对你,是再也不敢的啊…   “不必说了,你先休息。”看着厉青岩眸光中闪烁的东西,武道帝不敢再看厉青岩浓重的悲伤情绪,也不敢再听厉青岩会说些什么,匆匆打断,转身想要离去:“我去书房暂时休息,我们…都冷静下想一想。”   厉青岩颔首,沉默的目送着不知如何称呼的人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当真是心里难过。   何必再见,互相束缚的拖累着。   ☆、第 53 章   守在书房的厉轩一夜无眠,想要处理些事情平定心神,翻开卷轴却是看不进。怔怔的躺在躺椅上,固执的望向天花板,心里空荡荡的难过。第一次觉得长夜这般漫长,勉强熬到第二日天色微亮,厉轩即刻起床,赶到厉青岩的房间,却再也找不到厉青岩的身影,也无法感知到青岩身处何处。   厉轩心里发苦,有些绝望的笑了。片刻之后,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所有情绪,整理着思绪,保持着果断下了决定,叫人通知府内所有人,停止手边所有事宜,去了前厅会和。   望着厅内密密麻麻,站也站不下人挤人人挨人,有些人索性站在门外去了,不断向厅内探头,生怕错过主子说了什么。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知发什么了什么,有些惶恐的看着他,听着他下决定,厉轩的心里有些难过,强撑着笑着:“诸位皆是我一同长大的伙伴,我也从未想过与诸位有什么区别之分,皆是家人。”   “厉某自认对待诸位不差,应该不会落得诸位责骂,背后怨怼的地步。”厉轩负手笑道:“厉某珍惜与众位今生相遇缘分,奈何...”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主子说这话...是想要责罚谁了吗?谁又闯祸了?   厉轩轻叹出声:“聚散终有定数,想来,已经到了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嘀咕起来,厅内不安的躁动声音越来越大,厉轩紧皱眉头却并不想制止。   怎么主子这话,这么像是告别?本以为不过又是一场厉府被围的事情而已,没想到竟然要解散厉府吗?   想到这里,厉青秋的心里咯噔一声,一贯的笑意消失不见,红着眼睛换上严肃的神情听着主子说下去。   “若是你们想要回家,我必定给足银两。若是你们觉得无处可去,也可以去塞外厉家。若是你们想要投亲靠友,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失了面子。”   武道帝言笑晏晏,仿佛一如厉轩时,好脾气的给府中人发放福利般的好说话。   这个角色真是会让人上瘾的,厉轩心里笑着,此刻他仍是厉轩,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室内全是哽咽。   “这是为何?”有人忍耐不住出声问道:“主子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念头?”   厉轩歉疚的笑了:“实在抱歉诸位,是厉某的错。”   见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厅内断断续续的响起了哽咽的声音,人们所有的情绪表达,似乎只剩机械的擦拭眼泪,这一事能做了。   厉青秋烦躁的暴喝道:“哭什么哭!聚散皆有天定,又不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厉青秋转头望向主子,迫切的想要从他细微的神情中获得些许肯定的答案,但看着主子伤心难过的样子,厉青秋心底的绝望一点点涌现,足以淹没自己。   连自欺欺人的可能也是没有的吗?   主子从来言出必践,话已说出,定是不会改了。人们即使再难过,也要想着将来怎么活下去,为自己选择好人生路。人们擦干眼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兴致缺缺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着。   厉青虎抱着厉轩哭啼啼的不想离开,被红了眼眶的厉青秋拽住脖领,向外拖拽用力拉走。   其他人还围着主子七嘴八舌的说话时,厉青秋已动作迅速的回房间,手脚麻利打包好所有要带走的东西。他是要跟着龙大鎏走的,青晓坚定的跟着他走不动摇,青旭自是不必说,定是跟着青晓走。   所以当厉青秋走时,浩浩荡荡带了一堆行李,毫不客气的占了一辆马车。   龙大鎏弱弱道:“龙家驿站不远...有马车的...”   “你闭嘴!”厉青秋毫不客气的吼道。   龙大鎏不敢再说话了,紧紧的握住厉青秋的手,只怕他反悔会跑掉一般。   临行前,厉轩站在府门外,笑着相送青秋带着青旭和青晓一同前往去江南,有青秋照应,他能够放心。   厉清晓哭红了眼眶,哽咽的不能出声,被厉青旭护在怀里附在耳边轻声哄着,待厉清晓情绪稳定些后,厉青旭恭谨向主子深鞠到底拱手拜别。   对于厉青旭自己也是强撑着所有的情绪,依旧愿意挡在了厉清晓的面前的行为,厉轩很是欣慰,或许他真的长大了。   厉青秋眼眶红红的,一反平时镇定的狡猾狐狸形象,冷笑着看着自家主子,道:“真是好的很,这么匆忙的解散了,是要赶着投胎吗?”   对此,厉轩只有表示歉疚了,犹豫再三还是对厉青旭说出口道:“你和青晓上辈不得善终,原因在你,这世望你珍惜,不要重蹈覆辙。”   厉青旭虽然很不明白自家主子从何得知,怎么突然说出了这种话,仍旧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握住身边青晓的手。   “主子保重。”   似乎千言万语,两世情谊,都在这四个字里面。   厉轩倏然红了眼眶,低声道:“保重。”   厉青旭咬牙,一跃而上马车,抽向马匹,动作之迅速,好像生怕自己会反悔做出什么一般。   厉轩默默的站在门口,目送着龙大鎏的马车烟尘四起,渐行渐远,心里默念道善自珍重。   厉青秋掀开车帘回眸望去,看着郁郁寡欢的主子越来越模糊,蜷缩在车厢里咬着牙哭得不能自已。从小时见到主子便知晓了,主子与他们不同,身上藏着许多不能为他所知的秘密,今日别离是一定会有的,可真到这种时刻,心里的难过无法诉说,无法藏匿。   他本应该和主子一起笑着送走厉家所有人,然后与主子挥手作别,装作若无其事的潇洒样子转身再走,绝非现下这种好似逃避一样的场景。   但听到主子说的离别的话时,厉青秋赌气对主子道:“我才不要面对生离。”   厉轩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行为,并不加以阻拦。   主子一向如此,放任着他们的行为并加以包容,不会多做干扰,根本没有个主子样子不说,反而更像是他们的父母一般悉心照料着他们。   这有什么用呢?厉青秋心里狂骂着,想要发泄心里委屈的愤怒。不过直到他走,也不曾再看见厉青岩,想必无人知晓的时候,早已悄悄离开了吧。   最狠的人哪里是主子,哪里是他,明明是厉青岩才对。   厉青秋心里骂道,千万别让自己再看见青岩,不然一定要整的他后悔终身。   可是...还能再见到了吗?   厉青秋眼泪簌簌滚落,龙大鎏及时递上手帕,忧心忡忡的看着厉青秋。厉家解散这事,其实厉轩有意无意间曾向他透露过,他心里自然雀跃,因为可以名正言顺的带青秋走了,所以藏着没有和青秋说。得知这个消息,没想过会如此突然。   现下眼见着青秋这般难过,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早早的透露些给青秋,好让他能有些心理准备,不至于如此难过。   厉青虎最终选择了去塞外厉家,厉轩请厉青虎为他带了一封信回去,信中言辞恳切,详细说明情况,外加分析当下局势,厉家仍旧是呆在塞外为好。   不能够亲自和亲人告别,真是一种遗憾,厉轩叹息着,虽无多大的感情,仅是血缘上的牵绊,好似已经足够他眷恋不舍的难过了。   送厉青山走的时候,厉轩并未问他要去哪里,对于这个家人,他一向头疼多过于其他感觉。厉青山闯的那些祸,乱摊子每次都是他收拾,说实话他心有厌烦,可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人,也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离别真是个好东西,连面目可憎的人也可爱了起来。   厉轩嘴角含笑,向厉青山拱手道:“珍重。”   “珍重。”厉青山神色复杂的回礼道。   各自珍重,不过是不会再见了而已。   送其他门下弟子走时,一干门下弟子各奔前程,想要去塞外的,厉轩为他们出了丰厚的盘缠,请厉青虎带过去,一路悉心照料。   不过他们多数选择了回家,言笑晏晏的与厉轩挥手告别,三五成群结伴,兴致冲冲的迈上旅途,难免让厉轩心生羡慕。   回家,多好的两个字啊,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温暖,无尽的美好,无尽的欢笑与其乐融融。   那几日,厉轩不眠不休,仿佛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抽离,明明想要呐喊诉说喊痛,仍是欢声笑语的送着每个人走。   厉轩也茫然起来,他到底因为什么在痛呢?有什么好痛的?   不过生离,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人是一种脆弱的生物,早晚都是要死的。   用了几天时间,厉轩冷静的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安排着所有人的后续生活,清理了厉家所有账目,暂停了厉家生意,或者转交给了龙帮主亦或是塞外厉家。   想着目送着门下弟子或是哭哭啼啼,或是欢喜雀跃的离去的场景,转头望向空落落的厉家大院一眼,厉轩的心里仿佛针扎一样的难过。   繁华热闹的每天似乎历历在目,人们吵闹欢笑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厉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虽人心难测,但是活在一起果然有不少乐趣,而这些记忆果然难忘记。   这一刻他只是厉轩,只是厉家门主,他正在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分别的心情。   在人间的几世,人间的烟火气他沾染了不少,世俗的情绪本不属于他,也渐渐被他学会。   厉轩缓缓的将厉家大门关合,再次开启真不知是什么时候,厉轩遗憾的叹息出声,现在无论是门里门外都是无人等候了。   还会再开启吗?厉轩心底清楚明白,仍是存了侥幸,幻想着这扇门开启之后,仍会有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终究了却尘缘,他终究是无牵无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突然发现,青玉案从开始构思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还是有不成熟不完善的地方吧,毕竟这半年来经历了不少动荡。 写文已经好久啦,见不到任何回报的这种,偶尔让我开始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走在这条路上呢? 不是没想过要放弃,但是放弃之后要做什么,这种茫然缠绕着我,舍不得放弃。 爱你们呦,啾啾。   ☆、第 54 章   九州何其渺渺,脚下踩着的云朵越升越高,望着眼底熟悉而又有些许陌生的景色,武道帝心情复杂,不知该有何感想。   心内是麻木的痛楚,茫然的想着,不知青岩现在何处,着实惦念不已。   还是早早拿回剩余的一半法力吧,不然多多少少都会被限。   元始天尊恭谨的站在天门外,看视前方,见武道帝心不在焉的行来,忙躬身行礼道:“恭请武道帝回天!”   “怎么只你一人?”武道帝情绪不佳,懒得和他说些废话,直白问道。   元始天尊的神情有些心虚的尴尬,刹那被武道帝看穿心事,冷笑道:“小老儿和我玩儿这招?”   “帝尊匆忙回来,想必劳累,不如回府暂歇如何?”元始天尊忙转移话题道。   “你师父呢?”武道帝沉思片刻后,问道。   “两位师尊琐碎事务缠身,不曾前来,天尊正在西方听法讲经,暂时不能脱身,片刻之后会到。”   “还有什么要说的?”   “师傅请帝尊不要顾及,万事开心便好。”   面对元始明显别有含义的话语,武道帝心底了然,望向元始挑眉笑了,干脆一甩袍袖,先回自家青晏宫看看,元始连忙跟上。   远远望见天渺山时,武道帝有种归家的迫切心情,真当迈进青晏宫时,心潮澎湃的心情转瞬即逝,变成了郁闷。真是的,小老儿知道他回来,不来迎接失礼也就算了,怎么自家也一个人都看不到?那群不孝的徒弟呢?就算徒弟不在,武罗呢?武罗去了哪里?   武罗都不看家了吗?   武道帝情绪很烦躁啊很烦躁,元始见势不好,索性退后两步,笑着告辞道:“帝尊,我先去看看两位师尊出关没有。”   武道帝不耐烦的摆手,示意他快走不送。   元始忙不迭地应一声,瞬间消失在青晏宫门口。嘤嘤嘤嘤,真是啊,帝尊下凡历劫,他跟在帝尊身边这些年,遭遇的那些事已经够忐忑了。现如今帝尊回天了,这个活也该换换人了…   武道帝躺在自己的阔别已久的高床软枕上,刚刚兴奋没有多久,殿外响起了踢踏的脚步声,瞬间心生不悦。   来者真是无礼,竟敢擅自闯入他青晏宫,是真的不怕死了吗?   武道帝冷着脸,翻身从床上坐起,看见门外身着华服的太岁星君,面色傲慢至极的迈进殿内,真是…真是一如当初的不讨喜啊。   “帝尊。”太岁星君倨傲的看着武道帝:“陛下有请。”   武道帝冷笑道:“他请我,我便要过去?”   “陛下是天庭之主,陛下说的,帝尊自然要听。”   理所应当的口气,真是让人不爽,武道帝冷笑的看着他。   “我若不去,能耐我何?”   未曾想过武道帝语气会如此狂傲,太岁星君瞳孔一缩,一字一顿道:“帝尊因错下凡,何来的底气?”   窗外的阳光照进殿内,映出一片阴影,连带着太岁星君所在的位置也暗了起来,武道帝半眯着眼睛看向太岁星君,半响之后若无其事的笑出声音:“好啊,既然如此,我跟你走。”   明明是个好消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武道帝,太岁星君的心莫名悬起在了嗓子里,直觉不好。   心情忐忑的太岁星君带着武道帝行至南天门外,转头向百无聊赖,左顾右看的武道帝道:“还请帝尊在这稍等片刻,我先去通报陛下,等着陛下通知再入殿。”   武道帝定定的望向他,太岁星君被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明明想要说什么,却被武道帝身上的吓人气质堵得死死,说不出话来,转身匆匆走掉。   武道帝眯着眼睛望向太岁星君加紧远走的步伐,心里鄙夷出声,真是拿他当做囊中之物了吗?   是他下凡的太久了?一眼望去,南天门的守卫竟然都是生面孔,见不到一个熟人。   门口的守卫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手握在兵器上,意欲拔出的样子向他喝道:“看什么看?有没有规矩?”   规矩?武道帝不屑冷哼一声,真是什么人带出什么样的兵啊。   门口守卫见他并不答话,仍旧是不屑的眼神,心底愈发慌张,佯作声势的向武道帝继续吼道:“你是找死吗?”   忍无可忍,武道帝冷哼一声,步步向守卫行来。   不知为何眼前人带给守卫浓重的压迫感,守卫惊慌失措的抽出兵器指向武道帝,虚张声势的吼道:“放肆!南天门岂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现在的守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武道帝冷笑着,眉目冷峻比之料峭春寒更能冻住人心。   守卫不自觉的步步后退着,猛然间心生不妥,脸上写满慌张的暴戾,挥舞着武器向武道帝砍来。   不自量力。武道帝连冷笑也不屑了,心里顿时生出厌烦,几招划掉了守卫的攻击。   守卫们惊恐不已,竟然有人胆敢在天门外如此放肆!越来越多的守卫围了过来,将武道帝团团围住。   武道帝斜睨了众人一眼,看着他们藐视的笑了,低声道:“区区蝼蚁,尚不自知。”   一句话引得守卫们一拥而上,挥舞着刀枪剑戟扑了上来。   什么时候天门守卫竟然弱到了这种程度,进退毫无章法。武道帝懒得浪费时间,与他们厮打,负手而行潇洒的闪躲着攻击。偶尔一两个真要砍伤他的,方才一掌推向远处,连其人哀嚎的声音,也听不到的。   见此场景,守卫们动作逐渐束手束脚起来,小心翼翼的围着武道帝,想要阻拦,却再也不敢上前攻击。   武道帝仍是步步向天门内行来,迈进门去。不顾身后一行人惊慌失措的跟着,又不敢闹大上前围捕的怂样。武道帝稍稍运起法力,很快甩开身后的人,大摇大摆的向着凌霄殿行来。   真是大惊小怪,都是废物,武道帝心内不屑的想着。   重重的脚步声迈进殿内,清咳一声响彻殿内,正是一殿众仙,惊诧回眸。   太岁星君惊慌失措,目光游离在天地和武道帝之间,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天帝递了个眼色给身边伺候的人,那人得令,忙到门口喝下守卫不要大声喧哗,请武道帝上前。   武道帝懒得理会,自顾自的慢吞吞向殿前行来。   “时候未到,怎么帝尊回来了?”天帝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得。   “毓华回来了,我在人间无聊,想回,也就回来了。”   天帝僵硬了神色,缓和一下,还是缓和不过来。殿内有了一下喧哗,很快归于平静。   “帝尊归来倒也是蓬荜生辉,应该扫榻相迎。”天帝的话里充满了嘲讽。   武道帝懒得理会,闭着眼睛揉着额头,冷嗤一声表示回应。   “帝尊,你这事犯得有点大呀,你和毓华…”   “别说话,我头疼。”武道帝叹了口气,扶额自顾自找个位置,大摇大摆的坐了下去。   天帝脸色一僵,忍耐着继续道:“帝尊头疼,但朕该说还是要说,帝尊这事…真是…让人爱莫能助啊,还请帝尊体谅。”   当着满殿众仙的面说这话,天帝真是其心可诛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置天规天律于何处?竟然不能遵守还敢问那又如何?”天帝斥责道。   殿内哗然,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起,任凭天帝如何怒目相视都是压不下去。   “天规天律谁定的?”武道帝并未睁眼,冷哼问道。   天帝一时有些哑然,片刻之后放道:“自然是我与朝中众仙一起制定!当人人遵守!”   “也就是你定的?”武道帝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光赫人:“你定的凭什么要我遵守?”   “你!”天帝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武道帝并不在意天帝愤怒的神情,横眉冷斥道:“自盘古开天辟地我便存在,你张某人还是得我护卫坐上这天庭之主!我已经顺你意思下界历练,给足了你张某人的面子,而今你居然还想要我灰飞烟灭?你未免过分!”   在庭各位听见武道帝如此翻脸,个个尴尬,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天帝见武道帝态度强硬,不敢再继续硬碰硬,又无台阶可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以示情绪愤怒,伺候宫娥见到如此,更不敢上前服侍。   太白星君瞧不下去了,这些年天帝畏惧他人夺-权,很多事都很是过分,现下如此这样和武道帝闹翻,实在难看了些。   “帝尊不要生气,天帝凡人肉身上来,难免糊涂,帝尊见谅。”   天帝脸色更是难看,出来一个说话的居然还不是顺着自己。   太岁星君出声道:“此事毕竟帝尊犯错在先,先不要说是有了私情,还是…同同为男子的毓华尊者…”   紫微星君眼微迷,透露不快:“私情也好,断袖也罢。帝尊身为上古之尊,你们如此计较,岂不辱没帝尊威严!”   “紫微星君!你不要随侍了几位人间皇帝就好像很通礼义廉耻的样子!”九曜星君冷眉怒斥。   “这是天庭,不是人间,怎可学人间小儿女姿态!”太阴星君不想脏了耳朵听人间污秽事情,一脸嫌恶。   “有情方为人,又是何错之有呢?”   “难不成上行下效要去学人间的姿态?”   “既然说这个道理,怎么想不到对帝尊的尊重?”门外不轻不重的冷哼声传来。   殿内众人听闻来者声音,殿内刹那安静,注意力集中望向了殿门口。      ☆、第 55 章   一位白衣男子唇角含笑,姿态飘摇,最应温润如玉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嘲讽。   “你们以为帝尊犯错,你们便能罔顾尊卑,可以妄加指责?”   边说着边往殿内行来,一路众仙鞠躬行礼。   “天尊。”   天尊并不还礼,略略点头表示知道。   行至殿前,天尊神情傲然的定定看向天帝,眉宇间写满不屑,天帝强忍着心头怒火,不得不起身拱手行礼道:“天尊。”   天尊恍若未闻,冷哼一声,走到武道帝身边躬身行礼道:“帝尊,许久未见。”   武道帝权当做没看见般忽视,天尊不敢起身,继续弯着腰拱手道:“两位师尊各自闭关修行,元始得知帝尊下界消息,传告我们,不久之前两位帝尊才各自出关。”   武道帝仍不搭话,天尊情急之下,索性一撩袍子索性跪下请罪道:“弟子办事不利,还请帝尊责罚!”   殿上一片唏嘘声,片刻后归于宁静,众目睽睽之下各怀心思的看视着。   武道帝冷着脸开口道:“你先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天尊大喜过望,起身忙道:“谢帝尊!”   天帝脸色难看,道:“帝尊教诲弟子,也不必在我这大殿之上吧。”   方才他在殿外,听着天帝长吁短叹不断,装腔作势的语调,天尊心里倒是窝火的不得了。现如今他人在殿内,天帝竟然还敢不阴不阳的说话,真的是…   找死。   “论辈分,论法力,帝尊连你都教育的得,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武道帝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天尊忙道。   武道帝赞许的看了看天尊,天尊讨好的笑笑,相传心音:“帝尊,无论如何,可不能去我师父那里告状啊…   武道帝眼角含笑,瞟了天尊一眼,挑了挑眉,你当我是你?   天尊讪讪的笑了,经过这些年,在各位帝尊的心里,他还是个小孩子。   唉,真不知道这种被人当小孩子的感觉,好还是不好…   不过,作为三帝仅存不多了,又有些出息的弟子,这种感觉还蛮好的,天尊得意的挺起胸膛。   “放肆!”太岁星君怒喝道:“陛下乃天庭之主!岂是汝等轻易不尊?”   “为何要尊?论资历论品德,哪里值得尊称一声?”天尊据理反驳道。   “那帝尊如何尊得?”太阴星君眉宇间扬起傲慢的鄙夷:“帝尊妄为上古帝尊之姿,与同为男子的毓华尊者暧昧不清,更有过分之举,不顾伦理三纲,是以龌龊是以可耻,难道这便是值得所尊所重吗?”   武道帝和天尊均是脸色铁青,薄怒一触即发,天帝见状忙道:“帝尊毕竟比我等年纪都长,虽走至弯路错路,有错,但罪不至死,汝等何故…”   “便是帝尊有错,又岂是汝等说得?”天尊反唇相讥道:“怎么几日不见,天帝将尊卑礼义皆忘个一干二净了?”   天帝面色难堪,不甘示弱的针锋相对道:“天尊在西方修行一段时日后,怎么连天庭之事也乱插手了?”   殿内顿时安静了,落针可闻,任谁也没有想到,天帝竟会心急到这种程度,与天尊这般争吵。   “我是帝尊徒弟,有何说不得?”天尊冷笑着,眉目好似染了一层薄霜一般。   太阴星君望向天帝,看见天帝递过来的眼神,心里了然,索性朗声道:“莫不是天尊想要造反?连这样的话也说得?”   此话一出,殿内人喘息的声音也要放轻几分,只恐打扰。   “小老儿,你过分了!”   武道帝冷着脸,重重一挥袍袖转身走了,天尊忙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   出了殿门,武道帝大口大口的喘息,缓步行走,借以平息情绪,很久没有这样暴躁的心情,简直想要不顾代价的手撕了这些嘴碎的人。   天尊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实在不能出言劝阻,他虽气恼,还要顾虑帝尊所想。   “你师父呢?”良久之后,武道帝沉默行走片刻后,面色缓和了些,方才问道。   “都出关了,在青晏宫等着帝尊呢。”天尊巴结的笑着,想要讨好着武道帝。   “你去了哪里,怎么晚来了?”武道帝皱眉问道。   “自从帝尊下界之后,师傅嘱咐我明哲保身,我索性拜在了佛祖名下,跟着佛祖讲经听法,天帝反倒对我有所畏惧,尊重起来。”   “是我糊涂了,元始同我说了。”武道帝缓和了面部情绪:“你师父倒也算是被逼无奈了。”   天尊嘻嘻笑道:“不过是给我寻个趣事消磨时间罢了。”   “你觉得是消遣开心便好。”   “漫漫长夜,总要找些消遣以静心神不是。”   武道帝归心似箭,没有心情在这和天尊闲聊,应了声沉思下,不放心的叮嘱道:“既然无事我先回去,你留下来看一看。”   “晓得啦晓得啦。”   武道帝笑骂道:“你个皮猴子!”   天尊滑稽的打了个稽首:“恭送帝尊!”   武道帝没耐何的笑了,转身走了。   目送着帝尊远去,天尊挺直脊背站在瑶池边,等着上朝的众人散朝下来。眉目凝重的看着瑶池风景,神情不像是再看风景,更像是想要把谁剁吧剁吧拌凉菜一般。   瑶池边风景独好,来往星君言笑晏晏,各位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姿态飘摇,偏偏这位天尊…   众仙是比不上也比不了,就连花神在他面前也要甘拜下风,狐神见比不过他,一甩袍袖走了。偏生还是打不过惹不起,只能回了家去,关起门来自己生闷气。   众人退朝出来,远远的看见站在瑶池边上,迎风而立的天尊,众人哪里敢于怠慢,个人依次上前请安。   天尊面带笑容,挨个打着招呼,亲切问道:“各位可都是要回家去?”   天尊居然体恤众人,闻所未闻。众人受宠若惊,纷纷应道。   天尊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状似无意的继续问道:“今日朝上的事,众人怎样想的?”   众人一时语塞,谁也不敢答话。   若论辈分,多少人都是在天尊之后多少辈,天尊对那人那般恭敬,他们不知缘由不敢妄下结论。   “想必诸位都是新来,刚刚升与天庭不久,并不知武道帝乃何许人也,也不怪大家,毕竟天帝有隐瞒,许多事迹不知道也能理解。”天尊和善的笑着,众人忙不迭的纷纷点头,表示附和,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无辜的啊。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平魔域战疆场,斗鬼王除凶兽,上古帝尊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吧。”   即便入职晚的,怎么也都听过,各位帝尊的传说。   那才是真正的神话。   无论的指挥作战还是匹马单枪,谈笑间,解决问题的风姿,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见到众人陷入回想的沉思,天尊意有所指,道:“你们似乎都忘了,这天庭安稳是谁征战厮杀得来。你们也忘了,真正的位高权重杀伐决断的,是谁。”   天尊站在瑶池旁,负手而立,扬眉轻笑,低声道:“即便这些年,帝尊退居,交出权利,各自安居一隅,给新人机会。可也别忘了,经年厮杀,谁的法力高强,四方魔物怕的是谁。各位帝尊不想惹事,闹的沸沸扬扬,可不是怕了。”   “我常年于天庭西方行走,你们只觉得我身份贵重,轻易惹不起,却是忘了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是帝尊的徒弟,西方也要给予三分薄面。说来说去靠的不过是我师父们,而非我自己的名号。颠倒本末,多可怕。”   四散而立削尖耳朵侧耳听的各位星君们都不说话了,各自回想着,只怕站错了队,会有什么骇人后果。   看着陷入沉默的众人,天尊很满意,微笑退场。   让他们想到帝尊当年的叱咤风云,谁还敢轻易做什么。   纵使狮子打盹,醒了,也还是狮子,不会变成猫。   另一边,武道帝和天尊这般不顾他的脸面退出朝后,天帝用力的深吸几口气,平定着情绪,稳定着声音,命星君下朝,使个眼色,一干心腹了然,退出的步履慢了下来,目送其余星君鸦雀无声的退出殿内。   转头望向天帝,面色实在不是很好,星君们不敢多言,垂头静立等着。   “对于今日之事,大家是怎样想的?”   星君们面面相觑着,不敢发言,今日而言,的确是陛下操之过急了。   “武道帝仗着自己不过虚长年纪,竟敢这般藐视天庭,实在是不容饶恕!”太阴星君气愤道。   望向天帝脸上的赞同,星君们默默的把想要说的话吞咽回来,即便是为了天帝好,这些话也不能说出来了。   金狐站在殿门口的位置,安分的收敛自己的表情,降低了所有的存在感。   “说起来,还是金狐办事不利!”天帝恼怒的吼道。   金狐忙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请罪道:“还请陛下责罚,不要生气才好!”   天帝的眉眼间写满暴戾,垂下头不敢去看。   “时代已变,天下易主,上古三帝,早留不得!”   本想着趁着其他两帝闭关修行,不问世事,消息不通之时,想要除掉武道帝,却不想…这变数,又岂是谁可以掌控?   今日武道帝于朝堂之上全然不顾及他的面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是否代表了三帝的态度,是否真的是无所畏惧,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知今日殿内,他有些急了,应该缓步慢慢来,这样先发制人并未看到什么效果,反而,落得别人嘲笑。   想到这,天帝不自觉的咬紧牙关,暗暗发狠。   遣散了殿内星君,天帝心浮气躁仍不能遏制。   ☆、第 56 章   “你可回来了!”   武道帝远远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不禁笑了。   天渺山顶风景如初,青晏宫门口,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他的青晏宫门前。   一人面如冠玉,头上束冠,插了一只剔透玲珑白玉,身着白袍,腰缚锦带,衣袖上绣满祥云,温文尔雅气度非凡。   身后还站着一个,比这人略高些,看上去凶的很。   那人眉粗鼻挺,身着黑袍,头上却也束冠,看着不伦不类好生奇怪。眉头紧皱仿佛正在思考什么样的问题,不苟言笑,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不开心。   “文修,你束冠就好了,你看轮德束发显得多奇怪。”   白衣男子折扇轻摇,看着武道帝呵呵笑道:“你下凡数日,我出关闲的无事可做,替他整理着装打发时间。”   轮德帝仍旧紧皱眉头,不耐烦开口:“我这次出关本来是为了放松心情,再继续闭关修行,可倒好,直接碰上你的事,白白浪费我多少时间在这等你。”   “是啦是啦。”武道帝笑呵呵上前伸手拍了拍轮德帝肩膀:“还被人这样收拾你的衣着打扮。”   轮德帝皱眉抖开武道帝的手,气馁不再说话了。   “有多少年,没见过你这种德行?”武道帝不厚道的取笑着:“总是闭关闭关,近些年来基本没见过,我都快忘了你是谁了!”   轮德帝嘟囔着:“要不是你出事……”   武道帝哈哈笑了打断轮德帝:“唉。我知道我知道我出事了,进去再说可好?”   轮德帝心不甘情愿不愿的闭嘴不言,跟着武道帝的脚步向宫内行去。   “武罗!武罗!”   一个人兴冲冲的从殿内冲了出来,强要保持着淡定,哪知道面部表情早就泄露了喜悦的心情。   “我的好茶还在不在?”   “还在那,帝尊要喝哪种?”   “平时喝的就好。”   “好。”武罗应了下来,转身准备去泡茶,被武道帝喊住。   “不过你跑到哪里了?”武道帝问道:“回来竟然没有看到你。”   武罗面色一滞,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天尊见势忙道:“帝尊,您和师尊许久未见,怎么不进殿内再说?”   “是了是了。”武道帝笑笑,和二人迈进门里,说说笑笑的往九州殿内走去。   武罗在身后默默红了眼眶,被天尊看得分明,调皮的重重一拍武罗肩膀,武罗惊得差点跳起来。   天尊取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平时冷面和木头一样,感情还这么丰富啊。”   武罗偷偷的擦掉眼泪,不想被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的人继续取笑。   虽然他知道天尊并不比他小多少,位分比他高了不止一阶。   “人都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还是被取笑了。   武罗想不明白,明明长相如此秀气俊雅一个人。怎么有时候说话就那么……不想听呢?不是说成仙之后都是相由心生嘛?   天尊见没有回应,也不在意,继续道:“看你的样子,真的像下界之前的帝尊。你说你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帝尊身上的坏毛病。”   武罗难得动气,转身走了,说我就好说帝尊干嘛。   但碍于对方是个天尊,武罗又自知了没那口才能够吵得过,幸而可以不听。   天尊在后面叫了好几声,见不理他,没了心情,垂头丧气的自去九州殿找众人了。   唉,刚从佛会一起回来,这人还是这种脾气,一点也没有受教。天尊嘟嘴,心里埋怨的想着,要是能再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殿内众人坐好,一时安静四下无声,武道帝和文修帝相对无言,沉浸在久别离的心情中,各自红了眼眶。   轮德帝硬邦邦来了口:“那老儿叫你下凡你就去?”   武道帝苦笑道:“我不想过多惹麻烦。”   “你出事时,元始才刚刚出关。匆匆赶去,你已下了轮回。他送来的消息,我们也是前段时间出关刚刚得知。不敢再入关,相约过来等你。”文修帝叹道:“得知你下凡的消息已经过一段时日,你们转过了几世。我想去找你求证,心里又赌这口气,想看看如若正如天帝所言,他还会不会食言。”   轮德帝冷哼:“不过是出关晚了错过机会,真应把伺候你的那个尊者,连同天帝一并好好算算账!”   文修帝不赞同的继续道:“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找人干嘛。”   “如若没有他勾引,岂会白白连累武道此次?”   文修帝瞟了一眼武道帝,见他面色并无变化,才继续道:“感情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觉得当今世上,谁可以委屈武道做这种事情?”   轮德帝陷入沉思,继而哑然。   “我看着两人这九世也很好,这样也是打了天帝的脸,如此了结也不错。”   武道帝冷哼,手掌紧握,指骨突起。   天尊方才接嘴道:“只怕他张某人根本没有那么打算。”   “哦?”文修帝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天尊一五一十把凌霄殿上的事情说了出来,不忘加把柴火助长火苗。   “您是没看见那群小臣的态度,有他张某人的时候尚不知他们在哪,还在帝尊面前妄自称大。”   文修帝面色冷了下来,将纸扇合上,啪的一声重重拍在身边的小几上。轮德帝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去打架的样子。   天尊真心觉得,轮德师尊比武道师尊更适合武道这个职位,看那一脸暴怒想要残杀生灵的样!   武罗适时送上茶水,也未能缓解殿内肆意蔓延的杀机。   文修帝抿了口茶,方带着笑意悠悠开口道:“他是不是以为,我们真的动不了他?”   看着自家师傅又笑起来的样子,天尊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真是...又有了什么主意吧...   武道帝面色严肃道:“本就是我的事情,我一人承担就好。”   文修帝不知是笑的还是气的面部发抖,双手环胸的斜倚在椅子上,轮德帝直接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喝道:“我们三人自开天辟地就在一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道帝苦笑:“这事就算摊开来讲,我也是有不对的地方,叫人拿住把柄。”   “叫人把你那个座下小仙带回来!推入炼丹炉,一了百了!”   “不可!”武道帝大惊失色,一跃而起。   文修帝扫了一眼两个人,嗤笑道:“轮德,你就不能用用脑子?”   “嗯?”   轮德帝尊脑袋迟钝何止慢了半拍,天尊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叹息一声。   “武道明显是动了真感情了,不然还用你去收拾?他要把人收拾,自己回来过消停日子了。”   一句话说的武道帝面色绯红,略带羞涩。   文修帝接着补刀道:“你就没看到他的变化?哪里还是以前杀意盎然,心肠冷酷的武道。”   轮德帝愣了一下,紧接着站起身来,围着武道左一圈右一圈的踱步,细细打量起来。   文修帝喝着茶水,继续凉凉道:“别忘了,以前你的嗜血无情不足他一半。”   轮德帝顿悟,下一动作幻出骨牙刀,架在了武道的脖子上,圆眼怒瞪,喝道:“说!你是不是小老儿派来的假货!”   武道帝啼笑皆非,文修帝在一边哈哈哈笑弯了腰。   天尊不想在几位帝尊面前太过失态,拽着武罗躲出去笑了,不忘继续偷听墙角。   看着轮德帝义正言辞的目光,武道帝无奈的摊手,试着慢慢讲理:“你觉得,谁能伪装我,伪装的让你看不出来?”   轮德帝沉吟一会,摇了摇头,才道:“所以你才这么反常!”   “哎呦呦……”文修帝笑的不行,肚子都痛了。   天尊躲在外面笑的跪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捶打地面。   武罗看着心惊肉跳,可别是疯了,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武罗和轮德一样,都是实在人啊。   武道帝自己也撑不住笑了,重重拍了轮德帝一下:“我听你在胡扯!”   轮德帝不情愿收回大刀:“你原来的状态多好……”   文修帝没良心的笑话着:“你孤家寡人当然体会不出别人那种好。”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轮德帝小声道。   文修帝面部微抽,要不是打不过,好想揍他。   “没吃过肉还没见过那么多种可食用肉吗?”文修帝反驳:“你见识浅薄还能挑我的刺?”   轮德帝不敢答话,文修帝的逻辑一套一套,和他争论等于自取其辱。这种事,他确实没有发言权。   文修帝斟酌着开口,道:“话说回来,武道,那人……毓华现在何处?”   武道帝苦笑:“他过于纠结前几世发生事情,怕拖累我,不肯回来。”   “也是个有心却糊涂的。”文修帝叹气。   “他倒是不糊涂,只是…不信我…”   “那你总知他在哪里吧。”轮德帝问道。   “我不知。”武道帝诚实道:“自他知道我醒了之后,离开了厉家,便再也不知他的下落了。”   提及此事,武道帝神情难免有些茫然。   文修帝的眸光闪了闪,恢复了淡然,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恩,有些事,还是慢慢看看再说。   “这是你们二人的事,他自己一个人走了算什么?”轮德帝怒喝道。   “小老儿主要想找的,无非是我的麻烦,应该...”武道帝底气不足。   “要叫他回来的。”文修帝叹气道:“此事断不能任凭小老儿胡乱了结。”   武道帝叹气:“我当真不知,这样将你们拖进我的私事里,于你们是好是坏,更不知,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不论如何,这是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他人说话,更不要说加以指责。”文修帝面色严肃,郑重问道:“你若都觉得错了,那谁还会觉得对?你觉得你错了吗?”   武道帝想了想,坚定回答:“没有。”   “不论你有没有错,你的事仍是大家的事,何必生分呢。”   武道帝内心感动,茫茫宇宙浩瀚洪荒,三人相互扶持一路过来。后来他们接天帝上天,入主天庭后,三人分散,各自闭关修行,百年难得一见,然情分依旧在。      ☆、第 57 章   “不要说了,有人来了。”文修帝皱眉,掐了咒遁去与轮德周身气息,拽着轮德帝闪身躲入殿内屏风后。   这回闯宫入殿的不是太岁星君了,武道帝冷笑着,一个个的,真当他这青晏宫是什么地方,还想着来去自如?   天尊将武罗推拒在门外,低声反复告诉不要跟进来了,看着武罗点头,方面沉似水的跟进殿内,站在武道帝身侧。   “帝尊倒是心情不错啊。”九曜星君带着嘲讽的笑着。   武道帝并不答话,天尊知机,忙在武道帝身边坐了下去,殷勤的斟茶递水,武道帝满意的笑了。   “天帝来了旨意,请帝尊在尚未决定如何处置之前,留在青晏宫,不要外出。”九曜星君强忍着怒火,语气冷硬。   武道帝好似未听见九曜星君说话一般,自顾自的喝茶与天尊谈笑。   “帝尊可是要我再说一次吗?”九曜星君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天尊抬头望向九曜星君,眉眼笑意弯弯,但并不妨碍其中透露的威胁,让九曜星君心里一震。   “是我不在天庭许久的缘故么?”武道帝笑道,重重放下茶杯:“怎么这尊卑之分,竟然淡漠到这种程度?”   “上行下效,自然不能与帝尊们执掌天庭之时相比。”   “时代已过,风向已改,又有什么不对吗?”九曜星君气不过,出言道。   奈何武道帝和天尊权当没听见,仍旧自顾自的笑道:“礼义廉耻,尊卑之数,诚如笑话一般。”   九曜星君神情一变,刚想要发怒,听见天尊道:“佛祖曾言,众生平等,但何为平等?”   听闻此言,九曜星君将手握成拳,勉强反复压制着自己的恼怒情绪,最后还是行礼退了出去。   “倒也是识时务者。”天尊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端起茶杯细细品茶。   武道帝勉强咧嘴笑了下,端起茶杯想要喝水稳定情绪,眼珠反复转动,心内思绪复杂。倏然,再也控制不住,将茶杯重重的向地上一掼,碎裂一地,有些怒了,冷笑道:“还叫我听他张某人的安排?何德何能?”   文修帝轻摇纸扇从屏风后面转出,语气凉凉道:“这张某人不还是要称你一声帝尊。”   “便是应该反了他!将他打回人间!”轮德帝的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暴戾,凶狠道:“这天庭原本便不该是他张某人的!”   “唉,轮德,你不能总想着用武力去解决问题。且不说,现如今天庭时小老儿一人做大,便是我们打得过无所顾忌,也要想一想人间万民。”文修帝面容和善的劝道。   “不正是因为我们懒得去管这些琐碎,才能有他张某人在这天庭。”武道帝冷哼着:“狗不乖,打死便好,可是打死了这堆破烂事怎么处置才是麻烦。”   文修帝沉默片刻后,风轻云淡的笑了:“狗不重要,重要的是狗身后的主人。”   听闻自己师傅提及此话,天尊忙默默的退了出去,这话不该是自己知道的了。   “当时下界不过是无奈之举,这张某人毕竟是咱三人共同扶持上去的,伤了他的脸面也是损了自己的威名,我一人即便有心又怕闹不起些风浪,你们二人又在闭关,迫于无奈我自封了一半的法力下界,静观其变。”   “的确是咱们欠思考。”文修帝心事忡忡应道:“想着退步忍耐,终究成了笑话。”   “本想着小老儿坐镇天庭,咱们便能够闭关去过安生日子。”武道帝后悔的叹气,想着从始至今的事,何一个悔字能说明的。   “人们常说养虎为患,大约是现下这种情况了吧。”文修帝调笑道。   “怕什么!”轮德帝大手一挥,豪气万丈:“不就是一个小老儿么!打下天去不久好了?”   “你能够以一打十,以一当百,以一当万,可你能以一当九族吗?你便不为你那些徒子徒孙们考虑考虑?”文修帝隐约觉得头疼了。   九族,当是以上古为尊,神族次之,其次神兽族,余者人族,魔族,妖族,鬼族,魅族,兽族。   九族,是仙界的九个家族,分别是凤凰,青龙,玄武,白虎,仙鹤等九种神兽。而这九族,皆是天帝一手培植。   想及此处,文修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想想,神族代代繁衍下去,已经人脉越来越稀薄了。咱们一向只在神族这块打交道,拢共能有多少人?”   武道帝陷入了不安的沉默中,双手握紧在一起,不住的婆娑着。   “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准备,我们不妨一试,可是,你何其忍心?看着我们一路扶持过来的人类陷入灾难?”   面对文修帝的诘问,武道帝只能沉默不语。   “更何况,天帝入主天庭多久,哪里的胆子就敢来动我们三位呢……只怕……”   文修帝的欲言又止,让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轮德帝的神情也变得焦躁不安。   不可说不能说,惨痛的回忆依旧在记忆深处隐隐作祟。   良久之后,武道帝神色凝重道:“我当时便是想到了如此,才没有敢于轻举妄动。”   “利用我们扶植上来的对付我们,这一手棋真是好!”文修帝冷笑道。   “明暗他们都站上了,我们不能只是招架,越是这样越要想个万全之策。”武道帝沉稳道。   “本以为斗完了上古,可以过过好日子,果然是人不随我愿。”文修帝放下茶杯叹气道。   “天不随我愿,还是人不随我愿。”武道帝意有所指道:“是咱们疏忽警惕了。”   九曜星君送回消息时,天帝面容陈静的批阅着周章,九曜星君尽可能语气平和的客观陈述了事实。   当说到天尊所说话时,天帝手腕一抖,墨迹晕染,看起来令人格外心烦不安,索性丢开笔,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陷入内心的纠结盘算。   殿内长久的沉默,让九曜星君压抑的不敢喘息,脊背因为长时间弯曲正隐隐作痛,九曜星君心里暗暗叫苦着。   “结界可有布下?”天帝问道。   九曜星君忙道:“九族正在忙。”   天帝嗯了声,表示知道,九曜星君见机,忙告辞退下。   天帝眼神复杂的沉吟片刻后,实在心绪难平,索性缓步迈出凌霄殿。   天帝负手而立站在凌霄殿外,望向天穹,这殿建的真高啊,远离那些俗世凡人,在他们以为的天之尽头之上,可是…天帝目光深沉的望着天空之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天外到底是什么呢?   世人总叹命运不可违抗,总以为掌握着万物万事的人高居九天之上,只能敬仰。   那么这些神仙的命运,到底是谁在掌握?   天帝苦笑,他既然承命如此,便该这样做下去。   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青晏宫内,殿内的刚刚恢复了说说笑笑的热闹,忽而门外响起慌张的步履声,武道帝刚刚放下茶杯,面容冷清想要张嘴训斥,见到武罗的神情中有些慌张的迈进殿来:“帝尊,青晏宫被封了。”   三帝铁青着脸色,大步奔着宫门去了,望向头顶,果然,被人下了隐约可见的结界令。   这令破了容易,可到底让人不舒服。   武道帝冷笑着,咬着牙齿蹦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轮德帝唤出骨牙刀,便要一举搅了这上面劳什子结界,被文修帝按住了手腕,神色凝重摇头道:“不可。”   这是天帝在试探他们的底线,也是要给旁人去看,武道帝到底有多难管,他有多难。   例如,西方。   例如,…   例如,……   天帝在等着他们的爆发,变相的寻求援手。   天帝从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老实了一辈子的善人,能有什么过于深沉的城府呢。   所以天帝的意图浅显明了,他更觉得自己已经稳操了胜券,毕竟看上去,所有的有利条件都站在了他这面。   文修帝望向天穹,神情晦涩难明,他们一路走过来不容易的,想要过过踏实日子,真是难啊……   不过已经走到现在这步,证明可以撕破脸皮痛痛快快的吵一架了,但是打架...文修帝叹气,还是没到时候啊。   青晏宫门外,来接文修帝和轮德帝的车鸾早已到了,安静的站在门口,静默候着。   文修帝叹气道:“你且在青晏宫内先等着,我与轮德去去就来。”   武道帝点头,嘱咐道:“万事小心。”   看着轮德不耐烦的迈出宫门的样子,武道帝心内庆幸,幸而这结界并不多大用处,不然轮德这个脾气,真的是...   “我们去去便回,你先歇歇。”文修帝上车鸾之前,不放心的嘱咐着。   “知道啦。”武道帝摆摆手:“你们先去。”   目送着轮德和文修的车鸾腾空而起,渐行渐远,武道帝的神情一点点淡下来,转为冷清。叹气着转身回到九州殿内,将自己放空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真是舒服惬意。   但是,青岩...   武道帝实在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开始后悔了,知道青岩出走时,最应该做的不是那些琐碎的事情,而是去找青岩才对。   不应该怕心里的恐慌,不该逃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都不是好东西... 心疼厉青岩,人微势单谁也斗不过,还是活体的人肉靶子。   ☆、第 58 章   厉青岩不告而别,魂不守舍的离开厉家,并未带走任何东西,他心底茫然的不知自己改去向何处,更不知要如何了结这段恩怨才好。   骤然得知与主子的几世恩怨时,那种冲击仍不如得知主子已经恢复记忆的冲击。他根本不知在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如何去面对主子。   厉青岩胡思乱想的一路走着,并未发现从他离开了厉家时,身后便跟了个尾巴。跟着他漫无目的的走了数十里路,厉青岩方才感应到,身后人的步步紧跟的存在。   厉青岩无奈的停下脚步,沉稳问道:“天尊跟了我一路,想必也累了,着实想不明白,天尊何必要跟着我浪费时间呢?”   听闻此话,元始天尊心知自己被发现了,干脆露出身形,讪讪笑道:“见你不告而别,本以为你有想要去的地方。”   “去哪里呢?”厉青岩的神情露出了茫然。   只说回去…可回去他能去哪里?九州清晏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是他最想回也是眼下最不能回去的地方。可是,除了青晏宫,他还能去哪里呢?成仙之前的记忆寥寥,无从回忆。厉青岩悲哀的想着,似乎成仙多年,自己连至交好友都并未拥有一个,如此碌碌无为虚度光阴,都是为了些什么?只为了一个情字吗?   当真是何等可笑。   “时辰未到,尊者自然是自由的,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去任何地方。”   “是吗?”厉青岩神情依旧茫然困惑。   “只是小可有数句话想要劝尊者,不知尊者想听与否。”   “不想听。”厉青岩干脆的拒绝,想要继续拔腿走。   面对拒不合作态度的厉青岩,元始天尊无法,只有下了个定身咒,将厉青岩定在了原地。   厉青岩气恼的看着元始天尊,问道:“天尊不是说想听与否吗?”   “我觉得尊者…还是听吧。”不顾厉青岩望空翻着白眼的想要拒绝的态度,元始咬着牙说出了口,心里也觉得这席话着实过于太残忍:“请尊者务必以帝尊为主。”   历青岩颔首,面容似一江春水,平静无波。   “身为上古帝尊,遭此辱没,经此折辱,实在有损帝尊脸面威严。我暗护帝尊九世,勉强平顺,现下情况,只希望尊者你…”元始望了厉青岩一眼,心里倒觉得忐忑,尝试开解:道:“你也放宽心,余下两位帝尊,也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你们都是想保护帝尊。”历青岩语气平和打断了元始的话。   元始天尊不好意思了,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本就是我闯的祸,该是我负责。”   “不知尊者又是想要如何负责呢?”   “诛仙台我会上,堕仙崖我会去,不会拖累帝尊面上难堪。”   相对无言沉默良久之后,元始天尊望向厉青岩清明眼眸,叹了口气:“你且先考虑自身罢。”   终究……于心不忍。   厉青岩自嘲道:“罪魁祸首是我,我如何要保全自己呢?”   元始天尊望向厉青岩沉默了,实在不知怎么说才好,似乎该说的想说的话,都被毓华自己说了。   “尊者有何打算呢?要去哪里散散心吗?”   “天尊不必劳心,我不会走去哪里的,我又能去哪里呢?”厉青岩茫然的望向远处笑了:“我能走去哪里呢?”   沉吟之后,元始天尊口中念念有词,掐了咒下在了厉青岩身上,递给了厉青岩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镯子:“这是我自幼修行的自保法器,是由文修帝尊传来我的,尊者且带着,有事情及时告知我。”   厉青岩默默的接过来,套在手腕上,点了点头。   “天尊且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珍重。”   元始天尊望向厉青岩犹豫许久之后,方才继续说出口道:“这段时日,过的开心些。”   厉青岩颔首:“有劳天尊了。”   “别想太多。”   “嗯。”   元始不放心的继续嘱咐几句,厉青岩一一应下,表示知道了,元始方才转身离去。   这个人啊,生性大变之后,当真让人于心不忍。   目送元始远去不过数十里,厉青岩方转头,慢吞吞的继续向前行走着,眼前森林碧绿青翠,蕴藏着无限生机勃勃。厉青岩嘴角扬起笑意,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这样的机械行走,似乎也是一种偷来的幸福了。   却不想从天而降一颗果子,打的厉青岩回了神。   厉青岩捂住头,向天空看了一眼,这是…柳树吧?怎么会掉果子?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厉青岩摇了摇头,不想去想,继续前行。   又一颗果子重重击中厉青岩,厉青岩捂住被打痛的头部,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大声喝道:“是谁?”   声似银铃一般响彻树林:“我以为,你会继续忍耐下去呢!”   厉青岩嘴角扬起假笑,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问道:“你是觉得我傻?”   “可不是么,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还学别人离家出走,不是傻子是什么呢?”   不远处的树上,有个人仿佛是挂在树上荡着秋千,厉青岩看不分明,腹诽着是猴子吗?   那人将自己荡下来,凌空向厉青岩行来,眨眼间已经逼近,厉青岩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见那人在自己不远处停下脚步,对自己温柔的笑着。   历青岩愣住,看着来人身后如花般随风摇曳的…尾巴。   原来挂在树上荡秋千的,是尾巴,厉青岩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不知为何,厉青岩对眼前的人没办法生出什么警惕的感觉。   “是你。”厉青岩下意识开口道。   “你知我是谁?”来人捂嘴笑着。   “不知。”厉青岩努力的回想许久,也未曾想起,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索性诚实道。   “我们见过的,苗疆之行...”   眼前人的欲言又止,拉回了厉青岩的思绪,恍然大悟道:“刺伤我的...”   “劣徒学艺不精,当时扎伤尊者,尊者莫怪。”眼前人急忙拱拳致歉。   “那个女孩是你徒弟?”厉青岩虚浮一把,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的,是族中后辈,资历尚浅。”   那个女孩身上……丝毫看不出狐狸的味道。   “你倒……也是有心。”   “其实再早些,尊者应该是见过我这张脸的。”眼前人温声笑道:“青晏宫下,正是这张脸诱你犯错。”   厉青岩确定的否认道:“你不是他。”   男子愣下,低声笑开:“果然好眼力,我的确不是金狐,我是银狐。”   厉青岩心里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家兄所做错事,我谨代家兄向尊者道歉,虽然他并不太想认我这个弟弟了。”银狐苦笑着,转话题道:“其实他也是奉命为之,心思有错,心不坏的。”   “我并不清楚。”厉青岩实话道:“我的思绪一直被牵引着走,并不了解多少。”   “我与金狐本是同族所出,一奶同胞的兄弟,虽长相一致,但性格南辕北辙。”银狐歉疚的笑笑:“家兄性情令人捉摸不透,令尊者见笑了。”   勉强中记忆中找出关于金狐的印象,厉青岩几乎不敢相信,金狐性情乖张暴戾,总是趾高气昂的看不起人一般,令人印象深刻。而眼前银狐性情温和如玉,待人接物言笑晏晏,实在和金狐不符,两人做事更是两个极端。   厉青岩从思绪中将自己拉出,看见眼前的银狐欲言又止,反复犹豫后叹气道:“兄长一心想要振兴狐族,但是...”   厉青岩望向银狐,眼神传递着他能理解的心情,片刻之后银狐情绪平稳下来,勉强笑道:“让尊者笑话了。”   “个人感情,何谈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反复高烧三天,又要上班,终于稳定在低烧了,能够更新啦。   ☆、第 59 章   “尊者所言极是。”银狐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本是狐族出身,幸而兄长照拂才能茁壮成长,自然与兄长情分非同一般。未及成年时,机缘巧合之下,与兄长拜在王母门下,幸以亲身侍奉,实为荣幸。”   原来,男子不过王母座下九尾银狐,厉青岩顿时有着恍然大悟之感。   初时,他在天庭之中侍奉时,常听身边尊者提及九尾银狐,何等的宅心仁厚,何等的体恤众生,一众尊者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只因如若在陛下面前犯错,只要去求求这位在王母面前说说好话,总会心软同意的。   厉青岩虽未见过,但也记住了不少银狐的事。   相传银狐翩翩风度,文雅如玉,实在是让初入天庭的毓华羡慕不已。   听闻,狐族本已没落,即将被陛下逐出九族之中,他与金狐却又侥幸被王母选在身边服侍,狐族方堪堪逃过一劫,再之后的事,堪称一部传奇,可以名为狐族光复史。   对于金狐银狐兄弟而言,何等幸之大幸,对于他们旁观者而言,比之说书人所言还要怪诞三分,令人瞠目结舌。   “虽是陛下向王母要了兄长去为他办事,这中间的龌龊不方便与你说,因此我与兄长大吵一架,自那之后再无联系。不过我大约还是知道一些,他所乘任务应是引诱你,去勾引帝尊,犯下弥天大罪吧。”银狐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着,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厉青岩持续性的走神:“这样一个粗糙劣质,漏洞百出的想法,竟也成功了,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兄长手腕。”   “虽说陛下是由三帝接上天庭,方能入主,可到底,眼下陛下才是天庭之主。大约是受之天命,所以万事平顺。”   这话,和当初金狐对他所言,略有几分相似,厉青岩恍惚想着。听着银狐娓娓道来,厉青岩心里的疑问一点点解开,血液一点点冷了起来,虽是盛夏仍旧寒似铁,不自觉的颤抖着,心里也更觉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   原来如此,历青岩心中如释重负,反而觉得解脱,大有原来如此之感觉。   “敢问,”厉青岩退后几步,拱手问道:“您来做什么呢?找我是何意呢?”   银狐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王母知你心中有怨有不明又不白,不忍心看你人间枉走一场,特意叫我下来给你些许解释。”   “劳烦王母费心。”厉青岩恭敬道:“其实不必的。”   “我奉王母之命,请你过去一趟,请尊者和我走吧。”银狐转头对厉青岩笑着,笑的厉青岩心神一荡,忙自定心神。   银狐不顾厉青岩明确的拒绝态度,上前紧紧握住厉青岩的手腕,厉青岩来不及反应,人已被银狐拖上了层云之上。   许久没有这般行走,厉青岩当真是不习惯,连自己驾云也不想,却被人硬拽了上来。   “其实不必如此的。”厉青岩口气强硬了起来:“我自与王母没什么交集,实在不必见一见的。”   银狐看着厉青岩强忍着怒火的脸庞,有些茫然道:“可是王母要见你呀…”   “我还有些琐事未曾处理,实在不方便去见王母。”   银狐以不容厉青岩拒绝的语气道:“现下你醒了的消息,除了王母能帮你庇护遮挡一二,尚有谁有这个本事呢?难不成,你想要现在回去陛下面前俯首认罪?”   厉青岩有些郁闷,想说的拒绝的话,被银狐的话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   眺首望去,西山已近在咫尺,雾气萦绕,百兽嘶鸣,当真是世外仙境。   从云上缓缓落了下来,发现这里仙花异草,波光潋滟,不闻人声不见人往,只听鸟雀虫鸣,觉得心里安稳了下来。   跟着银狐走了许久,厉青岩沉浸于园中的风景,麻木的机械跟着银狐的步伐,并不觉得累。   银狐转头歉意的笑笑:“尊者且再忍耐下,马上快要到了。”   厉青岩应付的嗯了声,突然停住脚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花海。   是春情花,开得格外茂盛灿烂,这是当年金狐递给他那瓶春药的原材料,金狐曾得意洋洋的展示过花朵给他,讲过春情花谁人皆可迷,哪怕神族,哪怕帝尊,而且知道的人甚少,无人能够分辨。这些话,厉青岩至死不敢忘记。   银狐敏锐察觉厉青岩停下脚步,忙停住脚步,顺着厉青岩震惊的目光望去,问道:“尊者是在看依兰花吗?”   厉青岩顺着银狐的话,问出口道:“听闻依兰花可以焚仙堕魔,可是真的?”   银狐苦笑道:“哪里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银狐犹如片刻后 ,说出口道:“会令仙魔身体不适倒是真的。”   厉青岩转回目光后,怔怔的点了点头。   银狐斟酌后,继续道:“非神族或魔族还是不要尝试了,毕竟依兰花的毒性,杀生还是可以的。”   厉青岩眼中的那些光亮,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虽说帝尊居功至伟,可到底天庭现在是陛下做主。”银狐叹气道:“帝尊怎能如此和陛下硬碰硬呢?”   厉青岩听在耳中,莫名听出另一层深意,不敢深思下去,厉青岩想要将所有的念头赶出脑中。   银狐没有骗他,向前走了不足百步,银狐已停下脚步,对他笑道:“还请尊者稍等片刻,我去请示王母。”   厉青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看着银狐向前走去,厉青岩心内着急想要回头去一看究竟,又不敢回去,心急如焚的翘首张望着,银狐很快向他走来,笑道:“王母在尊者了,请尊者和我过来。”   厉青岩默不作声,跟在银狐身后走着。   清风徐徐,亭台楼阁,轻纱浮动,王母随意坐在软榻上,轻摇团扇,见到银狐带厉青岩进来,忙调整坐姿,笑道:“可是毓华尊者?”   这是厉青岩第一次见王母,心底的声音在说,王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等慈眉善目,一如普通人家中的和善之人。   “见过王母。”   “这段时间,听闻你吃了不少苦。”   王母的声音柔软可亲,厉青岩听得莫名要落下泪来,忙垂低头,强忍着心绪。   “劳王母惦念操心了,实在是在下之过错。”   “我本是王母,是天下万民之母,何来你的过错呢?”   厉青岩强忍着泪水,压着声音道:“王母所言极是。”   “离最后时限还有一段日子,你要是哪里也不想去,不妨就留着我这里一段时日。”王母声音轻轻柔柔,语调不急不缓。   厉青岩也是无处可去,略一沉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道:“打扰王母。”   “说什么傻话。”王母慈善笑道:“你安心住下,不要胡思乱想。”   厉青岩抬头望向王母,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银狐日日陪你,有何所需,对他讲便是了。”   看着厉青岩跟着银狐退出去,王母面色渐渐浓重起来,心里叹息一声,毓华这个人开始时,她便是知道的,因不想陛下如此作为,也与陛下吵过,最后渐行渐远。毓华这个人啊,可能做过些错事,但错终究不在他,而是被人有意引导,一步步行错,最终连累帝尊万劫不复。   但帝尊尚有底牌能脱身,毓华又有何底牌呢。   虽是看不惯陛下所作所为,更是怜惜他现在不争不抢,竟有些一心求死的态度,心里也是叹息,毓华怎么竟落得如此下场,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无人相护,无人宠着,自己又没有足够的权力背景,只能这样的要被牺牲掉了。   西山这里香花萦绕,波光潋滟,很是美丽,整日看着这些风景也是看不腻的。   厉青岩生活在这里,心里莫名的踏实了下来,数着日子,也并不觉得恐慌了。想要坦然的接受未知的命运。   元始天尊通过镯子关切询问他的情况,厉青岩毫不隐瞒,一一告答。   问及他现在何处,知道他在王母这里时,元始天尊沉默良久之后,说出珍重二字,再之后联络稍稍频繁了些。   都是些琐碎的话,厉青岩不厌其烦的重复一直说着,但心中疑问,困惑着厉青岩,却不曾问出口过。   ☆、第 60 章   九天之上,天庭内凌霄殿上气氛格外凝重,似乎可以凝结成为冰瀑,冻入骨髓。金狐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汗水争先恐后的溢出,滴落在地板上,明明口干舌燥,却不敢大口喘息。   天帝皱紧了眉头,闷声问道:“毓华去了哪里?”   金狐无法回答,沉默重重扣头表示回答。   “废物!”见及如此,天帝并不能满意,怒骂道:“连一个法力低微的下等小仙也看不住吗?”   “属下即刻去找!”金狐屏声凝气,忙扬颈高声应道。   天帝轻蔑冷哼道:“我真的该要好好想一想,狐族之主的位置,以你的能力到底坐得住与否。”   金狐脊背发凉,只觉五脏六腑被半冰半火反复煎熬着,但并不敢出声辩驳,只得低头咬牙捱过这良久沉默,半响之后听天帝不耐烦骂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办事?”   金狐如奉圣旨一般,巴不得一声忙不迭的退出殿来,顾不得伸手擦拭汗水,匆匆行至天门运起法术下凡到厉府。哪管什么几经波折劳累,身体是否疲乏困苦,万般庆幸,幸而人去楼空,他也不必再掐个咒语隐去自己,认真的四处嗅嗅嗅,顺着厉青岩的气息一点点寻去。   行至厉青岩曾停留过脚步的森林,气息渐渐强了起来,金狐的心宽了些,站直了舒口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虽日头正好,阳光正暖,微风徐徐,万物向荣,但金狐内心依旧是阴霾一片。   心里暗暗的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不用过这种憋屈日子,出神想了会怎么过上不憋屈的日子,还有以后如若自己得势要如何如何,正在狰狞笑着的时候,回过神来,无奈的叹气接受现实,仍旧要打起精神找人去。   “你是在找毓华吗?”   忽而传来的说话声,引得金狐顺势向天上看去,元始天尊悬于云上,悠荡着双腿一点也不像是天尊之姿,看着他笑着。   金狐翻个白眼,表示回应感谢,继续努力的嗅嗅嗅。   “他不在这里,若是你想要找到他,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金狐不甘心的抬起头,望着元始天尊懒洋洋的问道:“我为何要信你说的话。”   元始天尊笑眯了眼睛:“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哦?”金狐饶有兴致的挑眉问道:“武道帝?”   元始天尊摇头道:“厉青岩。”   “这可真是奇怪。”金狐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草履棋子,竟也有人算计?”   “个人所求不同,自然所要不同。”元始笑应着:“你要算计的是三帝,我要保的是三帝。”   金狐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笑道:“看不出,这个棋子当真重要啊。”   “我告知你,你自然可以与天帝交差,不必受些不必要苦楚,何乐不为。”元始笑着和金狐谈着条件:“至于天帝会如何做,你为人臣子,又如何知晓呢?”   金狐咧嘴笑开了:“好啊,有何不可呢。”   元始天尊整理衣着站起身来,指向东方道:“王母处。”   金狐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不会不知...”   “怎会不知晓。”元始天尊打断了金狐的话,笑道:“怎会不知你背弃王母,投入天帝麾下这等隐蔽私事。”   金狐神情阴沉下来,很是难看。   “你自是不必担心,我没有诓你,又何必算计你,是真是假,你去一看便知了。”言毕,元始天尊站起身来,向远方疾行而去。   看着元始天尊驾云远去,金狐的神情黯了几黯,终究咬咬牙,决定去赌这一场了。   这一场要是输了,会比生不如死的活着更痛苦。   要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金狐心里犹豫着,但是不能现在输不是,多多少少还要给自己留点面子留点余地,没有也都可以,有点退路就好。   看着金狐趾高气扬的大摇大摆的走进西山,饶是见惯了银狐美色的众多宫人,见到不同于银狐一般气度的金狐,明明想要捂住双眼,遮住一脸泛滥纯情桃花面容,奈何不争气的依旧目不转睛顾不得害羞的看着。   数年未见,金狐骄横跋扈的痞子样,还是一如当初啊。   花海盛开,香气萦绕,距离王母寝宫越来越近了,金狐不自觉的将心提在了嗓子眼,暗暗祈祷千万别碰上王母。   正是胡思乱想着,目视前方,正见银狐端坐在凉亭之中,认真的一笔笔描画,一如初入西山时,金狐经常为王母描摹小篆一般。金狐屏气凝神,步步向银狐行来,好似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笑着把玩回忆一番。   “你怎么来了?”银狐书写完毕,整理好手中纸笔,站起身来正见金狐,向金狐几步急行而来防备的挡在金狐面前,紧皱眉头,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银狐的神情唤回金狐的神思,从过往种种拽回现实。   “总之不是特意来看你的。”金狐的笑容略一僵硬,转瞬即逝变成娇声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我说,弟弟,你的问题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那你来干什么?”银狐警惕问道。   “我来带走毓华。”   “他不在这里。”银狐矢口否认道:“你找错地方了。”   “我的弟弟,你骗人的本事真的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别忘了,出去不要说是我教的。”金狐笑的狂狷,让银狐实在心生不快,他一向最讨厌便是金狐这等自信的样子,仿佛不被任何事所困一般。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金狐笑的狂妄:“傻弟弟,你忘记我现在是替谁办事吗?你说我怎么知道?”   “我不管你是听谁说的,如何知道,总之他不在这里。”   金狐懒得与银狐再说一二,浪费时间,索性想要越过银狐,自去寻找。   被银狐伸手拦住,大声呵斥道:“这里是王母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   “我是封着陛下旨意来找毓华的,你真的…”金狐低声,向前一步伸手搭上银狐的肩膀,被银狐不耐烦的抖掉,金狐不以为意的笑了:“你真的敢反抗吗?”   金狐再也不管银狐阻拦,大步的闯了进来,银狐心知法力不如他,更不想要将事情闹大,只有无奈妥协,步步紧跟着过来。   转过长廊,正遇到厉青岩站在后花园内,落寞的怔怔看着繁华绽放的依兰花,不知想着什么。   “果然是在这里。”金狐嗤笑道。   厉青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有些不同平时的神情,厉青岩实在无从分辨,哪个是银狐,哪个是金狐。   “有何贵干?”厉青岩客套问道。   银狐站在厉青岩身边,呈现出保护姿态,神情中是全然的戒备:“不管怎样,时日未到,你不能带他走。”   “你莫要逼我和你动手,心里又不是不清楚你打不过我,逞强什么?”金狐眸色一变,怒目相对。   “王母叫我护着他。”银狐不卑不亢,进制守在厉青岩身前。   金狐忽地嗤笑:“你不会对他动心了吧,对一个丢尽帝尊脸面,丢尽天界脸面的蠢货动心了?”   “你莫要胡说!”银狐斥道,不安的转头看了厉青岩一眼,厉青岩恍若未闻。   金狐看着银狐这个样子,嗤之以鼻的冷笑道:“看上什么货色不好,看上这等扫把星,你小心沾染晦气,被逐出族。”   “我动心没有,被不被逐出族,都用不到你操心。倒是你,这几年也没做什么好事。”银狐动了气,反唇相讥。   “好事不好事,不是你下的定义。”   “你拍着良心办事吧。”银狐叹道。   “我是一定要带他走的,你莫要和我扯些别的。”   银狐眉头一皱,张开双臂拦在厉青岩身前,竟是有说什么也不肯让金狐带走厉青岩的架势。   金狐面色不豫,声音冷冽起来,不带着娇媚:”你可要想清楚,当真要为了他和我打一场?”   两个人对峙起来,竟是谁也不肯退步一点。   “罢了,我和你走。”厌烦了眼前的情形,厉青岩索性站在两人中间,面色冷清开口道。   银狐觉得不妥,拽住他不敢叫他走。   厉青岩反手拍了拍银狐的手腕,安抚银狐的笑道:“多谢这几日照拂,没必要为了这事起不必要的争执。”   银狐心下不安:“可是…时辰未到…”   厉青岩悠悠叹道:“不过没有几日了,早来晚来都一样的。”   银狐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眼神写满着急,生怕历青岩受到什么委屈。   金狐已在一边冷眼旁观,出声嘲笑:“你好像真的爱上了一样。”   “屁!”银狐忍不住骂道:“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金狐强忍下这口气,没好声的对厉青岩喝道:“还不走!”   厉青岩正色恭谨的对银狐拱了拱手:“有缘再见。”   银狐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哪里还会有缘了,眼见着这九死一生的劫数,不一定有着多大的侥幸能够熬得过去,当真这个人一点退路也不为自己考虑的吗。银狐心里百爪挠心一般,几乎坐立不安,一心想要为厉青岩做些什么。   厉青岩这个人啊,他早就知道了,也早就见过。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帝尊面上过不去也不好看,不知多少心怀叵测的人,躲在暗处准备看帝尊笑话。可就是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历劫之后,这个人,性情大变,该争的也不争,默认自己去死吗?   银狐苦笑,世事多有可为之,不可为之,他不过想要平顺活着。      ☆、第 61 章   金狐一脸嫌弃大步走在前面,甩落厉青岩数尺远,一副如果多看历青岩一眼,便会脏了眼睛的样子。   历青岩并不在意,随他去了。   比起金狐对他的那点厌恶,他对金狐发自肺腑的抗拒,才是多的压抑不住。   金狐将厉青岩带至南天门外,也不与厉青岩讲话,把历青岩甩下,自己先大摇大摆的入了天门。   守门的将士定定的盯着历青岩,期望彼此能够可以达到目光交流。现下分明不了情况,只恐他进去,要真是个不让进的,又硬闯进去了,不好交代不是。有了上次一言不合的前车之鉴,将士不敢真的盯着看,只有假装偶尔漫不经心的偷眼不断看着,让进不让进的,能不能快点来个话。   历青岩懒得理会守门将士探究的疑惑,神态自若的极目远眺,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心中感慨着,九天之上南天门外,自己多少年没来过了。   那时机缘巧合,心里充斥着不敢相信和满怀敬仰,不敢相信真的能有如此好运得道升天,垂着头想要藏匿欣喜若狂的情绪,哪里敢细细打量四周状况。   眼下觉得…恍若隔世,不过也就是这样罢了。   天庭内外花花绿绿,虽看上去颜色明艳,但哪里有青晏宫大气辉煌,简朴肃静的排场明亮,更具威严让人震撼。思及如此,难免想起了住在九州殿的那人。历青岩不自觉脸上带起一抹苦笑,终究是怨当年年少无知不懂事,拖累了他,悔之晚矣。   良久之后,厉青岩双脚微麻,金狐方走了过来,站在天门内,望向厉青岩的表情晦涩难明,阴晴不定。   其实金狐银狐还是很好分辨的,厉青岩恍惚想着,当年金狐引诱自己时,面容娇靥如花,谈笑间仿佛可软人骨,正是好年纪。再看看现下的金狐,脸上的神情除了疲惫,就是抑郁,谁还记得当年的绝世风华。   饶是岁月不饶人,想必过的也不甚自在吧。金狐不开腔,历青岩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想自己的心思。   金狐表情恢复倨傲,道:“陛下叫你过去。”   历青岩也不回话,抬脚迈进门内表示知道了。   金狐走在前面,犹如身后有什么追赶一般大步走着,厉青岩慢吞吞的跟着,四处打量景致。   一路仙花异草,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朱颜堆砌。不过,都是看腻了的景色,当真是毫无趣意。   来往伺候小仙不多,都是神色匆忙,步履匆匆,擦肩而过并未有时间抬头相看一眼。   这种情况下,谁能顾忌得上谁呢?厉青岩自嘲的想。   要到了地方,厉青岩顿住脚步,看见远远的就可以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凌霄殿。   凌霄殿,凌霄,呵,真是个好名字。   殿门外并无侍卫看守,厉青岩站在门口,慢悠悠的看着四处打量着,并无人守卫真是奇怪。   金狐站在殿门内,没了好气道:“你只管进去就是,懒得害你。”   厉青岩干脆大大方方的迈进了凌霄殿,心内恍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明明这大殿内倒是第二次进来。   厉青岩侧目望去,殿中两面并排两排柱子,金雕玉琢,雕龙琢凤,似假还真,仿佛下一刻可以腾空飞起,张口嘶吼。   殿内铺的地板是汉白玉,光亮可照出人影,真是…   天帝听见有脚步声进来,并未抬头,未停手中书写,嘴角似乎带笑。   厉青岩在殿内站定,目光澄明的看向高台之上的人。天帝身着鎏金袍,头戴鎏金冠,浑然自成的大气巍然亲和有度。看起来,当真撑得起天帝二字的架子。   “上次见毓华尊者时,似乎还是尊者飞升受封时。”天帝正襟危坐与大殿高台之上的桌子后面,手执狼毫笔,看着手边的奏折,状似随口问道。   “是。”厉青岩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怎么这般拘谨?”天帝抬头慈和笑笑:“不过是叫尊者过来,随意说几句家常。”   厉青岩不答言应话,天帝也不觉得尴尬,索性停笔不理手边的卷轴,打量着厉青岩继续笑道:“都是为了帝尊考虑,怎么毓华尊者这般疏离?”   “微臣不敢妄言,自抬身份。”   “当年的毓华尊者追着帝尊满天界跑,人尽皆知,可是没想过是不是越规了?”   听不明到底是不是嘲笑的语气,厉青岩沉默良久后,才道:“不过是年少无知。”   “下界历练于尊者还是有好处的。”天帝意味深长道。   “多谢陛下。”   天帝笑出声音:“毓华尊者是个明白人,想必不会怪我?”   厉青岩并不肯出声答话,天帝也觉自讨没趣,转念一想,问道:“听闻你和帝尊在人间过得不错。”天帝故意顿了顿,继续道:“你不会是想一直拖着帝尊吧。”   历青岩沉默不语。   “你若不死,帝尊终究是犯了过错,即便朕有心保他,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希望尊者明白,有私情是何等禁忌过错,何况是男男私情?”天帝故作神秘的停顿着,见厉青岩情绪并无任何波动,并不接话,难免觉得有些失了兴趣,干咳两声继续道:“当初尊者举止过分,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朕碍于情面,纵使有心相护,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若你真如你下界之前所说那般爱着帝尊,何必要他为难?”   厉青岩垂低头,双手紧握成拳,身体绷直,将所有的情绪想要隐藏起来,隐藏在身体表现中,隐藏在这身衣服之下,天帝尚在自言自语一般,厉青岩的双唇越抿越紧,双拳越握越紧。   “帝尊宽慈仁厚,定不舍你独自一人为难。可你想一想,是你们二人一起为难,还是你一个人就此了结此事的好?”   天帝见历青岩心不在焉的并不搭话,索性出声提问:“尊者可还记得,下凡之前,尊者在这凌霄殿上说过什么吗?”   历青岩恍惚,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见证当时自己多少可笑,可笑的自以为是。   “尊者何等的信誓旦旦,愿为帝尊扛起所有风雨险阻,应受责罚,莫非此刻都是忘了吗?”天帝故意激厉青岩,冷笑道:“既然尊者再无此意,那我便按规矩办事便好了,无非是要剥去帝尊仙骨,贬入凡间永不得回,想必帝尊下凡历经九世,会很适应人间生活吧。”   厉青岩低声道:“陛下实在不必如此。”   “哦?”天帝挑眉笑了:“尊者既不要我按章按律办事,又不要委曲求全,我虽身为天帝也是素手无策,着实无更好办法了。”   “帝尊荣耀一世,不该如此。”   天帝沉默片刻,突然而至的殿内安静,让厉青岩只觉得自己心跳几乎暂停几拍,不能喘息。片刻之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天帝突然高声笑开,殿内回荡着他哈哈哈的笑声,厉青岩莫名生出寒意,想要退避。   厉青岩不安的想要调整下站姿,又怕被天帝看出端倪,硬撑着听着天帝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笑完了,转回了正常的严肃刻薄的语气,对他道:“这事闹的有点难堪,不要让帝尊一直这样为难,你私下解决一下吧。”   天帝话说的如此明白,还不懂就是傻子了。   诛仙台是天庭刑场,厉青岩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既然去不了诛仙台,也就剩下了堕仙崖。   厉青岩嘴里发苦,拱了拱手,道:“小臣…心里明白了。”   天帝见他明白了,也不再说废话,将注意力又转到了手边的卷轴上,认真看阅,不耐烦的向他挥一挥袖子,示意他出去。   厉青岩失魂落魄的从殿内出来,心慌的四下张望,并不见金狐了,厉青岩心里嘲笑的想,他们是掐准了自己一定会去跳堕仙崖吗?   都是为了帝尊好…他该替他高兴,看见这么多人对他好…他理解…   他理解…   厉青岩悲凉的笑着,能够一偿心内亏欠,弥补所有遗憾,最大程度的将事故恢复最初的样子,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呢?如此看来,对于自己而言,时辰的确到了,不应再继续拖拉下去,迟则生变。毕竟自己身死事小,帝尊的脸面事大。   可是临行前,他想要去见见他,还是想要见见他…   厚着脸皮对他笑着,同他好好的告别,好好的说一说对不起。   ☆、第 62 章   青晏宫内,武道帝将自己放空平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片刻之后,慢吞吞的转身向墙壁侧躺着,双臂环胸望着墙上繁杂的花纹出神的想着心事。   青岩人在哪呢…   有没有想自己,有没有吃好喝好,不受委屈心情好,有没有想自己。武道帝忍不住想着,这事很重要啊,真的很重要。   转念想起眼下的情形,武道帝心情顿时糟糕许多,想要打起精神全神贯注想着怎么应付小老儿,思绪仍旧被厉青岩困扰着。唉,青岩到底去了哪里嘛,传信反复问了元始几次,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武道帝听着殿外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叹息一声,又要有什么不讨喜的消息传来了,心里厌烦的将枕头捂在了耳朵上,什么时候这些烦人的事能够结束啊。   “帝尊,天帝送来了酒,请您务必喝。”来人恭敬的嗓子响在殿内,丝毫不能够让武道帝的心情有所便好,无限厌烦的低声喝道:“武罗!武罗!送客!”   “可是,帝尊...”来人固执的想要继续说下去,被武罗打断,武罗面色焦躁,想要听命将来人请出殿去,来人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   感知不到来人有所动,武道帝躺在榻上并未有所动,背朝来人冷嗤一声:“当真小瞧我。”   来人不卑不亢道:“毕竟是陛下一番好意,还请帝尊笑纳。”   “笑纳?”武道帝冷笑着,转过身来面对来人,翻身坐起:“竟然是紫微星君,什么时候也来干这种事情了?”   紫微星君面色郑重,躬身道:“既受陛下所托,定当忠人之事。”   武道帝拿起杯子,对着紫微星君冷笑道:“好一个忠人之事。你不会不知酒杯里是什么吧。”   紫微星君将头垂的更低些,低声道:“陛下虽不曾说过,臣还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还拿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到我面前来?”武道帝笑道:“莫不是对我太有自信?”   紫微星君抬起头来,神情郑重的看向武道帝,让武道帝笑容一滞,方又若无其事的笑开:“我喝了便是。”   “谢帝尊赏脸。”   “不必谢。”武道帝一饮而尽,眉目流转着笑意:“若是我死了,去我坟上烧纸便好。”   “帝尊可是乱说了。”紫微星君的语气低沉下去,道:“还请帝尊在九州殿内不要乱想,静养便是,臣尚有好消息告知帝尊。”   “托你们的福,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臣先行告退。”   武道帝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送着紫微星君退出殿内,笑容方才越来越大。   据说依兰□□能够毒杀仙道,不过只是传说,还并未有过实践,小老头要在他这里试验一二吗,算盘很精呢啊。   即便被封住了一半法力又如何,即便被困在九州宫出不去又如何?区区一杯浅薄的依兰□□,便想要害死他,的确如紫微星君的意思,这种想法才是当真的可笑。   但小老儿的手段越来越是下作,武道帝心里生出了厌烦,不想要再被动的任人宰割下去,要想些办法反击一二才是,怎么能这般的任由他牵着鼻子走呢。   武道帝冷笑了翻身站起,活动着筋骨,想要打架的跃跃欲试,心里嗤笑着小老儿实在是管中窥豹。   无论如何,他还是那个纵横天下,睥睨无双的武道帝,任何事都更改不了。   看着帝尊恢复的笑容,武罗心里明白了,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武罗神情微变带了些许雀跃,重新迈进殿内。快步行到振奋的整理着衣着的武道帝身边,低声道:“帝尊,毓华回来了。”   武道帝喜不生喜,起身要去寻他,武罗见状忙道:“毓华在山下,递信上来要与帝尊见一见。”   武道帝紧紧握住了武罗的衣袖,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满脸灿烂的笑容转身飞奔出殿内。   武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还是旧日冷酷无情的帝尊?多了人情味,真不知对于帝尊是否真的是好事。   “消息告诉帝尊了?”紫微星君从门后转出,对武罗笑着问道。   “已经说了,”武罗连忙拱手行礼道:“还要谢谢星君传话。”   “不必。”紫微星君虚浮一把,道:“我来时,见到毓华尊者在山下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也是可怜。”   紫微星君的叹气莫名让武罗心生不忍,想要出言安慰什么才是:“不管怎样说,仍要谢谢星君。”   “何必言谢,”紫微星君淡淡笑着:“我只做我觉得应做的事。”   两人不过月余未见,对于武道帝来说,比之九世还要难熬。   他心存愧疚,一直胆怯不敢去寻青岩,而今青岩终究来找他了,他所有的等待好似得到了回应,都是对的。   武道帝欣喜若狂,顾不得额头冒出的冷汗,腹中隐约剧痛,即刻飞奔下山。   远远望去,正见一个人站在风中,青岩好似有些瘦了,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飘渺起来,仿佛握不住抓不到一般,似乎可以随风逝去,让武道帝心生恐慌,忙加快步伐。   青晏宫山下,厉青岩半眯着眼睛抬头望向山顶,怎么那么高啊。大约是凡人当久了,发现天渺山比记忆中的还要高。   听见匆匆行来的脚步声,厉青岩转头望去,目光深沉似海,撞的武道帝心中一滞。   “你怎么来了?”武道帝面露欣喜,情难自禁迎了上去,想要抱抱厉青岩:“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去?”   厉青岩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躬身稽首:“帝尊。”   “怎么这样生分?”武道帝勉强笑道。   “本是主仆之别,青岩不敢越规。”   武道帝不由得僵住了脸色,也不知说什么才对,沉吟良久后,方叹气道:“你我好歹几世情长,何必这样生分。”   “不过是九世孽缘罢了,帝尊言重了。”厉青岩姿态恭敬,语气却很是敷衍。   武道帝回头,厉青岩低着头,看不到面部表情。   “九世孽缘…你竟是这样认为?”武道帝语带颤音,不可遏制的难过。   语气中的难过,厉青岩听得明明白白,心里一痛,眼泪竟是不受控制。   “小仙不敢妄言。”厉青岩越发恭敬,腰弯的越低。   “倒是显得我自作多情。”武道帝说了句重话。   历青岩抿紧牙关,努力控制不要有所哭腔,道:“帝尊…这是何必。”   “最初帝尊如何厌恶,小仙不敢忘记,帝尊…也不要忘记才好。”   “数久不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武道帝无不痛心道:“你怎么这般认定我是一时鬼迷心窍?”   历青岩真的不敢说话了,只怕再一说会被发现他的眼泪早就不可遏制。   “其实我一直有动心。”武道帝负手而立,索性转身背对着历青岩,不想再叫他看见脸上表情。   纵使法力高深与否,以前总是不信,有不可力抗的事情,不可操控的人心,现在深深的无力感,全信了。   “或许你我都未曾可知,并不是天帝叫我们下去历练我们便会生情,而是我们本应如此。回到青晏宫后,九州殿内太安静,静的让我将着这几世所有的事,认真的想了一想,有好多事,我们未曾注意,但确实,早已发生。”   历青岩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说话,怕张嘴说话,会将自己的所有真心展示,仍唯恐感情付出的太少。   莫名从胃里翻涌而上的恶心感觉,让武道帝浑身失去力气,无法站稳,捂住嘴巴,脸色苍白紧紧拽住了身旁的厉青岩。   厉青岩见到他的样子,大惊失色,忙伸手想要拍着他顺气,不住的关切问道:“怎么会这样?”   “没事的。”武道帝勉强稳定了下来,笑着安慰着厉青岩:“吃坏了东西而已。”   厉青岩并不答话,默默的支撑着突然间手脚发软的武道帝坐下,武道帝头昏目眩,大口的喘息着。   “可是骗我了。”厉青岩轻声道:“你是上古帝尊,怎么会因为吃坏东西而不舒服呢。”   厉青岩的话犹如一柄长剑,劈开了武道帝尚在混沌的思绪,刹那回神,对厉青岩勉力笑着,试图安慰着他放心:“是我贪杯,没事的。”   “喝了什么呢?”厉青岩不依不饶的追问着,让武道帝心里踏实了下来,尝试着想要敷衍过关:“没什么,依兰花酒而已。”   厉青岩的神色一点点冷却下来,让武道帝刚开始鲜活跳跃的心,跟着厉青岩的脸色,又一点点冷了下来,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着。   “连我皆知依兰花毒性,你岂会不知?”   武道帝尴尬的笑了,他没有想到,青岩竟也会知晓这种鲜为人知的花。   “到底是怎么,据实说来。”   见厉青岩真的动气,武道帝只好讪笑着道:“没什么,大约是天帝听闻了这花的功效,拿来叫我试一试。”   厉青岩的心沉了下去,满心的绝望淹没了自己,天帝竟是对帝尊下手了吗?这次已是毒酒,那之前可有过什么其他举动?之后还会有什么举动?   厉青岩惴惴不安的,恨不得即刻跳下堕仙崖,了解所有事情方才罢休。   片刻之后,厉青岩站起身来,脊背挺直,眉目冷清的问道:“帝尊可还有事?”   “无事无事。”   厉青岩强忍住心中不舍,不去伸手扶住他,看着他艰难的忙扶着树缓缓站起,对他笑着问道:“青岩可是有什么事?”   厉青岩胡乱的点点头,不敢看武道帝的眼睛:“我还有些琐碎事情没有处理,帝尊先行回去吧。”   “青岩。”武道帝温柔的唤着,匆匆转身而行的厉青岩停住脚步,低声的应了。   “你若要四处走走,我不拦你。可你若是真以为你能以命相救我,那是错了。”   历青岩垂下头,不敢在透露一点信息。   武道帝叹息:“你不要想到做到如此,你顾好自己周全,其他有我。”   厉青岩眸子不停转动思考,心里悲哀。   帝尊,我又如何敢信你…   明明都是一门心思,偏偏变成了两意。   ☆、第 63 章   武道帝黑着一张脸迈进九州殿时,殿中人们齐聚,正是热闹时候。   元始天尊文修帝凑在一起,几乎要脸贴脸的距离,不知道叽叽喳喳些什么,看见武道帝面色阴沉迈进殿来,三个脑袋瞬间分开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状若无所谓的四处看着。   武道帝也不吭身,走到元始身边拍了拍他。   “帝尊。”元始恭敬的起身行礼。   武道帝嗯了一声,压抑着火气问道:“你们刚才是说什么?”   天尊装作喝茶,不住的给文修帝使眼色。   文修帝沉吟许久,又喝了杯茶,方老神在在的开口:“不过就是小老儿见了毓华,他有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清楚。”   武道帝皱眉:“小老儿是要如何?光明正大了解此事岂不快哉?”   “背后阴你一下多好,省时省力省心,还得了一个名声。”   武道帝恍若被雷击,瞬间通透,霎那想明白了文修帝的话。   “厉青岩要去跳堕仙崖?”武道帝不敢相信的怒声问道。   “小老儿见你动心了,他在众人面前不履行承诺不好交代,教唆着毓华去跳堕仙崖,一死百了,照样可以对着你找麻烦,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你有那么吃惊吗?”文修帝端起茶杯,慢慢的吹,细细的品。   武道帝勃然大怒,一叠声的叫元始:“回来的时候就想要问你,你当初见青岩得时候没和他说清楚吗?你这差事怎么办的?糊涂的东西!”   元始被骂的不敢抬头,站直身听着挨骂。   心里有泪流过…   风中带着薄荷…   “你埋怨元始做什么?”文修帝难得动气,重重一摔茶杯,怒瞪武道帝道:“是我出的主意,不准元始事事说得明白,现如今,你欺负后辈算怎么回事。”   元始天尊心里眼泪在流淌,还是师傅好,呜呜呜还是师傅好。   武道帝也是气急,吼道:“你怎能放任他胡闹?”   “胡闹的是你!当初你有多厌恶毓华,你可还记得?几次和我埋怨中伤他,是不是也是你?处处为难刻意刁难,是不是还是你?你怎么让我相信,你真的毫无缘由的爱上了?”   武道帝语塞,说不出话。   想起以前所作所为,却是…   难怪他一直不信他。   “你想想你当时表现,我若不激你,你又会如何?”文修帝冷静下来,尝试给武道帝分析解释。   武道帝沉默了下来,想了许久并不敢给出肯定答案。   文修帝了然的神情,继续道:“我不过也是为他着想,为保命早作打算。难不成真的全部寄希望于你?还是小老儿的承诺?”   武道帝张嘴想要辩驳,被文修帝不耐烦的打断,继续道:“我本以为,你还是厌恶他,也有私心,想着所有责任叫他去抗,也不想和小老头硬碰硬的当面撞上,自然万事大吉。毕竟,天庭现在全是他的人,真的硬碰硬了,我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难道当年你下凡,心里不也是想着忍一时之气,不要撕破脸皮?”   武道帝干巴巴的合上嘴,实在是无话可辩。   “小老头步步为营,越来做过分,你想要忍气吞声,我可以理解,你想要直面解决,我也可以理解。你把他这样扔在众人视线内,叫他如处虎穴,如何自处?”文修帝越讲越气,努力平息着怒火,猛然间想到些什么,倏然又站了起来,吓得身边轮德帝眼睛瞪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提防着文修帝是否有下步动作,殃及他这条无辜池鱼,文修帝的滔天怒火目标明确的,都奔着武道帝去了:“毓华死,天帝才好大做文章。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事实,竟也一再忽视逃避,还讲什么舍不毓华,哪里舍不得呢?”   面对文修帝的质问,武道帝哑口无言,只能苦笑,果真怨不得别人。   “既然毓华对于天帝,抑或你我,都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我如何不要做好两手准备呢?”   武道帝这才想到,他不同毓华,从开始到现在从不是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待遇。现下他这般把毓华暴露在众人面前,与他最初追着他漫天界跑,放任事态如天帝所料一般发展,闹得人尽皆知,有何不同?一样是处于别人口舌之下,任由他无法自处,自生自灭。   他必须要承认,在他回到了武道帝在这个身份之后,想起了毓华对他的心意,心里的笃定让他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对于毓华的时时刻刻的关注在乎。是他的疏忽,是他的错。   “谁人能想到,你固执了多少年的意见,居然真的一点点被化解掉了。”文修帝叹气:“他已然这般不幸,我不忍叫他再在你们身上赌一赌。”   武道帝张嘴半天,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这九世一路走来,我承认初时心底仍有芥蒂,仍有为难之心。可是,文修啊,”武道帝目光清澈,直直看着文修帝,文修帝有被看穿的狼狈,和莫名的措手不及。   “若果有人这般爱你,你会如何?”   “不顾一切在一起。”文修帝不假思索道。   武道帝笑了:“正是。你我历经万年,经历千万事,早已看透是是非非,自是聪明人,可是怎么偏偏当时我连最基本的真心都看不明白?”   “你被一些偏见蒙住了眼睛。”文修帝陈述事实。   “那扔掉了那些偏见,我还会吗?”武道帝脸上浮现了笑意,反问道。   “不会。”文修帝确定及其肯定的笃定,心中一些想法融会贯通在一起。   言毕,两人相视一眼,展颜笑了,数万年的默契让其他意思其他了然于胸,不言中自是明   白。   “去吧,堕仙崖上,定能找得到那个傻子。”文修帝语气轻松不少,转身放下茶杯,想要再打趣武道帝几句。再抬头看,哪里还有武道帝的影子,文修帝无奈,这人忒性急,不过再着急也不至于连别人的话都不听完吧。   文修帝放下茶杯,扬眉对殿内所有人笑道:“叫上人,一起走吧。”   “去哪里?”元始被骂的傻愣愣的,还没回过神来。   “堕仙崖呀。”   啧,有热闹还不看,那才是傻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乐呵呵吧。   文修帝才不承认是自己坏心。   堕仙崖底,一片黑漆漆的,似有鬼哭狼嚎不断诉说。   厉青岩怔怔的看着崖底,他已经站在了这里许久,他正在用力的回想着,是什么原因需要他跳下去,而他又舍不得跳下去的原因是什么。   但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整个人麻木着。   “厉青岩!”看见青岩站在崖边,浑身透露着失魂落魄的不安,武道帝心急的用厉声喝道来加以掩饰。   厉青岩被吓得一惊,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武道帝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大步向他走来。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武道帝见厉青岩转头看他,唯恐惊倒青岩,语气和缓了不少,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慢慢向前。   “你怎么来了?”厉青岩神情恍惚问道。   “你都要跳堕仙崖了,我还不来?”武道帝被厉青岩气得够呛,反倒是笑了。   “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让你跳吗?我没和你说,这事有转圜余地,你不要妄自作主张吗?”武道帝没好气道。   “天帝和我说,我若是跳了,你就不用面对那些事了。我若是不跳,你……”   事已至此,厉青岩反倒是愿意把话说明白了,武道帝也快要被气死了。   “只有你拿那个小老儿当人物!他是诓你的!”   武道帝这话中带了些情绪,一面有些埋怨历青岩为何这么听信那个小老儿的胡言乱语。   见厉青岩透露着不信,武道帝索性问道:“我且问你,最初他是怎么说的?”   厉青岩面露难堪,那日大殿之上一幕幕,不堪回首,再说一遍,反倒难受。   “没必要说了…”厉青岩喃喃道:“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话音未落,厉青岩转过身就往下跳。   武道帝脸色突变,飞奔至前。幸好一直神经紧绷,防着厉青岩跳不跳,眼疾手快才能抓到他一只手臂,堕仙崖上用不出术法,武道帝完全靠体力硬撑着。   言犹在耳边,现在历青岩居然想跳堕仙崖,魂飞魄散了事。武道帝已经不知,自己心内该有什么样的想法才对。   武道帝勉强支撑,居然还对他调笑着:“青岩,你说,如果我们一起掉下去会怎样?”   此话一出,本来便怕武道帝也跟着掉下来的厉青岩,几次想掰开武道帝的手,皆是徒劳。武道帝不但不松开,反而握紧双手抓的更牢。   “你松手罢,我存在令你太过为难。”   武道帝明白此刻不应该与他争执,装着面色凶恶状打断道:“喂,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不准替我说。”   历青岩红了眼眶,面色苍白,狠着心低声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掉下去的。你能来送我,我就很高兴了,松开吧。”   武道帝沉默一会,低声叹道:“你还是坚持下去吧,我不确定,你掉下去之后,我会不会跟着跳下去。”   历青岩眼泪夺眶而出,也不敢再乱动,乖乖的这样僵持着。      ☆、第 64 章   随后而来的众人见到这个场景赶紧跑过来,文修帝站在一边指挥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拽了上来。   伽罗擦着头上的汗,出声埋怨道:“两位祖宗,你们就算要作死,也换个我们救着不太难的地方行不。”   武道帝双臂近乎脱力,双眼不离历青岩,抽空对伽罗表示谢意,笑道:“多谢你了,下次陪你喝酒。”   伽罗白眼翻得老大:“堂堂武道帝未免有点过于小气,我伽罗岂是一顿酒可以打发的?”   一直沉默的武罗开口道:“三顿。”   伽罗略一思考,痛下决心:“行!不醉不归!”   “我替帝尊喝。”武罗一脸淡然应道。   伽罗一脸亏大了的表情,嘀咕道:“早知道我就说十顿…”   武道帝哑然失笑。   历青岩趴在地上良久,沉默半响才爬坐起来,仿佛身边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武道帝生怕他再有什么想不开,忙过去殷切问道:“可是还好?”   历青岩颔首,仍是不发一言。   白泽不耐烦道:“咱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闲唠家常?这地折损修为,我这修为不足,再这样下去,你们是准备抱着我的原身下山吗?”   伽罗好奇问道:“你原身是什么?”   白泽不愿回答,大步的走在前面。伽罗好奇,对其穷追不舍的架势。   “话说,你不也是神兽嘛?为什么你现在不用当坐骑了?修为高了?”   伽罗追在白泽身后喋喋不休,在这一片背景音中,武道帝向历青岩伸出了手,拉起历青岩,笑道:“我们回家。”   历青岩恍惚点头,武道帝笑的满足,紧紧握住厉青岩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文修帝见到这个场景,想到武道帝当年的德行,白眼翻到了脑后,想要甩到南天门。   看着自家师傅不顾形象的样子,天尊默默腹诽,哪还有一点仙家的样子?世人面前那些慈悲在上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其实他师父就是一个见什么都想吐槽吐槽的腹黑的书生吧。   一片青山绿水间,几只神兽,安安静静的在山下盘腿坐着,远远的看着一行人磕磕绊绊的下山了,才幻化成坐骑老老实实扬蹄等着,好载着个人各奔东西,在山下道别。   武道帝来的匆忙,坐骑金毛吼并没有带出门。难不成,武道帝要自己驾云回去?武罗犯了难。   轮德帝斜睨了武道帝一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文修帝笑眯眯的拍了拍武罗的头,武罗被拍的有点蒙,被难得发了善心的天尊,握紧了手腕拽着往前走,去找天尊的坐骑,一只金翅凤凰。   天尊边走边和身后的武道帝说:“你们也不着急就慢慢走回去吧,路上有什么话慢慢说。”   凤凰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尊拽着武罗上来,眉眼带着嫌弃,恨不得想要一拍翅膀一飞冲天将两个人摔下去。天尊挑眉,眼神中带着威胁,凤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飞走了。   切,这等下仙还能骑到他的背上,真是辱没了族门,回去怎么也不能说。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天尊盘问武罗:“喂,你怎么就那么豪爽,还替帝尊喝酒?”   声音越来越远,不知道武罗说了什么。   武道帝嘴角扬着笑,十指紧扣扣紧历青岩右手。   历青岩抬头看他,武道帝嘴角扬着温柔的笑意,道:“我们慢慢回去吧,不急。”   历青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点羞涩,不敢开口,胡乱的点了点头。   武道帝看见厉青岩仍旧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他还没有放下。沿着山下小路慢慢走着,走了许久方走进了一个小镇,随意挑选了一家客栈走进去,早有小二笑呵呵一叠声的迎了过来,满脸的殷切。随意的开了间房间,带厉青岩进去歇歇。   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随心的谈一谈。   厉青岩没想到那么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想着什么,恍恍惚惚的跟着武道帝进去了。   寻常客栈的布置,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张床,咳咳,武道帝移开了目光。   真是心不单纯,看什么都不单纯,武道帝内心腹诽着自己。   小二拎了一户热茶急匆匆的跑过来,笑着脸问道还需不需要其他东西。   武道帝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小二哥略有失望。武道帝随手打赏了些,小二哥喜笑颜开,推门出去贴心的关严了门。   武道帝拿着茶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细细的品。不过是普通的茶水,能有什么回味无穷的味道,反正厉青岩没回过神来,他先装着。   厉青岩的眼珠转了转,神思渐渐回来。   武道帝清咳两声,体贴问道:“要不要先休息?”   休息好啊休息好啊。武道帝心里笑的像是欢喜雀跃狂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   “不必了,我坐一坐就走。”   武道帝郁闷,事到如今厉青岩还是转不过那个弯,想要走?   历青岩好似看出武道帝的情绪,继续道:“想要静静,理顺思路。”   武道帝打蛇随棍,忙道:“你要找清净地方,哪里有比清晏宫更清净?”   历青岩摇了摇头:“那里…太安静了…”   太安静的感受不到活着,有生命。好像时间停下来,停在最初的样子呢。   武道帝抑郁,这是怎么也不肯回去了?   不过,武道帝何许人也,怎么会这样放弃。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说出来,我帮你理顺思路。”武道帝契而不舍道。   历青岩想了想,问出口道:“金狐银狐…”   “金狐是最初引诱你引诱我的那个,银狐是我领着你们去苗疆找的那个。”   “为何?”   “金狐替天帝办事,想要寻出我的错处,加罚与我。银狐替王母办事,不想与我们继续交恶,防止动荡,有心叫银狐下凡,到时机提点我们一二,奈何被金狐有意走漏了风声,早早引了我们过去。”   “幸而还有元始天尊。”历青岩庆幸道。   武道帝嗤笑道:“他不来才不对。”   历青岩又开始不说话,武道帝觑的状态不对,内心呲牙咧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让你不会说话!   历青岩突然凄凉笑道:“想当初,鼓励我那人,是金狐吧…金狐是天帝派来的吧。局开始的那么早,天帝早早就对你有了戒心,我没看懂局势,害了帝尊受辱,下界受累。”   武道帝松了口气,不以为意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即便不是你来,天帝也沉不住气了,会叫别人来,与其别人的逢场作戏,倒不如你的真心实意。”   历青岩呆呆坐了半响,才道:“当时,太过于自以为是,有听信他人挑拨,想起来,终究是我不对。”   “你就没有想过,你一跃升天这事,本就暗藏玄机?”   武道帝言辞委婉,欲说还休。   历青岩傻愣愣的看着武道帝,武道帝突然有些不忍心,到嘴边的话仍在犹豫说不说出来,如何措辞婉转些。   眼见着青岩已经如此自责,如果要是让他知道他要是局中一子,他会怎么样呢?   可如今他如此纠结总以为自己出现害了自己,如此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你飞升之前,天帝已找人算过你我纠葛。”武道帝狠着心,将话说的更直接明白:“或者说,天帝为了找到与我有纠葛之人,寻找了百年。”   武道帝早早得道,自有办法知道一些事。   历青岩蒙了,竟然,早早就被算计了?   “天帝想我走,不是一百年两百年的事,你出现也是他刻意为之。”   刻意叫他飞升,刻意叫他去清晏宫侍候,刻意他去勾引武道帝…   青厉岩恍惚道:“原来…以为的命中安排,都是刻意为之…”   他误食丹药,初上天庭,并不知帝尊位分要比陛下高,加上有人刻意引导,一直让他以为陛下才是天庭之主,掌管所有人,帝尊需要对天帝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想来,原来是这个的缘故。   难怪那时,紫微星君见他总是欲言又止,好像总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厉青岩刹那恍然大悟,只觉得五脏六腑透露的寒气,可以将人冻在原地。   见到如此的厉青岩,武道帝心中不忍,出言道;“你不用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只要知道如今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忧,放心就好。”   半响,武道帝见历青岩仍旧魂不守舍,继续道;“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你放心,不必担心。   “紫微星君是个明白人,偏偏能力有限的很。”沉吟片刻之后,厉青岩苦笑道。   “倒也是难为他。乌漆嘛糟的天庭,他是怎么样忍下来的。”武道帝吐槽道。   厉青岩敛眉,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想再和武道帝说话。   “和我回去好不好?”武道帝半蹲在厉青岩面前,面露恳求的温声和他商量道。   沉默良久之后,厉青岩方才说出了口。   “我已不能确定,到底是真心爱你,还是因为被蛊惑了的原因。”   武道帝的心刹那提起,不想听毓华继续说下去,又不能够打断,五内俱焚,焦灼不已。   “我不能够确定,我所有的感情,到底是应运而生,还是本该属于自己。”厉青岩苦笑道:“我想我想不明白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请你留在我身边好吗?”武道帝目光炯炯,恳切得望着茫然的厉青岩道。   “有什么意义吗?”厉青岩茫然的笑着:“这样做,能改变什么吗?”   “先和我回去好不好?无论如何,在我身边好不好。”   事已至此,武道帝只有这点希望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卑微的请求这么多。   ☆、第 65 章   那日,厉青岩沉默许久,终究是点头同意和他回来了,武道帝恨不得即刻敲锣打鼓告知天下般欢喜雀跃。   回来是回来了,厉青岩态度仍旧消沉,将自己困在旧日住所中,整日与武罗也说不上几句话,武道帝更是无法与之沟通。   武道帝无法,只有拜托武罗与厉青岩好好谈一谈。   不必帝尊嘱咐,武罗早已坐在厉青岩身边,难掩忧心忡忡,想要尝试的劝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厉青岩裂开嘴角应付的笑着:“我能有什么心事。”   武罗叹气,道:“青晏宫内,你我陪伴对方时间最长,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武罗啊,”沉吟片刻后,厉青岩目视前方的神情有些茫然:“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武罗一头雾水,追问道:“你是在说什么?”   厉青岩苦笑道:“天帝怎会让我如此安稳度日。”   “你且放宽心,帝尊在天渺山上加了结界,再无其他人能闯进来的。”   看着带着不信的眼神的厉青岩望向自己,武罗想要安慰厉青岩的话一点点吞咽了回来,变成了心底的不确定。   武道帝望眼欲穿终于等到武罗走出厉青岩屋子时,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青岩可有说什么?”   武罗闷闷不乐的看了自家帝尊一眼,再也不想要看第二眼了。   天尊见势,忙笑着不动声色将武道帝拦在自己身后,将两人隔开,对着武罗温言款款问道:“毓华尊者说了什么?”   武罗手心捏出一层薄汗,想说的话反复揣度着,望着天尊看着他的清亮眸子,武罗不知怎么便鬼迷心窍的说出了口:“毓华不想要苟延残喘的等着消息,心存侥幸的活着。”   武道帝的脸色刹那变了,拂袖转身而走,天尊伸手拍拍武罗的肩膀,表示无言的安慰,忙追了上去。   依稀可以听见武道帝震怒的声音随风传至耳边:“叫上你师傅!咱们去凌霄殿!”   去哪里干嘛?武罗困惑茫然的望向天尊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凌霄殿内,气氛格外凝重,一干伺候的宫娥望向殿内姿态各异的各位帝尊,再看看呈现戒备之态的天帝,莫名闻到了一股战火气味,直觉想要退避三舍,但不能退要硬着头皮抗住,宫娥们很想委屈的哭啊。   “今儿我们厚着脸皮前来,和陛下讨一讨喜事。”良久之后,文修帝笑意盈盈的对天帝拱手道,天帝的脸刹那阴暗起来,冷嗤道:“我张某人可是无福消受得起!”   “陛下如何无福消受呢?”文修帝故作不知的问道:“我们三帝一起前来,难道不值陛下给个面子?”   “面子是自己赚的。”天帝阴阳怪气道:“可不是我张某人想给便给的了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文修帝伸手按住跃跃欲试,想要打架的轮德帝的手腕,依旧笑意盈盈问道。   “自然按照天规天律办事!”天帝振振有词道。   文修帝拍一声关合纸扇,神情刹那变得冷清,站起身来,道:“我可和他说不下去了,元始,你同他讲。”   元始天尊点头表示知道,向前一步准备开说。   天帝的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意:“我知各位帝尊都是什么意思,但奈何天庭有天庭的规矩,我张某人实在不能徇私舞弊,还能各位不要在我这里做些无用功了,辱没自己脸面自己难堪不是。”   元始天尊恍若未闻,依旧笑眯眯问道:“那陛下可是说,当初自己私下所承诺都是不认了?”   “我从未承诺过什么。”   看着天帝矢口否认的样子,文修帝哈哈笑出声音:“当真是个笑话,一向只听说君子重诺,今日当得见小人真姿!”   正说着话,听见门外有车鸾声音,天帝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天尊看得分明,笑道:“陛下不必惊慌,既然是天庭之主处置天庭之事,如何不请王母到场一并处置呢?”   天帝用力的深吸两口气,想要按捺住火气。   “莫不是陛下大权在手,早忘记这天庭应是你夫妻二人共同处置?”文修帝状似惊讶出口,看着天帝的样子,心底不屑冷哼,小老儿当真是想要的太多了。   王母迈进殿内,淡笑着一一与各位帝尊见过,再与两位天尊叙过,方才落座在天帝身边,笑着问道:“可是怎么了?急吼吼的叫我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帝不耐烦的嗯了一声,附加冷哼一声。   王母已心知七八分,见天帝如此更是全部明了,转头笑道:“今日莫不是为了武道帝尊与毓华尊者之事前来?”   文修帝眉宇间扬起赞许的笑意,他一向喜欢王母这种有一说一的性格,笑道:“自然如此,还望王母拿个主意,如何处置才是,不要叫我等提心吊胆的一直等着。”   王母虽能猜测三分,天帝如何处置,仍不敢将话说死,笑道:“自然是陛下主意便好。”   “可若是,”文修帝顿了顿,慢条斯理道:“我们对天帝的结论不满意呢?”   王母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想不通一向温和的帝尊们,怎么今日火药味甚浓。   “天帝言而无信,是以为耻,既然如此,我们又要如何相敬?”天尊冷斥着。   元始天尊意味深长道:“王母劝劝陛下,陛下是个明白人,却一直在做糊涂事,糊涂事做了不要紧,不要一直糊涂下去就好了。陛下如何觉得?”   王母努力的想要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细微变化都不要展露,奈何对方咄咄逼人并未给她多少调整时间,只能干巴笑着,点头便是附和。   元始天尊满意继续道:“陛下也该明白,这事西方虽不好出面,可若是武道帝真的恼了怒了,搅得天庭不得安生,西方再出来人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我们两位天尊尚且不如各位帝尊资历,用要给他无尽面子才是尊敬,可即便佛祖见到我们也要双手合十恭敬称声天尊。陛下资历比我们尚浅,怎么就如此大胆?”天尊说话比元始天尊直白多了。   “开始,我们已经给了陛下面子,武道已经下界历练。陛下也承诺过,若是武道真的动心,就准许他们在一起,陛下言犹在耳,怎么现在就要反悔?我们不想让陛下在一众小仙面前失了身份,陛下也不要步步紧逼才是。”文修帝轻摇纸扇,嘴角含笑,看上去最不食人间烟火气,说出的话却不是那样。   王母忙出言道:“各位尊上说的极有道理,我夫妻二人不过是在世间为人和善,做了些善事,入了各位尊上眼缘,才得坐在此位。陛下一时糊涂,总会明白过来,还请天尊和帝尊不要见怪。”   “这天庭事也好,凡间事也好,你们夫妻二人没有上天之前我们就已经管累了。如今有你夫妻二人,我们也就彻底松开手,各自修行去了。”文修帝漫不经心道。   王母笑道:“帝尊说的是,这些年我们夫妻二人终究很多事情不懂,劳烦各位天尊帝尊了。”   “你说是这样说,可你夫妻二人,并未办了什么实事呀。”轮德帝语带嘲讽,意有所指。   王母略略尴尬,笑道:“不过都是摸索经验,想必各位尊上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怎么不理解。”轮德帝嘲笑:“王母不与后辈计较,自降身份,如何不能理解。”   王母尴尬的不知道如何还嘴,轮德帝阴阳怪气的明说暗损,当真招架不得。   眼前这几个人啊,扯掉了天尊帝尊的身份大旗的遮掩,哪一个又当真是好惹的呢。   “那么天帝怎么看这事?”文修帝状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天帝面色铁青,始终未发一言。   轮德帝冷哼一声,气氛压抑。   “论理来说,我们几个不该与后辈如此计较。可是论理来说,你张某人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   轮德帝右手微扬,殿外雷声滚滚。   轮值的侍卫首领大惊冲进殿,禀报道:“禀陛下,西侧所有偏殿,都被雷劈裂了!”   天帝目光如炬直视轮德帝,面色铁青,难看之极。   “若是敌来,可要准备?”   “下去!”天帝暴怒的呵斥道。   “我有心好好解决这个问题,陛下没有诚意,我也不畏惧怎么收场。”文修帝含笑看着天帝,不甚在意的轻抚袍袖。   王母笑道:“陛下糊涂,帝尊不要同他见识,不过帝尊开心就好。”   王母用广袖遮掩,手悄悄抚上天帝大腿,用力的掐着,天帝不为所动,面部紧绷僵直坐着。   若不是偶尔有的细微变化,差不多所有人都以为他元神出窍,跑出去玩儿了。   在场各位天尊帝尊,法术都比他夫妻二人高深,并不敢轻易用秘术传音,只好用这种老法子提醒。   王母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声娘,这三个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事主唱圆场,这场戏真是精彩,也真是招架无力。   一行众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盘古开天地之后,征战四方都是三位帝尊的事情,别看着文修帝弱质书生不经风的样子,虽然战斗力比较其他两位差些,但策略上不知道高出多少,只怕眉头一转,就怕算计的天帝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了。   轮德帝带着不屑冷嗤道:“要不大家打一场,我任你多少天兵天将,只管来就是了。”   粗人,文修帝心里评断。   再看看天帝王母表情,嗯,有时候粗人办事是方便许多。   早拿出这种架势,他张某人还会敢算计到他们头上?真是以前太给他面子。   王母言笑晏晏道:“各位帝尊风采,我夫妻二人都是听说过的,想必这天上也是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的,各位帝尊也请放心,我夫妻二人也有分寸了。”   天帝一直也不答话,众人也失了耐心。   虽说王母给了一个承诺,谁人不知王母早已避居方外,空有一个名号。太阴星君骄横跋扈,自作专行的事。   “虽说这毕竟全是我们家事,不过真闹大我们也不怕,难堪是大家的。”天尊讽刺道,站起身打算走了。   文修帝冷言道:“言尽于此,我们在天缈山等着陛下消息。小老儿不要让我们失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新年快乐!   ☆、第 66 章   目送这一行人刚出殿,走没几步没多远,背影依稀可见,王母笑僵的嘴脸一点点缓和着,心里的石头慢慢落了地。另一面天帝变了脸色,面目狰狞,长袖一挥,把面前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   王母并不惊慌,气定神闲的看着,努力控制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伺候的宫娥慌张上前想要收拾,全都被王母几句话给轰了出去,殿内复又安静了下来后,王母方才问道:“你想做些什么啊?”   “你说呢?”天帝神情紧绷,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我们,当年怎么上的天庭?”   民间相传,天帝本是善人,因做够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得以飞升,坐镇天庭之主。然而无人知晓,论理来说,最后一善该是一难,有多少人折在了这个难上。   本以为,最后一难该是三帝,却不想来的是……   两人陷入了沉默,殿内空旷,没有丝毫声响,令人心内格外不安。   王母叹息:“你也不要太过执迷,技不如人就不要硬撑着了。何况帝尊天尊本意并不是与我们为难,这样闹下去,可真成了笑话了。”   天帝手掌捏紧,指骨凸出,浑身紧绷着。   “我知你怕他们夺取天庭引得四方大乱,可你有没想过,如若他们想做天庭之主,当初何必要你上天?”   天帝咬牙一字一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力量相对,他自己坐不上来,干脆叫我上来显示大度加以控制,但奈何各个都不是吃素的,我才有机会不至大权旁落,但难保哪天形式突变,既然能扶持我上来,又会不会拽我下去?”   王母悄无声息的叹息,天帝心思变了很多,无从劝起,斟酌了下词汇,王母开口道:“自上天之后,你心思变了不少,我心中明白也不好说,一直退避在西山。你和太阴星君的事,我也知道七七八八,你若是这样闹下去,我也还是回去修养着罢了。”   天帝沉默不语,眉宇间那点不屑刺痛了王母,他真的是觉得她是以此作为要挟而不以为意的吗?   “你我虽为夫妻,这些年却比路人还不如,我知你心里怎么想的,终究有个夫妻情分在,我不想看你为难。”   “是真的在乎我呢?还是在乎你的身份呢?”天帝嘴角浮现冷笑,反问道。   “你自己慢慢好好考量吧。”王母无奈起身,门口伺候的仙婢早叫来青鸾在门口候着。   行至凌霄殿门口,王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阳光普照进殿内,仍不可避免的产生阴影。人心生了间隙,就是最远的距离,无能无力。   武道帝拳头紧握,听着武罗叙述着从王母处传回的消息,心里冷笑着,当真是忘记了如何退避方外的吗?如今还敢觊觎天庭?   武道帝嘴角扬起不屑的冷笑,抬头望向天穹,掐指算算,时辰快到了。   他的确有耐心等下去。   自武道帝从凌霄殿回来,厉青岩又陷入了沉睡中,武道帝索性将厉青岩搬至九州殿内贴身照顾着,一如旧时仍在厉府时一般不厌其烦。   厉青岩睡眠时间渐渐缩小,一日望着身边的武道帝笑道:“帝尊怎么仍在这里?事情可是解决完了?”   “快了。”武道帝的声音低沉下来,轻抚上厉青岩额头。   厉青岩又昏昏沉沉睡去,不知白昼,意识朦胧中感觉到身边人起床要离去,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衣裳问下情况。   武道帝穿妥衣裳,回头正见厉青岩的手努力的想要抓到什么的样子,忙紧紧握住厉青岩的手,侧身趴在他耳边笑道:“你且睡吧,我出去有些事情,等着我回来吃午饭。”   厉青岩心里踏实了许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陷入沉睡中。   武道帝贴近厉青岩的额头,轻轻一吻:“睡吧,睡吧,睡醒了什么事都解决了……”   恍惚间,厉青岩好似听见有人在说:“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到了?厉青岩有些困惑,翻个身继续沉沉睡去,反正不管他的事。   厉青岩一觉睡起觉得神清气爽,是许久没有过得好气色。   午饭前后,武道帝匆匆赶了回来,衣着有些脏污,虽然有些狼狈的样子,可仍旧掩盖不住脸上喜色。   厉青岩心中好好奇,刚想要问什么,被武道帝拉着手,对他笑道:“我饿了。”   厉青岩便什么话也都问不出了,默默地点了点头,自跟着武道帝去饭厅吃饭。   他对他,仍旧是全然的信任,毫无保留。   自那之后,紫薇星君带来了天帝旨意,厉青岩一头雾水的接了天帝为他晋了位分的旨意,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吗?厉青岩不明所以,探究的望向武道帝,武道帝只是抿嘴笑着。   紫薇星君难得带笑,轻咳两声,向厉青岩传达了天帝口谕,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厉青岩心内腹诽着。   “帝尊位分高决,恐你辱没。”   武道帝懒得和天帝计较,也没叫人答复,也不曾叫紫薇星君带话回去,默认知道了。   天帝只有忍受,忍气吞声的变相承认,自己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那日文修帝来找武道帝下棋,衣袂飞飞的飘摇姿态,真的让厉青岩心里狠狠被撞了一下,着实愣愣看了好一会。武道帝瞟了厉青岩一眼,心里醋意翻涌,但是不出声。   文修帝含笑问道:“棋子准备好了?”   “没有!”武道帝粗声粗气答道。   文修帝奇了,没事这武道和他闹什么闹,又是什么小孩子脾气,真是被毓华宠坏了。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着:“哦,你不想下棋了对吧。”   厉青岩忙凑上前去,打圆场道:“棋子茶水早就准备好啦,帝尊这边请。”   厉青岩经过武道帝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眼巴巴的等着人出关来找你下棋多久了?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武道帝委屈的看着厉青岩和文修帝说说笑笑的往花园走去。   哼!你们这两个坏人!没人想着哄哄我嘛。   厉青岩随意找了一个亭台,铺开桌布,自去准备茶水点心。   武道帝闷闷的伸手摆弄着棋子,文修帝也不睬他,自顾自的落子。   棋下了快一半,武道帝斟酌着怎么走下一步,文修帝突然问道:“天帝的旨意你可是收到了?”   武道帝想好了怎么下,落了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收到了。”   “你就不准备给他回一个?”   “回什么?”武道帝嗤笑:“小老儿我收到了,你滚边呆着去吧?嗯?”   文修帝想笑,碍着形象,干咳两声憋了回去。   “你既然还想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呆着,是不是多多少少,咱们还要给他些面子?”   “给个屁,”武道帝毫不留情的否定:“当初就是太给他面子了,他才一步一步,越来越过分的!”   文修帝若有所思,拈着棋子半天也不下子。   武道帝等了半响失了耐心,嚷嚷着:“文修你想什么呢?”   “你现在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文修帝回了神,笑道:“我在想着,你身边能用的伺候的就两个,一个毓华,一个武罗。你和毓华的关系,叫他一直伺候也是不好的。我想着是不是和小老儿要两个人过来。”   “你用你要,我可不要,没得给自己找气受。”武道帝忙笑着补充道:“我说的可不是毓华。”   “我那里倒是久缺人手,少了很多生气。”   “你弟子也不多,要不要再收几个?”   “说起来,你门下弟子倒是众多,怎么看不到?”   武道帝冷哼:“别说你看不到,我都看不到。要不满世界各地跑,在不还在闭关着,等着他们出来,直接入土为安吗?当真是都忘记他们还有个师傅吗?”   武道帝说到气头上,简直想砸碎棋盘算了。   “一个个都不是有良心的,前些年知道我出事,一个个一张张的死人脸,毫不在乎。我呸!都什么徒弟!”   文修帝语气凉凉,带着嘲讽道:“你原本就是那个样子呀,徒弟像师傅,不奇怪。”   武道帝抬起头,怒视文修帝,咬着牙道:“不好玩儿!不和你玩儿了!”   “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像是小孩子了。”   “要你管,又不用你照顾我。”武道帝负气道。   “毓华这样照顾你,岂不是要头大死了?”文修帝带着善意的嘲笑。   “我这里有青岩伺候着就好了,相互照应也说不上谁伺候谁嘛,再叫一个过来添麻烦吗?”   厉青岩托着茶盘,站在一边站了还一会。本来想着两人斗嘴打趣,哪里想到了是说天帝的事。听到了这话,突然一怔,这些年来,若是还有自卑,必定是卑于始终为人奴仆。武道帝的话倒是让他猛然想了明白,不过就是感情中的事情,哪里,真的那么绝对。。   文修帝递了个眼色给武道帝,武道帝漫不经心的抬眼望去:“青岩!”   武道帝看见厉青岩,眼睛刷一下亮了,屁颠屁颠的奔着厉青岩跑了过来。   厉青岩看着武道帝,这个人身上…带着光…   不是神光,是那种…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独特的光芒…   “多大个人,慢点跑。”   武道帝委屈的像个小孩:“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茶水是现沏的,你喝喝看?”厉青岩笑着一只手端着托盘,一手要拿起杯子往武道帝嘴边送去。   武道帝伸手接过了厉青岩手中托盘,嘀咕着:“你随便弄着什么不就好,何必弄这个给他,都是浪费!”   话是这样说着,还是伸手拿过来,放在茶杯旁边。   “好喝吗?”   “说了那这种好东西给文修喝是种浪费!”   “你也可以喝呀。”   “那倒也是。”武道帝没了火气,笑眯眯的喝茶去了。   笑意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嘴角也跟着弯掉。   文修帝叹了叹气,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笑。   阳光正好,微风正妙,若是有情人相视一笑,琴瑟和弦,胜过莺莺燕燕,花柳芳草。   也许,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   即便走过九世,即便还有千万年,也是不会腻的,也是会好好在一起的。   两个人若是都有心在一起,那么,必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撒花完结!年后更新番外!会修更!爱你们,比心,啾咪。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 ★★书本网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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